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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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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萱萱摸了摸包扎好的手腕,脱臼造成的疼痛其实还在,包扎一下也不过是让自己心理上好过一点儿而已。

    没伤到骨头,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倒是秦晅,独自进去内室之后就一直没出来,想必是气得不轻。

    张舜进去后只一小会儿,也垂头丧气地端着盘子出来了,见邵萱萱往他这边看来,劝道:“聂姑娘,您就去跟殿下服个软,说几句好话——哪里就要闹成这样了?”

    邵萱萱瞥了瞥嘴,张舜这语气,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吴有德,连声线都像得不了。环境的影响真是巨大,那个会跟她赌气,恶意叫她“邵豉”的小太监,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服软,她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服软?!

    邵萱萱在心里冷笑,脸上还是那个有些茫然的表情,在张舜期许的眼神注视下走到内室门口,往里瞧去。

    帷幔重重,还有屏风遮挡着,压根看不到人。

    张舜把盘子往她手里送,声音里甚至带上了诱哄的味道:“聂姑娘,您接稳了。”盘子里就是一小碗胭脂粥、两盘小菜和一碟精致的点心。

    伤到那种地方,秦晅自然是不肯找太医的,更不要说吃什么药了。张舜玲珑心思,见他晚饭没吃几口,特地让小厨房做了新的,送了进去,借机也想探探他的口气。

    秦晅果然还没气消,只指明要他把邵萱萱弄进去。

    张舜见识了邵萱萱晚上跟太子缠斗的本事,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来硬的,当然只有软语相求这一招了。

    邵萱萱接过盘子,盯着那碟点心,登时就有点抵挡不住饥饿感了。

    她也没吃呢,一桌菜才吃了那么几口,全让秦晅阴阳怪气地给掀了。

    她犹豫地看向张舜:“他不想吃?”

    “呃,”张舜语塞了一下,压低声音搪塞道,“殿下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总是……有些小脾气的。”

    切,邵萱萱在心里很不以为然地嗤笑了出声,小变态小时候有个屁的万千宠爱啊,他打小就关在墓室里,死了连尸骨都是自己爬回去收拾的,比惨倒是可能拔得头筹。

    张舜一时没能理解她那表情的意思,下一秒,就见邵萱萱掂起碟子上晶莹剔透的糕点塞进了嘴巴里,嚼巴嚼巴,三两下咽了下去。

    张舜:“……”

    邵萱萱吃完一个,很快又拿起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连那小半碗粥都没放过,拌上小菜,仰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张舜可没见过吃得这么豪迈的姑娘,都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邵萱萱吃空了盘子,随手塞回到他怀里,大步回了耳房。

    果然拳头硬才是真实力,其他什么全是扯淡。

    她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胀得难受,忍不住又爬起来开窗。新年才过,各处墙上悬着的桃木春联都还没有完全摘掉,几点星子半隐在月亮的银辉下,时隐时现。

    邵萱萱趴着窗台看了一会儿,睡意渐渐涌上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家里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卧室。墙上贴着当红男星的海报,桌上摆着新鲜的藕色菊梗……

    额头撞到窗棂上时,邵萱萱才猛然清醒,使劲揉了揉脸,嘀咕:“得去洗把脸泡个脚。”

    .

    “……她吃完,便回去歇息了……”

    张舜没敢看秦晅的眼睛,只低头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秦晅“嗯”了一声,没有立刻就发火,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手里的茶杯给捏得粉碎。

    张舜欲哭无泪地劝道:“殿下莫生气,莫生气,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是了是了,聂姑娘估计是真饿了……她一年轻姑娘,又背井离乡的,总不能指望有多么懂事。跟你熟了,当您是依靠了,才敢恃宠而骄——”

    他也就这么一劝,尽到心意就算了,但关于“恃宠而骄”几个字却也是深有体会。

    没想到秦晅竟然似真的在考虑一般,半晌才问,“今晚谁在我屋外头值夜?”

    自从和邵萱萱分房之后,太子寝房里一向都是不断人的,张舜立刻就报了当晚值夜的宫人和内侍的名字。

    秦晅沉吟了片刻,道:“其他人走,让那个俞兰留下就好了,收拾干净一些。”

    张舜愣了下,随即就醒悟了。

    太子要女人还不简单?哪里真就不缺邵萱萱那么一个了。

    他立刻屁颠屁颠爬起来,按着吩咐把那个唤作俞兰的宫人寻来,叮嘱侍寝事宜。

    俞兰在储宫还真算不上最出色的,论精明能干不及绿葛,论模样身段不如一同进宫的同伴,胆子也小,平时伺候秦晅时,眼皮都不敢多抬一下。张舜带来的消息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炸得她半了身体都酥酥麻麻的。

    清洗、梳妆……一直进了温暖如春的内室,遥遥看到负手站在窗边的秦晅,她才终于体验到那一点儿有关恩宠的喜悦。

    “奴、奴婢俞兰,”俞兰哆嗦着福了福身,上下牙都快撞到一起去了,“见、见过殿、殿下。”

    秦晅转过头,脸上懒洋洋的,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问道:“多大了?”

    “奴、奴婢十……十……十六了。”

    “十六岁了说话还结巴?”秦晅拉了椅子坐下来,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许过人家没有?”

    “不、不曾。”俞兰悄悄往他那边瞥了一下,立刻又把头埋了下去。

    秦晅皱眉,这姑娘够胆小,也够笨,但总又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

    “把衣服脱了。”他干巴巴地吩咐道。

    俞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去看还大开着的房门,见秦晅一直不说话,只好自作主张地想要走过去把门关了。

    她才迈开一步,秦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叫你动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俞兰见识过无数次秦晅发脾气的模样,早就吓破了胆,一听到他这个尾音上升的声调,立刻就知道不好了,只傻乎乎地重复,“奴婢该死!”

    秦晅“换食物尝鲜”的胃口登时就完全被败坏了。

    在他心里的印象里,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应该害怕,应该直哆嗦,却不应该一口一个奴婢,跪下来磕头如捣蒜的。

    奴婢,奴婢……秦晅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俞兰跪了一阵子,没得到起身的允许,也不敢爬起来,再想到秦晅之前的要求,干脆强忍着屈辱,跪着就开始脱衣服……

    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终于引起了秦晅的注意,俞兰已经脱得只剩一条白色的亵裤了,满脸通红,眼眶里还含着点喜悦和恐惧。

    与此同时,半开着的房门口突然闪过一个影子,接着那影子似乎绊倒了什么,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几分钟后,那个影子在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目光直刺向屏风外半裸的俞兰,无不讥讽的说:“张舜不是说你受伤了,这么快就恢复了?”

    秦晅:“……”

    邵萱萱揉着摔青了的脚后跟,忍不住又瞥了地上的俞兰一眼,一边往外退一边嘀咕,“你们继续啊,继续,哈哈哈哈……”

    那声音里既有嘲讽,又有松了一大口气的喜悦,唯独没有愤怒和嫉妒。

    秦晅想要起身的动作登时就凝固了,像是给人蒙头打了一棍子,满肚子都是倒灌的黄连,又苦涩又委屈,还带着点难以言明的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