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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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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晚上10点钟左右,远远看过去的这条巷子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尽管是周四的晚上,到了明天白天人们还是得穿上整齐的衣服收拾妥当提着公文包去上班,却丝毫不影响这条街的热闹气氛。

    街上随处可见的路边摊,烤羊肉串钵钵鸡或者麻辣烫,应有尽有,某个昏暗角落时不时会传来窃笑声,一转头就能看到几对年轻男女肩靠着肩满脸通红地耳语着什么。也不乏会有爸爸带着女儿在街上溜弯儿的,可爱的女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路上搭肩搂背的叔叔阿姨,她们有说有笑,聊的非常欢乐,爸爸牵着女儿的手好奇地问女儿看什么那么入神,女儿撅了撅嘴告诉爸爸:我也要快点长大!然后爸爸就哈哈地笑了,刮了下女儿的鼻子说你要真长大那天就不会这么说啦。

    然而真正置身于这个巷子里时,你会发现其实这里吃喝玩乐样样俱全,而玩乐却是这个巷子的主心骨。仔细一看,每个隐秘的胡同里会传出来悦耳的歌声,伴随着重金属的音乐,一下就点燃了这个午夜的烟火。

    众多人群中出现了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她的皮肤白皙,涂着红唇,踩着大约10公分的高跟鞋走进了一个不怎么扎眼的胡同,很快她就停在了一间私人会所的门口,门头上的LOGO亮着耀眼的白光,光是从门外看进去,就感觉异常的高级。

    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急匆匆地跑到了小个子女人的身边,稍微靠近了点,鼻尖就明显闻到了一股呛人的香水味。“你怎么来的那么慢,都一个多小时了!”

    “堵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块天天都堵。”小个子女人有点不耐烦地回答道。

    “赶紧的吧,孙总等你好久了!”

    “我今晚可能要早点回去,”小个子女人的表情有些复杂,只是她低下了头,没有人看出来。“家里还有点儿事。”

    “哎呀啥事那么重要啊,咱们赶紧进去吧,一会孙总高兴了好处多多呢!”女人急不可耐地拉着小个子女人就往里走了进去。

    如同大多数人所能想象到的场景一般,只是通常情况下会出现的中年大肚子男人换成了穿着花哨衣服的年轻男子,他们梳着油亮的背头,在房间里和不同类型的年轻貌美女人嬉笑打闹,唱着歌喝着啤酒,玩着大胆极具挑逗性的游戏,然而房间里的厕所从来都是比较忙碌的地方。男人们挥霍着对他们来说只是纸一样的钱,女人则放任着她们的青春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自由翱翔。而当某一束强光打过来的时候,能看到撑着手臂的人们,在肌肤纹理上刻印着或多或少的细小针眼。

    “妙妙,你要去哪儿啊?”跳的太热脱掉了衣服,露着上身,臂膀上纹着巨大青龙的男人朝小个子女人搂了过来。

    “孙总,你稍等下啊,我出去接个电话,我妈打过来的。”苏妙笑着轻推开纹身男人。

    “这么晚你妈还没睡觉啊,唬谁呢!”男人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是,我爸生病了现在在医院,肯定是有什么事我妈才打过来的。真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回来!”苏妙为难地看着眼前的纹身男人。

    “呃,”男人皱了皱眉头,“行,那你赶紧回来啊,一会就要进入正题了!”然后又一脸坏笑地凑到了苏妙的耳边,“快点回来,一会少不了你的。”

    “嗯,嗯……”

    午夜两点,巷子外面的场景跟进来时已经截然不同,空落落地只能看到几堆稀疏的人群,三两个酒汉倒在路边呼呼大睡,一些从不同夜店走出来的男人搂着穿超短裙的女人扬长而去。苏妙打开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爸好点了吗?!”

    “你去哪儿了?你爸都快死了你还不回家!”

    “我跟朋友在一起。”

    “朋友!什么朋友比你爸还重要?!”

    “妈!爸明天动手术是吗?!”

    电话那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但却能依稀听到哽咽的声音。

    “妈!”

    “说是说明天动手术,可哪来的钱啊!你那些平时表面上说的好听的亲戚一到这种时候问到谁,谁都没钱!”

    “那你打算怎么办?!”

    “说是可以贷款,可就我们那老房子能贷多少钱啊!贷出来的给你爸做手术了,之后怎么还?你弟弟还在读书……”哽咽的声音加重起来。

    “我知道了,妈,你就答应明天动手术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想啥办法?”

    “这你就不用管了。”

    “不行,你可不能去干一些伤害自己的事,虽然你爸的病很重要,但绝对不能害了你自己!”

    “不会的,我在这边有认识几个有钱的朋友,他们应该多少能借点,你放心好了。”

    “但是……”

    “好啦妈,你赶紧去跟医院说吧,明天一早就动手术,我拿到钱了马上给你电话。”

    “嗯……”

    嘟嘟嘟,电话被苏妙挂断了。她抬起了头,没有一颗星星,天色黯淡的就像此刻的心情一般。她很明白,爸爸手术的钱的确是可以找到,只是……

    苏妙不自觉地摸到了手臂的内侧,一些个不平坦的凹凸感从指尖传进了心里,其实一开始是很排斥这件事的,只是如果不这么做,那些有钱的少爷又怎么会开心,又怎么能挣到钱。

    苏妙沉重地往俱乐部的方向走了回去,这一路她觉得无比的沉重,如果不是因为爸爸重病,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沾染这些东西了,可是……

    房间的大门推开了,与外面的安静不同的是,里面仍旧歌舞升平,苏妙立马绽开笑容走了进去,大门随之就被关上了,重重的声音,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苏妙。”围绕在小个子女人头部周围的光散开了,被叫醒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恍如隔世般,都快忘记自己身处地府了。

    “回定丸已经公布了答案,殿下。”鬼官朝帘子后面的阎罗王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苏妙,你可还有话说?”阎罗王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

    “我……”苏妙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即使我没死,我也还是会去碰的……”

    “下面开始宣判,苏妙,女,接下来将不能……”鬼官打开本子边记录着什么边宣读着。

    “不!”苏妙突然站了起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如果我没死,这样的事情是肯定不会发生的,我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健康,不会缺钱到这个程度,因此我是肯定不会再去碰的!”她往前走了几步,“大人,如果您给任何一个人这样的幻觉,相信他们都会做一些违背自己本心的事吧,不能这样草率地判定我还会再沾染毒品!”

    “退下!”鬼官厉声呵斥道,刚说完一道疾风便朝苏妙打了过去,“阎王殿内岂容你放肆!”

    “啊!”只听到苏妙的一阵惨叫,然后就倒在了地上,“不!不能这样对我判决,我不服!”

    鬼官合上了本子,面无表情到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此桩已了!”随即,不知从哪儿走出来了两个鬼差,它们各自拿着一把铁链走到了苏妙的身边,不管苏妙哀求或者嚎叫,不由分说地就将铁链套在了她的身上,女人尖叫的声音再是大声刺耳,在一道绿光闪过后,殿内便空无一人,瞬间恢复了安静。

    “怎么能这样啊!”无水有点为苏妙打抱不平。“她说的很对啊,虽然她吸毒有错,但这样的幻想任谁也会丧失自我吧!”

    楚善没有回答无水,她拉着她往更黑的角落稍微靠了点进去,眼下殿内没人在接受审判,担心阎罗王会感受到她们的存在。

    “诶,你怎么没有反应呢?!”无水用肩膀怼了一下楚善。

    “这样的处理很正常。”对于阴间的审判方式早有耳闻,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倒确实没有让楚善感到多么的意外。

    “为什么啊?!”连楚善都赞同阎罗王对苏妙的处理,无水更加不解了。

    “在这里,大家只会看结果,不会在乎过程。”楚善冷静地回答无水,也不指望她能明白了,这个道理其实不仅仅在阴间,即便是人类生活的自然社会,也无非是这样,毕竟她也曾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那么几十年活下来也始终没有完全明白这个道理。

    “可这会很容易不公平的!”没有过多地去思考楚善的话,无水更多地感觉到阴间的残酷。

    “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的说法”楚善望了一看无水,眼下殿内已经再次传来了另外一个中年妇女的痛哭声,看来又是一个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审判结果啊。“只因为这里是阴间吗?生活在这里的不是常人,他们有着高强的法力,所以就更应该将事实看的透彻些吗?”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无水眨巴着眼睛。

    “就算是在阳间,无论这个人平时为人处事有多好,人人都在背后夸奖他是个好人,如果哪一天他突然被警察从家里带走了,你认为他的邻居看到后还会说他是好人吗?!”楚善悠悠地把话传到了无水的耳朵里。

    “那只能说明这个坏人隐藏的好,大家平时都没看出来而已。”

    “所以人们只是看到了表面,他被警察抓走是事实,可这就代表他是坏人了吗?”

    “警察不都是抓坏人的吗?是好人的话怎么可能会抓他?”无水纳闷地看着楚善,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事实是,警察并没有抓这个人,只是去请他到警局协助一个案件,错就错在于不应该开着警车来接他,更不应该让他的邻居看到后没有作出任何解释。”无水还是一知半解地望着楚善,“人们都认为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实,就会认为这是结果。“

    “那么刚才苏妙在幻象里不也犹豫过吗!”无水辩解道,“至少可以证明她确实有心不再碰毒品了的。”

    “难道她第一次碰这个的时候脖子是被人架着刀的吗?”楚善皱起了眉头,“贪欲由心生,也由心而滋长。那些明知是错还要去做,而每次结束后就告诉别人以后再也不会了的人,你见过的还少吗?”

    “我……”无水算是明白楚善的意思了,这样说来倒也确实有些许道理,只是这样的道理太深奥,无水摇了摇头,或许为妖的这辈子是怎么样也参透不了了。

    “杜梅,84年人,戌时出生”鬼官拿着本子,声音仍旧清亮地宣读着,角落的楚善和无水都同时听到了,她们稍稍往前挪了点儿,这才看清楚已经跪在了殿内的杜梅。

    而她微微颤抖着双肩,垂着头,嘴唇紧闭,好像只要稍微说一句话,就能像被针扎到的气球一样迅速泄气。

    “是我。”杜梅回答的有气无力,似乎根本没有信心听接下来鬼官要说的话。

    “死于……”原本清亮的声音突然停止,鬼官皱起了眉头,他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梅,尽管她已经颤抖到头垂的非常低了。鬼官合上了本子,往帘子里侧走了进去。

    “怎么了?”无水小声嘀咕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楚善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也同样收紧了眉头,确实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静观其变了。

    正殿旁边也站了很多等待着审判的魂魄,她们的表情各异,有同样好奇的,也有无关紧要的,当然更多的都是面无表情。

    不一会儿,鬼官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他的神色跟之前所见到的截然不同,像是接收到了很多信息来不及消化般,表情复杂。

    “杜梅,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杀?”鬼官停驻了一会后继续开口。

    “我,”杜梅艰难地抬起了头,“我不知道,我不可能会自杀的!!”她的眼眶红了起来,类似介质的泪水也缓缓开始打转,她转而朝帘子后面望过去,“阎王,求您开明,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在儿子的房间里,之后的事就都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贺翔也死了吗?!”阎王没有理会杜梅的哀求,反倒是鬼官先打断了她的话。

    透明介质的泪水砸落在了杜梅跪着的膝盖边,她的睫毛微动着,好像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般,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肉体已经趴在了楼下,不远处的儿子也可怜地倒在了另一边。这一些她当然记得,但是她又该如何去解释这完全没有印象的经过呢。“我,我知道。”

    “那你要如何解释?你该知道是你亲手把你儿子扔下楼丧命的。”鬼官不依不饶地追问。

    “什么?!”杜梅刚埋下的头立马就抬了起来,“你说什么?!是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是我害死了我儿子?!!”

    “难道你不知道?”鬼官挑起了一只眉,目光颇有深意地盯紧了杜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杜梅斩钉截铁地否认了鬼官的问话,眼神笃定,“您在胡说,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去害他?!”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杀害自己儿子的动机我怎么会知道,”鬼官恢复起了之前的神情,慢慢地打开了本子,拿着笔的手也准备要在上面书写着什么。“杜梅,你可知你阳寿未尽?”

    还处于震惊状态的杜梅显然没有来得及反应鬼官的话,“啊?”此刻脑中已经出现了无数的问号,自己为什么要坠楼?儿子为什么会惨死?阳寿未尽?

    “你前世留下的业障今生未消,却又继续增加,”鬼官开始在本子上写起什么来了,“你可知这样是没资格转世投胎的。”

    杜梅没有回应鬼官的话,她怔怔地望着他,又好像没有在望着任何人,虽然现在已经是灵体之身,但要拿灵魂出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她的目光呆滞,似乎灵体在这里,心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而站在殿内最角落的楚善和无水却是揪紧了心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因为她们都知道,照这样下去别说投胎了,想稍微好过地留在阴间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无水攥紧了拳头,眼神好像对着鬼官快射出了光。“不行,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受刑!”

    楚善握住了无水攥紧的拳头,“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过多干涉。”

    “楚善!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的!”无水强忍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

    “她已经死了,这里是地府,只有这里才能决定她的去处。”楚善朝无水回瞪了过去,希望她赶紧理智起来,再是想任意妄为也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

    “可你我明明知道她是被恶灵害死的啊!”无水明显抑制不住胸腔内强烈蹿动的情绪了,声音提高了许多。

    “是谁?!”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突然从殿内穿了过来,还在争辩的楚善与无水眼前骤然变亮,原本黑暗到几乎没人能看清的角落一瞬间亮堂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