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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盖地的黑暗将她湮没。
璞玉、璞玉——是个女子的叫唤。那人为何这么撕心裂肺的叫唤她?她睁大眼睛追寻声音的源头,那个脸色白得骇人,垂散着头发的女人朝她移近,居然是裴沛。
裴沛猛然朝她扑来,她本能要逃开,身体如被人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唯有任裴沛的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凄凉地呜咽着:“璞玉,你杀了我的孩儿,还我孩儿命来……”
她很难受,宛如整个人淹没在水中,每一下呼吸都那么艰难。她极力要挣开裴沛的双手,但她的双手像是桎梏牢牢锁在她的脖颈,挣脱不开。
她高呼求救:“救我,救我……”
“玉儿,玉儿……”是谁在叫她。轻柔的声线怎会有这么悲伤?语气为何又带着哭腔?
这声音好熟悉。
天旋地转,她误入了一片人来人往的人海中,周围有些嘈杂,很多人在低声说话,像是啜泣之声又像是在争辩。吵得她头疼欲裂,心中烦躁,猛地睁开眼睛。
她身上盖着水红色牡丹花开薄被,银勾勾着浅碧色帘子,若言坐在床沿紧紧地盯着她,眼睛发红,眼眶中盈满水汽。
若言惊喜地叫了她一声,声音依旧带着些许哽咽:“玉儿。”
屋中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快步奔到床前,璞玉扫了众人一眼,轻声说道:“我饿了,玲盯玲珑,去替我煮点清粥。”
玲珑欢欢喜喜地笑道:“是,小姐,我这就去准备吃食。”
东边窗子半掩半开,天空沉碧,清风徐徐缓缓从窗外院中吹来,吹得帘子轻轻浮动,如风过水面时隐隐波动的涟漪,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时间。
她隐约记得那时摔倒后,脑袋重重磕在门槛上,晕厥顿痛,随后眼前一黑。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缠上了一层纱布,问道:“言姐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李若言一边扶着她坐起,斜倚在榻上,一边柔声说道:“你已经昏迷一日,现在已经是午后。”
已经一日之久,她有些意外,她晕厥这么久?一股强烈的不安恐惧兜头兜脑袭上心头,裴沛与她腹中的胎儿怎么样了?她是怎么回到净玉阁的?
她心中有好多问题要问,却被端着吃食推门而入的玲盯打断。若言接过玲盯手中的鸡丝肉粥,亲手喂给璞玉。
璞玉心中忧虑重重,喝了两三口粥,就直直摇头,不愿再喝。
李若言吹凉了勺中肉粥,又递到璞玉面前,温声说道:“玉儿,再喝点粥,把身子先养好。”璞玉蹙眉,摆手拒绝。
李若言看她兴致恹恹的,不愿强求与她,便将手中的碗放回托盘上,对旁人道:“我在这儿陪着璞小主,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退去,璞玉低声问道:“言姐姐,裴妃与她腹中的胎儿有没有受伤?”
李若言不解地问道:“裴妃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你平白无故怎会摔倒?”
璞玉远远看着木桌上的素白玉胚的青花瓷瓶中一枝挤挤挨挨开满枝头的桃花,灿若云霞,寻思片刻,轻声道:“有人在我背后推了一把。”
那人本意应该是让她将撞倒裴沛,令裴沛流产,然后她就是罪魁祸首。裴沛痛失腹中胎儿,她背上谋害皇嗣之罪,一箭双雕。
李若言闻言大吃一惊,说道:“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如此大胆?”
她收回目光,看着若言,认真地说道:“此人极为聪明。”
裴沛与晚妃两人相谈甚欢地走在众人前面,早已将无数人的目光吸去,谁会注意一个稍几分恩宠的嫔妃?后宫之斗中,有孕嫔妃往往都是众矢之的,何况风头大盛的裴沛,想让裴沛流产的妃子大有人在,难以推测是何人所为。
若言皱眉问道:“玉儿,你当时看见是谁伸手推你或者记得是谁站在你身后?”
她低下头,床榻上丝滑薄被上绣着三月呈艳态的牡丹,红一片粉一群紫一簇,花开正艳,仪态万千,宛如一片春日花海。耀眼明艳的颜色刺得眼睛有些发酸,锦被上大片繁花渐渐模糊,好似那日,一众妃子皆涌在门口。她心思全落在裴沛身上,无心留意身边是何人。
她说道:“人多繁杂,我没有留意。”
若言低低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待你能出去也无从查证了?。”
什么叫待她出去也无从查证?短短几日时光,怎会无从查证?难道她已经被扣上谋害皇嗣之罪了?若是这样,她有怎能安然无恙躺在阁中静养。尽管心中疑问重重,她脸上神色如常,不疾不徐问道:“言姐姐,那****晕倒后又发生了何事?”
李若言如实回答道:“你晕倒片刻,皇上就到了。看到你晕倒在地,裴妃有受到不小惊吓,当场就说:璞玉走路不小心,撞伤自己,又无意惊吓到裴妃,罚三个月俸禄,面壁思过一个月,不能离开南厢苑半步。”皇上摆明偏袒裴沛,但这个惩罚却对玉儿毫无害处。
夜色融融,天边明月皎洁如白玉盘,月光平静柔和似水,夜风徐徐,穿过院中长廊,钻入屋内,拂过脸颊,搭在肩上的长发被它悄无声息掠动。
遣退了所有人,一室安静,烛光微微摇晃。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了无睡意,只好披衣,赤脚走到窗前,明月朗朗,春意盎然,她无心欣赏。
宋瑾相信她没有存心害裴沛吗?
若是他信,他为何要罚她面壁思过一个月?若是他不信,她又怎么能好端端地站在净玉阁中?
忽然背上披上一件衣裳,瞬间一双手臂将她搂入温暖宽厚的怀抱中,背脊一暖,倚进他的怀中。
他浅浅的气息清缓地扫过她的发顶,语调轻柔:“刚刚醒来,怎么就站在窗前吹风?”
她轻轻阖上眼帘,轻轻道:“睡不着,屋中又有些烦闷,便起身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