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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成功
秦晅才刚拿起筷子,饭厅的门就被推开了,邵萱萱红光满面的大步进来,一股恶臭随着风飘进来。
秦晅:“……”
萧谨容:“……”
刘献屿:“……”
这是掉粪坑里去了吗?!
邵萱萱毫无自觉地越走越近,那股恶臭也随之靠近,秦晅皱紧眉头,萧谨容放下筷子,刘献屿最不淡定,桌子又最靠外,直接就跳了起了。
邵萱萱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去,直往秦晅的小矮桌那跑去。
萧谨容不禁扭头去看秦晅——当朝储君倒还是镇定的,既没有开口叫人,也没有起身逃窜的想法,只是面罩寒霜,目露凶光。
邵萱萱恍若未觉,兴冲冲地在矮桌前蹲下,将手上攥着的一只葫芦瓢放到了桌上。
“你瞧!”
刘献屿忍不住探头望了望——即便隔得那么远,他也可以断定,恶臭基本上就是从这个瓢里飘出来的!
这姑娘也真是不讲究,大家正吃饭呢,她就这么二了吧唧的把什么脏的臭的都给弄过来了。
弄过来就算了,还得搁人饭碗旁。
看吧,太子脸色都变了,筷子也放下了,肯定要发火……一直看戏状态的萧谨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也面色凝重地围了上去。
“聂姑娘,恕萧某愚钝,瞧不出不同来。”
刘献屿愣住,捂着鼻子也凑了过去。
瞧什么东西?
葫芦瓢里是一些脏兮兮的泥垢,不少还长了长长的白毛。
邵萱萱脸上也沾了一些:“看当然看不出来,但是我已经烧过了,不化水,一点就能着,也不留白沫子。”
“这……”萧谨容看向秦晅。
秦晅也站了起来:“取火炉来!”
刘献屿十分自觉地接了张舜的活,走到门口朝外吼了一声:“赶紧的,收拾个炉子过来!火烧得旺旺的!”
炉子很快被送了过来,邵萱萱信心满满地拿手捏了一小撮,扔进炭火堆里,红艳艳的炭火猛然蹿起一簇明火,火焰紫黄斑驳,没多久就烧完了。
“我没撒谎吧,”邵萱萱得意道,“你要不相信,再拿之前的芒硝来烧烧看,肯定不一样!”
像小变态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即便知道那是假的,必然也留了下不少吧。
果然,她话音一落,秦晅便戾气冲天地瞪了她一眼,朝着窗外道:“把刘简叫来。”
刘简不愧是干暗卫的,赶来的路上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了,直接把风沙城带来的硝土都拎过来了。
芒硝遇火会融,火焰颜色不对,剩下的析出物也不对。
两者一对比,区别就明显了。
等到刘简将方砚送来的火药丸子拆了分拨粉末计算起比例,迟钝如刘献屿也终于看出了眉目。
火药!
居然已经拿到齐王军中火器的秘密了!
这些火器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时,整个朝野都震动了好嘛!
这还打什么流匪,直接回京就可以论功行赏了呀!
邵萱萱弄来的火硝毕竟纯度不够,但那个小小的,震得外面的仆从们都如临大敌的小爆炸也足够让他们欣喜的了。
刘简最不怕脏臭,拿手捏了一些放在鼻子边使劲嗅了好一会儿,才满是疑虑地邵萱萱:“聂姑娘,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火……火硝,这个……怎么那么臭啊?”
四双眼睛刷的全聚集了过来,邵萱萱干咳一声:“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在我们那简直就是常识……”
秦晅猛踩了她一脚,邵萱萱声调一变,蓦然回神。秦晅笑道:“早听说聂如壁不但武艺超凡,还懂得烹炼金石,内外兼修,想来你是跟着学了不少。”
邵萱萱出了一头冷汗,连忙顺水推舟道:“是,是啊。”
“那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就在茅房那扫了点,在马厩旁也搞到一些。”邵萱萱心悸于自己刚才差点把自己穿越来的秘密给说穿了,炫耀的心也淡了下去。
听到茅房两个字,刘献屿迅速退了一步,萧谨容也瞥了一眼刘简的手指头。刘简倒是没他们娇气,但也把手放了下来。
刘献屿主动道:“那我现在就让他们去把全城的茅房、马厩的硝土都收集起来?”反正脏臭乱都不用他自己来承担的。
全城的茅房?!
太有行动力了吧?
邵萱萱不由自主就咽了下口水,提纯方法她倒是知道的,这样的话……方砚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秦晅思忖片刻,摇头道:“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刘简,你带人去吧。”
眼看着刘简就要往外走,邵萱萱一把拉住他,向秦晅道:“那、那个,君无戏言啊!”
“什么?”
“你答应过的,要……要他回来呀,在风沙城的时候……”
萧谨容和刘献屿都茫然不解,只有刘简避火一样猛地挣开她的手掌,打断她的话:“那臣先去布置了。”
说罢,大步朝外走去,连看都没多看邵萱萱一眼。
秦晅阴鸷地瞅着邵萱萱,半天才挤出话来:“那是自然的。”
邵萱萱不由自主就笑了一下。
那一笑流露的太过自然,又甜又糯,甚至多年以后,也像针一样扎在身居高位的贵族少年心头。
.
方砚要回来了!
邵萱萱吃饱喝足之后,舒舒服服的泡完澡,任由侍女帮着把头发擦干,把衣服穿好,把袜套、鞋子穿戴完毕……大厅的灯还亮着,院子里煮着草木灰和硝土的大锅也还架着。
草木灰里有钾离子,反应后能跟代替硝土里的纳离子生成硝酸钾,有了硝酸钾,火药的三大原料也就算齐活了。
她靠着窗倚着,空气里满满的都是形容不出的臭味,头顶的星光却意外的明亮。那些零星的光互相映照着,落到雪地上,泛着淡淡的萤光。
邵萱萱摸了下空荡荡的皮袋子,扭头去看桌上的化妆镜。镜子里的人影朦胧可爱,终究不是自己的模样。
邵萱萱轻踢了桌脚一下,又一下。
她把铜镜翻了过去。
秦晅说得对,要活下去,活得好,就得忘了曾经,忘了过去。
她始终记得自己叫邵萱萱,他却连原本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如今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另一个……
邵萱萱揉了揉鼻子,叹了口气。
他自称是鄢流于的先人,难道也姓鄢流?
鄢流祁?
邵萱萱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除了有点拗口,也没什么奇怪的,没必要那么瞒着的嘛。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心里的喜悦到底是压不住,又拿棋子当飞石投掷。
“噼噼啪啪”,扔了一堆黑白子到柱子上,每颗都没进去寸许。
要是把这些柱子替换成人的脑袋、胳膊,不知不觉,她自己也已经学会不少“杀人”的技巧了。
但她射的毕竟不是真的血肉之躯,不但没负担,还越看越觉得得意——如同第一次在实验课上学会拿纸船和肥皂做肥皂动力小船一样,迫不及待地就想要验证,想要再来一次,再试一遍。
棋秤上的黑子几乎被她扔完了,木质的柱子上密密麻麻全是黑子,再扔了些白子做间隔,拼成一个个花体的字母。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邵萱萱手一抖,白子啪啪啪纷纷落在棋秤上。
“吃饱了?”秦晅瞥了柱子一眼,“有闲心玩了?”
邵萱萱讪笑:“放松一下。”
秦晅哼了一声,踱到棋秤边,掂起一颗棋子,手指轻轻一弹,白子流星一般没入朱色的梁柱里,又“当”的落到地上。
邵萱萱愣了一下,上前两步,往里看了一眼。
这梁柱足有成人腰那么粗,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射穿了。
秦晅拉了椅子坐下,“倒茶。”
邵萱萱撇嘴,心里嘀咕了句“装(和谐)逼被雷劈”,手上的动作还是规规矩矩的,老老实实走过去,拿杯子,拎茶壶,斟茶。
秦晅垂着眼睛,看着那双白锻软底的鞋子轻快地在温热的地毯上踩动,每一步都似在昭示着她的喜悦。
越瞧,便越觉得不顺眼。
“大晚上的,不用放茶叶了吧?”
连说话的语调都喝了春(和谐)药似的,轻佻、不庄重。
透明茶水映着白瓷杯底,隐约可见自己抿紧的嘴角——秦晅飞快地把水喝了下去,杯底再没有倒映,一直在心底烧着的小火苗却“噌”的变大了。
“无论是你,还是他,”他拿手指在杯口摩挲了两下,递还给她,压着牙根把声音送出去,“在我眼里,也和那柱子没什么分别,你们要是不听话了,我也一样不会留——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