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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血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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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雪全部被清理完时,展现在眼前的是足可以躺了一个成年人的巨大平整岩石。血渍一样的褐红色纹理遍布整个石面,有些地方深红与黑色融为一体,完全分辨不出岩石本身的颜色,甚至还有刀斧砍劈后留下的痕迹。

    秦晅用力掰了几下,在岩面上起出一层的暗红色薄冰,随手往地上一扔,登时就碎作无数片。

    血色琉璃一样的颜色。

    邵萱萱看得两眼发直,心想这什么地方啊,不会是天然屠宰场吧——难道那些雪山民逮到猎物都拖这里来放完血再带回去的?

    她记得鄢流于逮的野兔子都是连皮带毛弄回去的呀。

    秦晅绕到岩石的另一边,手上使力,似乎想要将它用力推开,邵萱萱“哎”了一声,一边赶过去帮忙,一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石头,推开它干吗?”

    秦晅不答,内力灌注到手掌上,岩石蓦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往外滑开半丈。

    邵萱萱突然没了使力的地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再往岩石底下看去,意外地发现下面竟是五尺见方的红黑色冰湖。

    邵萱萱下意识就觉得这些都是血凝结起来,不过谁这么变态,专门弄这么一池子血冻在这里呀。

    不会是什么邪(和谐)教的祭祀仪式吧?

    她愈想愈可怕,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晅却不觉得意外,此地常年冰雪覆盖,坚冰不融,多少年都是一样的。他吃力地扶着岩石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天气,向邵萱萱道:“寻些柴火来,咱们将这些冰水融了,下面有地道。”

    邵萱萱瞪大眼睛,迅速摇头:“这地方哪儿来的柴禾呀,而且……你确定这些是水?”不是血吗?你不要欺负我这个外地人好么!我长着眼睛呢!

    秦晅皱眉,坐着发了会呆,突然一掌劈在冰面上,红黑色冰面迅速发出“咯嚓咯嚓”的崩裂声。

    秦晅招呼邵萱萱一起帮忙拿木棍把碎冰撬出来。

    邵萱萱苦着脸把充当滑雪杖的木棍尖端伸下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冰面,生怕撬到什么腿骨啊骷髅啊的。

    鄢流于这个大骗子,说得它们先祖多么多么小白莲似的柔弱,确定他们真的不是因为到处搞这种血腥祭祀才被驱逐的?

    就算是猪羊的血吧,这个分量也宰了很多头了哇!

    冰血极度深,;两人一直挖下去好几米,还不见尽头。

    秦晅将绳索缚在岩石上,垂落下去,再把所有东西都带上,率先跳了下去,邵萱萱没办法,只得絮絮叨叨地跟上他。

    “这里是不是他们雪山民祭祀的地方哇?不会是鄢流于的祖坟吧?这么挖他回头肯定得跟我们算账……”

    坑洞中的血腥味十分浓郁,越往下,人工凿挖岩层的痕迹就越明显。掰开又一大块冰块之后,邵萱萱习惯性地要往上扔,被秦晅一把拉住手腕,打亮火折子凑近来看。

    邵萱萱“啊”的惊呼一声,将东西摔了出去。

    冰块里凝固着的,赫然是一根人的手指。

    那块碎冰落到黑黝黝的脚下,很快看不清了,邵萱萱却觉得四周的氛围一下子恐怖起来。

    这么多血,居然不是牲畜和野兽的,居然是人血!

    卧槽鄢流于救他们俩不会是想养肥了带来这里宰了放血的吧!

    “莫要害怕,底下没有尸体,这恐怕是有人一时疏忽弄掉下去的。”秦晅安慰道,“这叫做赎命池,是那些先民的死囚入葬的地方,死囚没资格入土为安,尸骨是要喂野兽的,只有血能葬在祖墓里。”

    这样的安慰,还不如没有!

    火折子上的微弱火苗晃了晃,熄灭了,邵萱萱又冷又怕,嗓子都哑了:“鄢流于告诉你的?我们到他们先民的祖墓里来干嘛呀,我们走吧,既然有不小心把手指头葬在这里的,没准有更不小心的,把脑袋也落在这里了呢?”

    秦晅沉默,半晌才说:“我正是来找这样一个脑袋的。”

    邵萱萱空瞪着黑暗里的人影。

    “既然找到这里了,总是要来看看他的——我的一位故人葬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时间了。”

    邵萱萱咽了咽口水,半天也只发出一声含糊的应答声。

    他的故人葬在这里,什么故人?

    故人是雪山民?

    那么,他也是?

    邵萱萱不由自主想起秦晅近来的种种怪异表现,有什么东西闪电一样在脑海中蹿了过去,那瞬间泄露出来的光却被来得及照亮她的迷茫。

    一直到又挖下去好几米,她才终于想起来,那是鄢流于割开血管将血迹蹭到她脸上说自己发誓的模样。

    秦晅也曾握着匕首的雪白刀刃说:我若为皇,必定封你为后,我若不幸失势乃至身殒,也定保你一世安稳。

    那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也如这冰冻的血池一般的稠密。

    那他是怎么到这里的,难道已经死了?

    死了多久,尸体也……也没留下来?

    这里的血水,难道也包括了他的?

    邵萱萱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理,得知这些血水可能跟身边的人有关,恐惧感反而弱了不少。

    秦晅再没多说什么,只埋头在下面残余的碎冰间摸索着。邵萱萱酝酿了半天情绪,正想安慰两句呢,火折子却再一次被吹燃,映照出秦晅手上抓着的一大块冰渣。

    邵萱萱满腔的怜悯瞬间就蒸发不见了,那哪儿是什么冰渣,分明是一颗早已经肿胀得看不出五官,被发丝绕得看不清的人头。

    尼玛就算知道这是你亲戚也完完全全同情不起来啊!

    邵萱萱撇开眼睛不敢看,秦晅却看得很仔细,甚至还引燃了木棍将人头上的冰血融开了一些,伸手仔细地在疑似脸的地方摸索了几下。

    邵萱萱靠着石壁站着,微弱的火光将他和那个人头的影子投射在满是冰渣的岩壁上,黑里透红,隐约还带着点剔透的冰晶的感觉,瑰丽里透着浓浓的诡异。

    那个纤细的影子终于动了,自言自语似地叹了口气:“你果然也没走——”说罢,一手握紧在岩壁边垂着的绳索,足下发力,直接攀上坑顶,跳了出去。

    这变故来的太快,邵萱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爬出坑洞了。

    “秦晅!你等等我啊!”

    她急得眼泪都吓来了,手忙脚乱地抓住绳子,没爬几步就滑了下来,手掌都破了。

    邵萱萱咬咬牙,挑了些比较尖锐的碎冰,用打飞石的办法,依次掷到岩壁上,抓着绳索拿这些石头做攀岩点,之总算了上来。

    秦晅竟然没走远,坐在那块血岩上,正融了血水在给那颗人头清洗、洁面。

    邵萱萱都不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了,这特么是恋尸癖吧!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秦晅也跟没看到似的,认认真真地把那些凝结在一起的头发分开,冲洗,脚下的雪地很快凝结了一大片红色的冰凌。

    那个人头的脸大约是泡在血水里的缘故,浮肿得厉害,皮肤也都成了深红色,亏得气温低,没腐烂。

    邵萱萱难得看到小变态这样真情流露,以为那人头主人是个姑娘,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盯了一会,却在下巴上看到了疑似胡渣的东西。

    喂,不会是你爸爸吧?

    秦晅清理完人头,拿干净的布巾包了起来,寻片高地挖开积雪,将他埋了下去。既不立碑,也不跪地拜祭,只木桩似的站那低语。

    风雪肆虐,邵萱萱竖直了耳朵,也只听到断断续续的一句“送你回江南”。

    .

    邵萱萱以为安葬了秦晅这位故人,便算了却了一桩事情了。正揣了满肚子的问题,想要再回去的路上跟他打听呢。

    秦晅却拽着她还要往坑洞底下跳。

    邵萱萱整个人都毛了,“人你都找到了,还下去干嘛啊!”

    秦晅磨牙:“赎命池下面就是墓道,都挖了那么深了,你不想下去看看?”

    听到“墓道”两个字,邵萱萱更加退缩了,为什么会想去!正常人都不会想去的好吧!

    但主动权不在她手上,秦晅即便瘸了一条腿,要制服她一起下去,容易得跟拎小鸡似的。

    这一趟下去,秦晅的动作就没刚才那么小心了,三两下清理完剩余的冰血,果然找到了用铁水浇筑着的墓道入口。

    邵萱萱冷眼看着他在那徒手破坏铁条旁边的岩层,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那个“蒙古侵略南宋时大量使用投石机,郭靖在襄阳城用降龙十八掌碎飞石油尽灯枯而亡”的冷笑话。

    冷兵器时代的人,还真的都特别有毅力。

    秦晅似有所觉,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在那嘀嘀咕咕念叨什么?”

    邵萱萱彻底闭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