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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明清时候中国文学成就大大不如以前诸朝代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八股文!
八股文要求学子们必须在四书五经的范围内用圣人的思想、口气写文,不允许发表自己的独立看法,连行文的格式、字数等都有一系列严格的规定,由此天下读书人的思想便被这死板害人的文体死死的禁锢住。
读书人哪个不想光宗耀祖,庙堂高中?
由此这些读书人一个个都是趋之若鹜,为了中举,死命的钻研八股文,死命的去背诵那些范例的好文章,哪里还有人去研究自己的文章风格?
由是八股害人不浅,不过这话说起来尚且为之尚早,李狗剩目前还没有对抗八股的实力,这个时代包括后世大清朝许多人都提出了八股害人,这甚至还引起了当朝皇帝的注意,后世乾隆皇帝就曾召集大臣们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取代这八股取士,可是终究因为拿不出一个成型的好办法而最终无疾而终。
存在即是合理,后世过来的李狗剩目前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劝慰自己了。
甩了甩脑袋,暂且不去理会这些七零八落的想法,李狗剩这就钻磨起了文章,《古文笔法百篇》、《六朝文絮》、《昭明文选》……这些书是曲掌柜选给自己的,都是讲的一些写文章的要义,有的在科举中也有所涉猎,李狗剩相信对这习古文一事自然也是好处多多。
想起曲掌柜的时候李狗剩一个苦笑,自己可是有日子没去他的书坊了,相信这老头儿等自己也该等的焦头烂额了吧,等自己凑出时间还是要再去一下,冷落他的时间确实也有些长了。
古文字读起来大多晦涩难明,其实前七子包括他们的继承者后七子都是一样,他们的文章佶屈聱牙,语言晦涩难懂,很多地方听着不明觉厉可是让你去解释却让人感慨像是见了八爪螃蟹,无从下手。
李狗剩想要的文章是一种情感真挚、雅俗共赏的深刻好文章,既不是前后七子那种文必秦汉,生硬模仿的佶屈聱牙,也不是唐宋派的无道便无文,全文都去生硬古板的释道。
文章本就是表达作者当时心境、处境的一种方式,干嘛一定要加进那么多无谓的乱七八糟呢?其实从立意来讲,李狗剩似乎倒是更倾向大学士李东阳的茶陵诗派。
李东阳的文章主性情、反模拟,崇尚音节、韵律这些,为当时的文坛也算是注入了一股子新风,可是终究因为这人的生活圈子太过狭小,生活经验也较匮乏,最终诗歌也落于俗套,大多都是描写馆阁或是离别之类的,否则说不定还真能引领一时风骚呢。
其实想想后世毛太祖亦是,他的文章天马行空、下笔如有神助,加之生活阅历也较丰富,跑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所以写出的文章说出的话也都能摄人心魄,可说无句不成诗,连不须放屁这样的粗俗言语在太祖的诗文里都让人觉得大气磅礴,你能有何话说?
男儿大丈夫,行文就该如此,由着性情来,不拘小节。
钻磨文章研究的太深入了,不知不觉这竟已然太阳落山,李狗剩锤了锤早就发昏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这就起身收拾东西。
出了书院才觉浑身清爽,待在书院里虽说心境平和,不过似乎总有股子无形的禁锢在束缚着自己,这个时代的书院其实也像后世的高考冲刺班,让人总觉得进去就不由身心紧张,呼出来的气感觉都是咸的。
书院放课的日子正是小老百姓们忙活的时间,这会儿刚到傍晚,菜市场那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每天的这个时间老百姓们总要出来活动,或者买菜或者出来散心凑热闹,反正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李狗剩不由想到了什么,这就从随身背着的小书篓里抓出一本《文章轨范》,踱步去了菜市场。
去菜市场作何呢?看书。
读书人读书就是要有股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气度,抓着书本的时候眼到心到,耳朵最好跟外界隔绝才好,这样才能培养出一个学子专心致志做学问的态度,李狗剩多年沉浸书海,对这个道理自然明白。
来了菜市场找了一个最为吵闹的地儿,旁边便是一个猪肉摊,李狗剩这就抓起了手中的书,轻声朗读。
“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咋还跑这里看书来了?”
“小小年纪,竟能如此,谁家这是要金榜题名,有福喽!”
“我看啊,这孩子以后……”
一开始的时候李狗剩还能听到身边的路人大抵在说啥,可是后来的时候耳朵真的就像是被封闭了一样,咿咿呀呀的只是觉得身旁似乎在有人说话,可是他们的言语并未真正的影响到自己大脑中的思索,拿出毛笔时不时的在书本上圈画一下,好像这个时代这个时候真的就只剩下自己和自己手里的书。
看来学习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的精力却是比以前更加集中了,李狗剩不由窃喜,换在以前这可是自己绝对做不到的,闹市读书,真当每个学子都是毛太祖了?
这本《文章轨范》是宋代的谢枋得所著,这本书选出了古代的六十九篇文章加以评点,很多地方分析的丝丝入扣,言简意赅,颇得后世推崇,由是在这个朝代这也被朝廷采纳,在科举中亦是颇有涉猎。
行文文如流水,点评犀利,其实不光用于科考,就是对自己的文章成型、描写也是颇有些作用的,所以李狗剩如获至宝,读的很认真。
“小友……”
“小友……”
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似乎就是在自己耳边说的一样,李狗剩好不容易这才从书中的世界中挣脱开来,两眼茫然的抬头一望,原来过来喊住自己的是那曲掌柜。
“老夫赠你这本《文章轨范》读着可是受益颇深?”
曲老头儿洋洋得意道,像极了小孩子在显摆自己心爱的玩具。
李狗剩这会儿脑袋还沉浸在书中并未能完全自拔,晃了晃脑袋似乎这才艰难的回到这俗世,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大致如此。
“这是老子买的,买的。”李狗剩恨恨道。
“老夫还不是照例你收了你一半不到的银钱?算是老夫赠你的吧。”曲老头这个秀才公如今这竟也学会耍赖了,厚颜无耻道。
妈蛋的,收了自己银钱,还以赠书给自己一样而洋洋自得,天底下咋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当真是无商不奸!李狗剩白了一眼,也不再理会,也不知道看书看了多久,反正这会儿草市上人已然不多了,估摸着少说也有个把时辰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心里如此寻思着李狗剩这就起身:“你来找我干嘛?”
“小老头儿每日待在店中苦闷,今日本来寻思着没事儿出来买只鸡回去炖着吃,却不料正巧在这儿碰到你了,说实话,老夫也正想去找你,相请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日,咋,来我家中陪老夫喝上一杯?喝完老夫这次豁上通宵不睡也要让你多写些文章出来,你那《西游记》如今大热,可你这个原著作者却是迟迟不肯露面,老头儿我的大门都被这书的看客们踏破了几次!今日,老头儿说啥也不会那么轻轻寥寥的再放你走了!”
曲掌柜一脸幽怨的说道。
前几日自己的读者们许多都是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阳谷县,好多人这还吃住在阳谷,就等着书坊的《西游记》出下回,曲掌柜也是到处寻李狗剩,可是闻听李狗剩当时正在县试的科举考棚里考试,自己还能冲进去抓人?
耐着性子跟读客们一次又一次的解释,门槛都被读客踢破了,曲老头儿当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在这菜市场上抓到了李狗剩,你还想着善了?不写个百八十回出来哪里对得起自己这书的读客们?
李狗剩本想推脱,可不料这曲老头直接丢了手中的白条鸡和各种吃食,随意丢给身旁买菜小贩一块碎银子:“帮我送去阳谷古色古香书坊。”说完这就掐着李狗剩的胳膊再不撒手,活像是条-子逮到了小偷啊!
“等等,容我背上书箱。”李狗剩叫苦,这小老头劲儿还是挺大的,自己如今这细皮嫩肉的,被抓的有些生疼。
“帮我把这书箱也一同送去古色古香书坊。”曲老头又朝那小贩丢了些银钱。想跑?老夫今日可不会再上你当了!当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小子没来一次书坊老头儿我都会丢给你少说一锭几十两银子的分成,
唤作谁人不是得急刷刷的往我这书坊靠?你倒好,约摸是读书读傻了,竟然这都半个月了,都未曾来我的书坊!这次苍天有眼,被我逮到了,你就甭想跑了!
……
曲掌柜嘴上说要李狗剩今天在这写一晚上,其实这老头儿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李狗剩可怜巴巴的求饶了几句,这老头儿也就心软了,让李狗剩再三的保证以后三两天过来一次,这就让狗剩口述了十几章江湖救急的情节这便了事。
再晚,可就要触犯夜禁了。
抓着曲老头递过来的几十两沉甸甸的银子,李狗剩一身酒气,逛逛当当的走在大街上,冬天天儿黑的早,此时天转眼这就要大黑,街上鲜有人再走动,一会儿衙门的人就要在这街头上安放栅栏了。
夜很静,很黑,几乎一点声响都没有,最是能荡涤内心。
朦胧间,李狗剩似乎听到了妇人嘤咛的声音,哭声不大,可是仍旧在一下一下轻声抽噎,让人不忍怜惜。
“是紫云姑娘?”
一女子衣衫褴褛,颤颤巍巍的走在街上,如今天气仍旧大冷,这么副打扮出门那不是得遭罪?咣当一声这女子这便跌落街头,可这女子仍旧咬着牙坚强的爬了起来,只是嘴角仍旧在不停的抽动。
上次在百花楼见过一次,这该是那紫云姑娘吧?
李狗剩骨子里也是个小色胚,容貌平平的女子不一定能记住,可紫云姑娘这种天仙级别的,自己当然过目不忘了。
话说自己自从穿越来了这大明,能一下就震得自己心肝乱颤的美女有俩人,一个是恩师的女儿李兰欣,呸,说那个冤家干嘛!李狗剩恨恨的赶紧打住……而另一个,就是这位紫云姑娘了。
不过紫云姑娘的美不同于欣儿,除了天姿娇俏,这人身上不轻不重的有股子风尘美,最是让男人记忆犹新,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嘛,哎,一说女人自己这又下道了。
李狗剩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当着美人的面儿如此跳脱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是那首《长相思》的李公子?”
紫云姑娘笑了笑道,说是笑,其实也只是嘴角抿了一下,这女子衣衫褴褛,此时估摸着又冷又饿的,怕是笑都没气力了。
“莫要施礼。”李狗剩赶忙抓着紫云姑娘的胳膊扶住她:“你不是在那百花楼,为何流落至此?”
古人其实最是喜欢做作的,尤其这个时代男女大防,一般所谓的扶一下也只是手儿虚扶,那人知晓什么意思这便自己起来便是了,谁料李狗剩竟这就真的上手去扶她了。
紫云稍稍嗔怒一眼,这公子原来也不似诗文中那么正经呢。
“百花楼?”这些情绪在眼中一闪而过,紫云姑娘自嘲道,人公子怕只对良家女子这才规矩,自己不过一风尘女子,如何能得公子如此敬重?说着紫云这也干脆不理这些世俗大防,专心说起了自己故事:“我再也不会回去百花楼了,那日得公子《长相思》,甚是欢喜,奴家无以为报。”
“那日不过小子一时兴起,不提也罢,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何你流落至此?”
狗剩又道:“姑娘不必忧心,小子并不是觊觎什么,只是不忍姑娘沦落在此,姑娘心中有何苦闷事儿可否说给小子来听?你我因诗结缘,倒也算是知己,你的事儿,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上忙,起码你心里也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