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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秋菊一脸含笑的说道:“月儿呀,是我。”
苏小月一听就听出了花秋菊的声音,立即把门打开。
把人引进屋里。
袁氏和苏阿吉随即也跟着坐下。
花秋菊脸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说道:“月儿她娘,我跟你说,我们跟方虎一家把南边山头的地给买下了,过两日三爷就去县里办好地契送来,银子已经交上去了的。”
听到这个消息,苏小月一家高兴不已。
花秋菊叹了口气,“从来没有想过家里还会买地,家里人本来就少,这会儿一口气买了二十亩,若是再仔细点开荒,弄不好有二十多亩出来,若都开采成水田,我们这一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了,水田多精贵啊,昨个夜里一家人都没有睡好。”
“唉,只是家里银两也不多,拿出这十多两银子,已经是全部家当,还卖了我的全部陪嫁银器才拿得出来的。”
花秋菊娘家家境不错,当年出嫁的时候,家里留给她一套银饰头面,一直收着舍不得带,这会儿想带也带不了,难怪她有些不舍。
袁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银子是可以赚到手的,田地可不等人,你为方家费了心思,他们只会更加敬你,一家和和睦睦,日子过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就是为着这样想,要不哪舍得,定然作为传家之物留给后代,对于我来说那意义深厚,这么些年走来我都舍不得卖。”花秋菊抹了抹眼角。
花秋菊今日就是来报信的,开采成水田的事是方河一家想出来的,他们跟着沾了光,心中感激,同时也为了接下来的事,晚上三家人一起吃个饭,把田地开垦的事谈一谈。
自上次苏小月屋子建成后就再也没有请过客,如今三家走得这么近,是该聚聚了。
花秋菊怎么也想不到方河一家买下东边山头后又有银子去买北边的山头,她正与苏小月商量着三家一起聚一聚的事儿,方河便回来了,这几日陆续买山头,三爷又把话传给了村里人,所以当方大业和方虎去时,三爷二话不说就收了,还跟着人上山头看了地界。
这次方河去三爷家,三爷也是答应的爽快,只是心里也惊叹,想不到方河才买了山头又来买山头,当初还疑着买下东边山头如黎氏所说的是为了酿酱来着,现在看来也未必。
北边山头有些远,方河把银子交给了三爷,再约好了时间上山看地界的事,于是就回来了。
花秋菊听到方河把北边山头水源处的土地也给买下了,当即既惊讶又欢喜,起身要回去给当家的报信去。
这一日可是三家人的好日子。
苏小月送花秋菊出了门,回身跟方河说了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买的地,还说了花秋菊想三家聚一起吃个饭,商量开荒的事。
方河听了也高兴,说道:“好久没上山打猎了,我今个儿精力十足,我这就上山头瞧瞧去,没能猎到野猪,猎几只野鸡回来加菜也是好的,这会儿没能遇上集市,街上也没有人卖肉的。”
苏小月也觉得只能这样,眼看着方河背上了自制的弓箭,便上前再三叮嘱。
苏阿吉和袁氏带着孩子们从屋里出来,见方河要去打猎,也是心里担忧,一家人送方河出门。
三家要一起吃个饭,苏小月与花秋菊和钱土梅商量后,最后还是决定在苏小月院子里开,她们家院子不仅大,最主要是离井水近,洗菜做饭都方便。
苏阿吉把堂屋里的八仙桌搬了出来,又搬来几把凳子,与方大业和方虎两家的男人们坐在一起谈起了这田地开荒的事情。
天色不早了,苏小月担心方河,都晌午过了,太阳偏西,他怎么还没有回来。苏小月与齐有玉和李全秀三人在厨房里忙活。
家里有芽菜,面粉是方大业家里拿来的,方虎家里拿了不少腌干菜和腌干鱼,苏小月还没想着钱土梅有这手艺,烟熏的鱼,个个两面金黄,看相极好。
当几道菜都处理好时,方河终于回来了,大门打开,方河捉了三只野鸡,两只野兔。院子里的男人们起身帮着拿去泉水池边处理。
有鸡有鱼还有兔肉,这个季节,苏小月家里还有绿油油的豌豆苗,三家人觉得异常的丰富了。
所有菜量做了两桌坐下的准备,一桌男人们吃,一桌女人们吃。
苏小月掌厨,菜是一个一个的从厨房里端出来,男人们闻了,口水都要流了出来,那次方河搬新屋吃宴时,大家是尝到苏小月的手艺的,这会儿再次重温,几个不受控制的盯向了那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去。
苏小月下了面条,待一切整理好,钱土梅和花秋菊把苏小月拉出厨房,两桌子布在院子里,大家吃得欢快,一边吃还不由得直夸苏小月的手艺好,拉的细面条也是根根均匀。
吃完饭后,齐有玉和李全秀两人收拾碗筷进厨房,怎么也不准苏小月再插手,今个儿桌上的菜都是苏小月掌的厨,这做下手的,收拾残余的都由得她们俩去。
吃完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大家就势坐在院子前,谈起这地的开垦问题。
方大业和方虎两人对视一眼,向方河和苏阿吉说道:“我们两家是这么一个想法,如今时间还没有出正月里,正是闲着没事儿做的时候,我们想着咱们三家便一起干活,也不用记什么工钱的,大家一起把地开垦出来,一家一家的来,争取在下种前弄完,方河你看如何?”
方河与苏阿吉两人看了一眼,这个想法那当然是好的,只是方虎一家人多,他们家跟方大业一家的人数差不多,所以人多的那一家定然就吃亏了,再有他们家的山头多,就拿北边山头就抵方虎和方大业两家的了,那岂不是又让两人吃亏。
于是方河婉拒了,说明缘由。
没想方大业和方虎两人笑了起来,方大业拍了拍方河的肩,说道:“大河就是个实诚的,半点便宜都不占,也正因为是你大河,若不是你们提点,我们哪知道去买南边山头,再说咱们三家若不起一弄,万一开出来的水田有个什么不妥,岂不是好事多磨,倒不如咱们三家在一起,一起开垦,一起研究试探,多些人就多些经验。”
说的正是,苏阿吉是种田老手,若再加上方大业和方虎,岂不是更加稳妥,苏小月只知道点子,要她开垦她可不会,这一切全都靠苏阿吉的经验,包括当初移栽棉苗和初种油菜籽。
方河又推辞了一番,被两家人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三家达成共识,这次只开垦水田,东边山头的,南边山头的,三家一起开垦出来,至于方河家里北边山头的,得看够不够时间,不够,到时三月下了种之后再来弄也行的。方河一定要记工钱,几家推辞不让,最后无法,只好先开垦着看看,到时再说。
于是三家人决定从明个儿开始,就先从东边山头的水田开垦,家里妇儒,除了带孩子,其他的全部上山头帮忙去。
到了饭点,各家派一个人回来做饭,各吃各的。
这么约定,三家人干劲十足,想想不久后大家伙就拥了几十亩水田,早已经激动的睡不着觉了。
第二日,天边刚泛白,方大业和方虎一家就集结到了方河家里,钱土梅和花秋菊都来了,除了齐有玉要带孩子外,李全秀直接把方金满送到苏小月这边由着袁氏帮着带,正好与方为一起上坡上一边放羊一边读书去。
就连着方虎家里的老二新妇齐朵朵也跟着来了,苏小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新妇,刚嫁进门来,得好好养着,没想齐朵朵还是主动前来的,不想落人后腿。
于是三家人就这样热火冲天的上了东边山头。
东边山头靠水源的地方就靠近坡地这边了,于是先从坡地这边开始,妇人在前头捡碎石,割草,方河和方家昌两人砍树。
一开始大家伙都不太懂得怎么弄,由苏阿吉与方大业和方虎三位老手规划、商量。
年青人在一旁听着,该怎么弄,只需一声令下。
第一块田就在这样闹闹哄哄中规划出来,又经过两日的处理开垦,终于一块小田成了形,达到能做水田的要求还得一天的功夫。
这块田经由三个老手丈量,约有九分田的样子,山头开垦田地不像平地里,平地里水田四四方方的,一眼就能看出有几亩田地。
毕竟是在山头开,开的是不规则的长形,为了避开山体里的大石,不得不停止的时候,就有不规则的水田出现,甚至还有绕着山体弯曲的水田。
又过一日,一伙人终于把第一块九分田给整了出来,大家伙站在田埂上看着这块长形弯曲的田,都笑了起来。
有了第一块田的开垦和规划经验,三位种田老手就专门做起了规划田地的活计,年青人只管跟着三人留下的痕迹开垦便是。
方河力气大,多干重力活,把土壤运走的,运走后又要运回来修田埂的,这些都得要力气,于是在赵里家里定制了一套搬抬的农具,按方河力气来定的,平常用的那些都是按着普通人打造,所以反而浪费了方河的一身好力气。
在第二块水田开垦到一半的时候,三爷那边的地契送了过来。
三家收到地契,心落到了实处,这会儿也不顾及村里人什么看法了,三家人尽管开垦田地来。
环山开垦出来的田地大小不一,规则不一,有的五分田一丘,有的九分田一丘,有的也有一亩多的,但那样的田却很长很长一条,全靠长度来算了,宽度都差不多,再往山体内开采也是有限。
当三家人开出第四块水田出来的时候,大家伙站在略高的侧边看去,笑了起来,真正的梯田模式出来了,这可是一个大发明。村人里只要一看就会惊讶的。
还好现在村里人刚过完年,劳动力都上县里渡口那边干苦力活去了,一时间也没有人注意这东边山头的状况,这样大家伙反而觉得更加安静,免得村里人问东问西,难以回答。
三位种田老人规划田地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不停的丈量与查探地势,尽可能的开垦出更多的水田出来。
到最后大家分工越来越明细,谁做什么就像流水线似的,非常有默契。特别是赵里给方河做好的一套搬运工具,到了方河手中,一个人能抵二三个人的力量,还脚步飞快,上坡下坡,身子稳当。
反观其他两家的年青人一脸的羡慕,越发干劲十足起来。
从正月里开垦到三月里头,棉苗和稻苗都要费心的,到那时三家的人空闲下来的时间就不多了。
去年苏阿吉移栽棉苗的方法非常好,于是把这个方法告诉了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两家也打算今年开始按着苏阿吉的法子来种棉花,这样割麦子的时候就速度更快了,不怕把棉苗给割掉。
两个多月里头,要开垦出上百亩,根据这几日的进度,大家忽然发现这样不太可能。
最后商量决定东边山头和南边三头各开垦二十亩出来种了今年这一季的再说。
大家伙商量好后接着开垦。
十五刚过方河送了一次芽菜给张府,没想张太太再次向方河传话让苏小月进府一趟。
于是苏小月在第二次送芽菜去张府的时候,就租了方金贵家里的牛车去的,方河留在家里做事。
她去的时候把方为也给带上了。
到了张府,叫了精个小伙和厨房里的人帮忙把芽菜搬回府里,苏小月带着方为去了后院,这次方为带上了写好的字帖,这是苏小月交代的,内容却是方为自己写的,临坐上牛车的时候,苏小月看了一眼,字迹工整,一笔一划还挺干净的。
没想写的内容是苏小月第一次考方为功课里时问的那段:“治本于农,务兹稼穑……”
这一段,苏小月也比较喜欢,没想方为居然也留意到这一点。
这次苏小月见到张太太,觉得她整个人都憔悴了,精神也不好,苏小月以为张大人又拿什么字谜难住她,没想张太太好半晌也没有拿出字谜来。
她看到方为时,眼前一亮,向一旁的嬷嬷说道:“去前院跟大人说说,小神童又来了。”
贴身嬷嬷自然知道太太的意思,于是欣然领命去了。
张太太拍了拍苏小月的手背,看着苏小月那脸上掩也掩不住的喜色,笑问道:“月儿这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苏小月于是把家里买下山头的事说了,上次寻张太太借银子就已经说了一遍的了,这次说的是开垦成水田的事。
张太太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感叹道:“月儿,好在你们住在方家村,那儿偏僻,没有什么,说实话,你们今个儿想出来的东西可是天大的发现,若是被工部的人知道,你们可不得安宁。”
刚才那一瞬,张太太差点派人去前院把张大人叫过来,忽然想起夫君已不在朝中为官,朝中又分派细,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个时候不管什么新发现,什么造福万民的东西也只能缓一缓,保命要紧。
苏小月被张太太这么一说,心里头还真紧张起来,她倒是没有想过这时代有没有梯田,有没有这样引导水源,但正如张太太说的,方家村里偏僻,整个永丰县都偏僻,就算所有村人都知道,也最多在永丰县里实行吧,再说永丰县的县令大人,有张大人和祁家镇压,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自从苏小月知道霍家是公爹派来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这么一座大靠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两人没有聊多久,前院的张大人就匆匆来到了后院,进了花厅,张自在看到自家夫人,脸就别了过去,神色冷凝,再没有以前的温柔小意。
就这小小的一点变化居然被心思细腻的苏小月给发现,她不动声色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自从张大人进了花厅后,张太太的身子基本坐得僵直,眼敛微垂,居然不敢看张自在,这着实使她惊奇,上次来的时候,张大人把张太太放在了心尖上,在乎的紧,两人说话也是一来二往的,感情非常的好。
可这会儿看来却冷冰冰的,张大人有意回避张太太,张太太却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也不再主动说话。
厅里只有张自在和方为一老一小两个声音对话。
方为把手中的字帖交到张自在手中,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
张自在细看了字帖,满意的点了点头,垂首问方为,“为何选了这一段?你可知这一段是何意?”
方为恭敬的、身姿端正的回答道:“学生选用这一段全因家母曾检查我功课的时候曾问过这一段,于是便记上了心头,后来理解了意思,方发觉家母的一番用心。”
方为这么说着,张自在不由得往苏小月看去,苏小月被小家伙的话急得脸红,坐立难安起来。
这孩子说话,怎么又扯上她了,她那日检查他的功课,正好看到千字文里有这么一段,觉得喜欢便问了,没有多想,没想这孩子却放在了心上。
张自在意味深长的眼神在苏小月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看向方为,问道:“那你可知这一段的意思?”
方为恭敬的解释起来,“治国以农为本……”
方为冉冉而谈,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等方为解释完,张自在满意的点头,接着又问:“你对这段有何想法?”
小家伙想了想说道:“我尚且不知道这段真正的好处在哪儿,但我只知道这几日家里人开荒山头地的时候,个个脸上的笑容使我觉得农业的重要性,当我看到家母脸上的笑容时,我便觉得庄户人家里的田是何等的精贵,家母为了田地的事也一直操劳,我看到我家里的银子多了又少了,可家里人的笑容却多了。”
苏小月在一旁听着,心中感动,眼眶里不由得积了泪水。
张太太在一旁拿帕子抹泪,不由轻声感叹,“若是我的孙子,恐怕也有这番大了。”
那声音很低,然而坐在对面不远处,又是练过功夫的张自在却是听了个全,刚才方为那番话也着实使他触景生情,自己一双儿女,年幼时也是这番可爱聪明,可是后来在政斗,遭受其害……
往事不堪回首,可自家夫人那伤心劲儿,心里头又有些心疼起来,他不由得看向自家夫人,正好对上张太太看过来的眼,两人在空中目光交汇,一个关切,一个温婉脆弱,张自在一叹,收回目光时闭了闭眼,脸上神色又恢复冷然,张太太看着他又恢复了回去,心里落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