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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此言一出,周珺立刻瞪大了眼睛:“此事如何使得?我家师尊乃是正人君子,家中连小妾都不曾娶过的,你和我们待在一起岂不是平白坏了师尊的名声?到时候你家人打上门来,我们是有口难辩,若是误了倒阉的大事,你岂不是遗臭万年!”其实他内心是极其希望毛毛能留下来的,但是他绝对不能这么说,否则不说师尊绝对不会答应这种请求,这对毛毛也绝不是件好事。
虽然这江南妇女抛头露面的也不在少数了,但是都是些下层妇女,大字不识一个的,像毛毛这样的官宦女子,如何能未婚而先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
不管是为了师尊的名声,还是为何毛毛的清誉,这事情都万万不可。
只是在周珺心里,有没有一点淡淡的失落和遗憾呢?当他自己以后午夜梦回,黯然回首的时候,又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呢?可能这个问题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吧。
“我又没有问你,我是问的柳公子!”毛毛撇撇嘴,“你叫周珺是吧,你之前倒也没骗本姑娘,就算你说了实话好了。但是你也只不过是你师尊的弟子,怎么能给你师尊做主?”这毛毛在师傅面前词锋甚锐,和在小巷子里面表现大不相同,这让周珺恨得牙痒痒。但是他又不可能把发生在巷子里面的那一幕说出来,所以此刻占尽被动。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巷子里面的遭遇怕是他和这个少女此生不多的交集了,多少也算是个珍贵的经历和回忆,这么一想,气倒也顺了不少。
“你这姑娘,在家中定是个无法无天的,竟然打得我这爱徒哑口无言!”柳旭似乎看到了周珺和毛毛之间微妙的关系,开口夸赞周珺:“我这徒儿,说句自满的话,是我见过的最聪明伶俐的!当初在嘉定县,就是他说得房知县哑口无言,双手奉上一千两银子和车马,供我大队使用,今天又说服了苏州史知府,让他乖乖跟着我们行事!”柳旭的话半真半假,把自己在嘉定县的事安在了周珺头上。周珺是个聪明的,如何不明白这是师尊在给自己说好话,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暗暗想道:“师尊啊,师尊,别人家师傅只不过管管学业你连徒儿这终身大事都包管了!周珺啊周珺,师尊对你如此,你以后定然不能让他失望!”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师尊如此夸赞我,不知道这毛毛对我刮目相看没有?”
毛毛撇了撇嘴:“公子这徒儿,我看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刚才在闹市骑马,差点撞到我,可见这武功一道没有什么造诣,而这文学一道,也是粗鄙不堪,不能服人,比之公子差之远矣。本来,这人有贤愚不肖,树有高矮粗细,本来就不能强求的,只是这本事差强人意就罢了,偏偏是个没气量、没胸襟的,如何能配得上公子?”
她这番话夹枪带棒,把周珺贬得是一钱不值,可以说是刻薄至极。本来周珺就是心比天高的,跟着师尊这些天别的本事没长,见惯了大官名士,眼界却是越发高了,等闲人都不看在眼里的,如何能让一个小女孩看轻了?因此周珺也不顾师尊还没发话,立刻大声喊叫道:“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如何没胸襟、没气量了?”
毛毛好像等得就是他这句话,立刻眯着眼笑了,笑得好像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你既然自己承认了,那么就别怪我抢白你!当初红拂夜奔,李靖立刻就和他一道出奔,终已不顾,何等潇洒,何等自在!而我毛毛也算是一代佳人,绝世红颜,愿意跟你们这些男人住在一起,你却推三阻四,怎么能算得上是有胸襟、有气量?”
周珺听了这话立刻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这红拂女的故事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可是那红拂本就是江湖儿女,又是个成年女人,自然可以夜奔李靖,而这毛毛真是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不知道断奶又没有一年,如何能和红拂类比!
他还没来得及推辞,就听见柳旭大声笑道:“毛毛姑娘果然是世间奇女子,比之红拂女这种英雄儿女也不遑多让,我柳旭佩服,佩服!”说着,他竟然还真行了一礼,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毛毛见状,脸色微红,却是也道了个万福,动作娴熟,神态自若,竟然没有多少不好意思的感觉,让周珺有些瞠目结舌。
“既然毛毛姑娘都以红拂自比了,我自然不能做那破坏好事的坏人,这事就由你们两个决定吧,只是毛毛姑娘,我们这济民社讲究的是‘尊孔奉孟,济民救国’,除了能给你在客栈要个单间之外,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相当简朴,比不过你们官宦人家,只希望你不要介意的好。”
毛毛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逃家女子,头顶能有一块瓦,碗里能有一粒米就求之不得,安能挑三拣四?公子洒脱自然,不为世俗礼法所拘束,有魏晋名士遗风!小女子还要谢过公子收留之恩!”
“好说,好说,你们一对小儿女慢聊,我还得去继续炼我那无上金丹,以补民用去了。”说着,柳旭竟然真的翩然远去,进了院子大声喊叫:“说你呢,柳同,快把那绿矾拿出来,公子要炼硫酸了!”
“师尊真是的,竟然把这小灾星招进家来,他倒是洒脱自在,有魏晋名士遗风了,只是我该如何和她相处?”周珺暗自埋怨着师尊,大呼倒霉,不过他转念一想:“师尊那里是真有意要收留这小丫头呢?她这样的身份肯定是苏州大户,肯定缺不了吃穿的,多半是为了我才这样做,只是我究竟该如何表现,才能显得我又聪明能干,又是个可以依靠的?”
这少年的心思和少女一般,百转千回,瞬息万变,刚才还是针锋相对,彼此恶言辣语,此刻竟然就琢磨着如何表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