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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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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浮城的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件:一三十岁女子因喝醉酒将熟睡的儿子从18层高的阳台扔下楼,然后自己坠楼而亡。

    大家都纷纷讨论起了这起悲惨新闻,除了不可思议外都争相议论的是究竟因什么导致这个女的会做出此等不可理解的过激行为。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都堵在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扎眼的小区门口,原本安静的铜陵街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逝者已去,新闻的重点更多地放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而这个男人此刻把鸭舌帽压的很低,尽管阴雨绵绵的天气也戴着墨镜,偷偷地从小区后门溜了出去。据同为18楼的邻居所述,这两口子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基本上都没有听到过吵架或争执,唯一的这个儿子才上幼儿园,也非常懂事乖巧,然后邻居的大妈深深地叹了口气:多么可爱的小孩啊,怎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

    而在这同一时间,远远站在小区门不远处的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值秋季,虽然雨天,但她除了一身黑外最为显眼的是眼角有一小块红色的斑,有点类似于月亮的形状。她抬头冷冷地看着1802打开的窗户,以及窗台被警方保持了现场后留下来的空酒瓶,一丝寒气从她的眼角划过,抵达红斑的位置,好像红色变得更加的明显起来。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颜色各异的字,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屋里有警察,不能进去。从窗外能看到里面充满的戾气,已死两人,戾气还在不断上涨。

    合上笔记本后,她走进了身后的小区公园,在一小片被杨树所环绕的地方张望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从放笔记本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枚青色的水晶,它发出了幽暗的光,水晶的表面好像被一层青烟环绕,像是有一种未知的能量在不断地层层递出。黑衣服女人嘴里念叨了一句咒语,身旁的杨树忽然被一阵大风刮的沙沙作响,这个女人闭上了眼,大概只有两秒钟的时间,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站在一座山顶上,同样的树木交接,丛林遍野,而她现在身处的环境却与刚刚小区的公园不一样的是,这里随处好似能听到动物的声音,像是狼或者是蛇穿过草丛引起的声响。

    黑衣女人快步地向一间日式建筑的屋子走过去,大门“铛”的自动就打开了,刚刚能看清楚里面暖和的光线,却被随着关上的大门不由分说地切断开。

    大门的左侧,几捆藤蔓缠绕在墙上,鲜红色的三个大字显得异常明显。

    居灵屋。

    “回来了。“坐在大厅中间的女人埋着头,正在用手抄录着什么,一丝不苟到说话都没有抬起头。而她与黑衣女人不同的是,她只是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浅蓝色的条纹衣服,她的皮肤白皙到像是接近于透明。

    “有点超出想象。”黑衣女人轻叹了口气,迅速地从冰箱里拿出了瓶矿泉水咕噜地喝了好几大口,好像这才缓过来。“人已经死了,但是屋子里的戾气还很重,有警察在房间里,没有进去成。”

    穿家居服的女人停下了笔,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差不多一分钟,抬起了头来,这才看清楚她的脸,柔和的脸颊好像在对外闪着光,或许是因为屋顶暖光的缘故,她的眼睛折射出偏黄的微光,虽然眼睛不算大,眼角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柔情,好像世界上的男人都会败在她的眼神下面。她望着黑衣女人,目光笃定。“无水,我昨晚给那个男人占了一卦,他接下来应该还有一个大灾。”

    无水就是这个黑衣女人的名字了,只见她突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脸的复杂表情:“那我们还不赶紧去帮他,这男人也太可怜了,刚刚失去了老婆和儿子,接下来怎么会还有大灾等着他!”

    家居服女人站了起来,走到了无水身旁,“你把蓝晶给我,我看看。”只见无水从小挎包里掏出了之前在小区公园拿出来的水晶,此刻它同样闪着幽光,却好像比刚才亮了许多。“刚刚我只是在那个小区的门口,我都有点感觉到不舒服了,戾气实在是有点重,楚善,你觉得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刚才还在一副拯救世界样子的无水忽然就像是被针扎到的气球,有点泄气的摊在了沙发上。

    楚善,看来就是这个身着家居服女人的名字了,楚善,这样的名字,是否是有什么含义呢。

    “你看,蓝晶的灵光已经沾染到那儿的戾气,变得有点偏灰了。”楚善不急不慢地坐了下来,“证明那屋子里面的,”楚善忽然停顿下来想了一下,“它肯定不太好对付。”

    无水有气无力地眨巴着眼睛望着坐在一旁的楚善,“我是肯定不太能对付的了,你应该没问题吧?”

    “不好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它的目的是什么,这么盲目的跑过去,它在暗我们在明,很吃亏的。况且,”楚善把蓝晶放回到无水手中,“要是它没有具象的身体,那就更不好处理了。”

    无水突然就来了精神,刚才还灰暗的眼睛猛地就散发出了光,“没有具象的身体?”她用胳膊蹭了蹭旁边的楚善,“看来你是知道了什么对吗?”

    楚善皱了下眉头,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无水,“少来,这一次我们不能贸然行动,你忘记上次在日本了吗!你还想被吸取灵力吗?!”无水被楚善的一句话泼了回去,又乖乖地躺在了沙发的一角,“我只是猜的,无水你仔细想想,要是它有具象的身体,那这母子就不会是这样惨死了。”

    “是有些道理,不过也有可能是它早就把这母子给害了,然后假借跳楼来掩盖事实也说不定啊。”无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想起刚刚站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感到那股刺骨的戾气,瞬时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的确很有可能,不过你这推理只是常人会有的推断。你又不是普通人类,怎么也会这么想?”楚善挑起了眉望着无水,好像在笑又像在嘲笑,“它必然不会是妖,妖是不会有那么重的戾气的,这你我都很清楚。既然是戾气,不是恶灵就是鬼怪,恶灵与鬼怪无论是哪一个,通常的目的无非是通过杀戮来扩散能量,如果它要有具象的肉体,又怎么能才死了两?”

    听着楚善的推理,无水也好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跳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对了,楚善,你赶紧用远视看一下那个男人,我感觉要出事了!”

    楚善被无水这么突然变化的反应弄得怔怔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什么叫要出事了?你慢点说。”

    “我刚刚不是在小区门口用灵力看到那个男人从后门溜出去了嘛,他上车前打了个电话,我就试着听了一下,他好像是去他妈妈家里了,要是照你说的,他还会有一个灾,那会不会在他妈妈家里发生?!“无水不可置信地望着楚善,一脸的后悔莫及。

    楚善听完后,快步地走到了刚刚写字的桌子前,她端起了水杯,轻轻地往前一洒,杯子里倒出来的水瞬间像是在空气里开启了慢放,楚善用大拇指和中指弹出了一道粉色的光,无数个水滴在粉色光的簇拥下开始凝结,然后慢慢地组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面玻璃,画面开始泛出了白色的光,楚善望向无水,“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无水打开了他的笔记本,迅速地翻找着,男人的名字赫赫地躺在最新一页的顶上,“贺军,叫贺军!”

    画面从泛白开始立马旋转,如同黑洞一样出现了一层层的光圈,随着白光的消退,画面开始具象起来,直到完全清晰。而映入的画面却将楚善和无水两人震慑到了,同时睁大了双眼,可以从瞳孔里看出一片猩红在闪着光。

    这个叫贺军的男人正抱着地上的老太太失声痛哭,老太太的脑袋已经有些变形,眼睛和嘴角都躺着血,胸口位置的鲜血参透进衣服缓慢地往外流淌。房间里异常的混乱,地上满是玻璃渣,连排衣柜倒在两人的旁边,有一角还压着老太太的腿。

    画面忽然消失,水滴也蒸发不见,无水“咚”地坐了下来,显然还没有从刚刚血腥的一幕抽离出来,楚善已经走进了里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纯白色的连体服外罩着米色的斗篷,极其英姿飒爽。

    “走吧,我们该去见见这个男人了。”楚善拉起了无水,两人刚走出大门,房间里的灯就灭掉了,一道粉色与金黄的光一秒闪过,两人瞬间就消失不见,一只黑色的野猫噌地从大门边跑了开,挂在门口的灯泡被夜晚的风吹的摇摇晃晃的。

    贺军面无表情地游走在医院外不远处的马路边,身旁偶尔擦身而过的人们虽然都对他频频回头,却都像是说好了一样对他退避三舍,并不是因为这个男人脸上没有干涸的泪痕,而是他整个人仿佛被一阵乌云笼罩,面色铁青,瞳孔冷的像是一汪死水。然而当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时,他头也没抬继续在往前走,车灯逐渐亮到似乎快穿透进皮肤时,贺军突然被一阵猛力给推开,毫无预警地扑倒在了马路边。

    而当他眯着眼睛抬起头时,出现在身边的两位女人,一黑一白的穿着,有那么一瞬他差点认为自己碰见了女版黑白无常。

    无水一把就将贺军像玩具一样拎了起来,“你要去找死吗?!”。

    贺军又低垂下了眼睛,瞳孔恢复了刚才的灰暗,他刚准备从楚善和无水旁边走过去却被楚善一把抓住,他回过头,鼻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我们是来救你的,你不要这么自暴自弃。”

    贺军转过身,冷冷地望着楚善,面无表情,这时楚善才看清楚了他印堂已经乌黑,“救我?”

    “对啊,不是来救你的,你刚才就暴死街头了!”无水望着贺军,同样也看到了他额头的异常。

    “你们带刀了吗?”贺军冷冷的回答,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什么?”无水显然愣住了,“带刀?带刀干嘛?”

    贺军甩开了楚善的手,扭头就准备离开,“没有带刀,怎么救我?”

    而他刚刚走开了几步,虽然低着头却在一秒内感觉到眼前闪过了一个影子,等他抬起头来时,看到了正望着他的无水。他有点诧异,回头往后望却发现空无一人,等再回过头来时,楚善和无水都站在了他的前方。“你们?你们怎么走的那么快?”贺军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们不是走的啊,我们是,”无水刚打开的话立马就被楚善掐断了,只见楚善望贺军的方向走了过去,“告诉我们,你爱人去世之前都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贺军刚刚亮堂的目光在听到楚善的话后转而变得凛冽起来,“奇怪的事情?你们知道什么?就只知道听到那些记者胡说八道!”他开始急躁起来,情绪开始明显的波动,“别跟我提那个贱人!她去死就好了,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贺军的眼睛变得凶恶起来,并且开始低吼。楚善感觉不对劲,清楚地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乌黑开始凝聚,果然戾气又要开始作祟了。

    无水一把想要往前去打晕贺军,楚善抓住了无水,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动手。“贺军你镇定点,你不觉得事情发生的很蹊跷吗?”

    贺军竟然开始笑起来,他勾着身子,脸上的肌肉变得扭曲,额头的乌黑开始扩散到眼角,“蹊跷?对啊!是很蹊跷,一个星期内我全家都死了,能不蹊跷吗?!”

    无水显然是看不下去了,“楚善,还是让我先打晕他吧,等他平复点了再说。”

    “打晕我?哈哈,怎么不直接打死我呢?我他妈一个大男人居然连老婆孩子长辈都照顾不好,接二连三地惨死,你们就行行好吧,把我千刀万剐了行不行?!”贺军猛地往前走过来,抓住楚善就开始狂摇,他从狂笑转而痛哭,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悲痛直接传递到了楚善的心里,楚善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你被恶灵缠身了!”无水一把拉开贺军,大声地呵斥着他。

    贺军此刻眼睛布满了血丝,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两个来路不明神秘的女人,人生最大的绝望正在侵蚀着他的脑子,就像是绝症晚期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走向黑暗,却突然被告知自己被误诊,这样看来好像找到了理由可以活下去,甚至连看到庸医都觉得是幸福的。“恶、恶灵?”还是不太能接受。

    “对啊,”无水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面小镜子递了过去,“你自己看,你的脸色有多差,看看你额头那一团戾气!”

    镜子里的人,眼睛血红,满脸胡茬,更重要的是正如无水所说,贺军分明能看到自己额头上不知从何时开始集聚的一团灰黑色,像被泼了墨的乌云,很快就要睛天霹雳。“戾气?什么意思?”

    “你先冷静下来,跟我们说说这段时间你家里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离奇的事情,”楚善冷静地望着贺军,看到他开始慢慢恢复了理智,她感到很开心,不过又想了一下,“除了已经离开了你的家人外,其他的离奇事件。”

    “你们是什么人?”恢复理智后的贺军开始思考,想到老婆儿子去世前家里的几桩惊悚事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不过就算她们说的是真的,那眼前这两个女人又是从何而来,她们又是什么人?知道些什么呢。

    “我们是修行者。”楚善淡淡地对贺军回应到,这次她回答的很快,一方面是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贺军的发问,另一方面是没有事先跟无水报备,怕她又抢先说出些其他不该说的话。然而话音刚落,她的余光瞄到了一旁的无水望着她莫名其妙的目光。

    “修行者?什么意思?”估计正常人也不能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况且现在这般精神状态的贺军,显然也是没有听懂。

    “以前可以称之为道长,现在叫什么我不确定,”楚善望了一眼身旁的无水,内心在虔诚地希望这小女子可不要拆穿她的谎话,“我们有一些法术可以感知到你们普通人不能感知到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会法术的人吗?!”贺军的瞳孔开始明显放大,要是换在一个月前来个人跟他说这些估计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然而身边的这些悲惨事件接连地发生,回想起前段时间家里遇到的灵异事件,他开始慢慢相信眼前这两个女人所说的话。

    “你是82年生的人对吧?你老婆叫王丸,你儿子叫贺翔。你跟你老婆是在04年刚参加工作时认识的,处了两年后就结婚了,”无水忽然站了出来,像是背书似的说的非常流利,“当然这一些信息媒体可能也能挖出来,不过有一点我相信媒体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知道的,”无水往贺军的方向靠得更近了点,声音明显压低了些,“你老婆在去世的前几天才做了人流,对吗?”

    贺军猛地一抬头惊恐地望着无水,他未曾设想到这件事情这个女人都知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都跟你说了啊,我们是有法术的,当然可以知道一些你们常人不会知道的东西。”贺军的反应正是她所想要的,无水沾沾自喜地笑了笑。

    “所以,你准备好告诉我们了吗?”楚善接过了无水的话,声音也明显比刚才大声了许多。

    贺军的目光随着无水游移到了楚善身上,但他好像又不是在望着楚善,瞳孔明显在发散着光,好像一瞬间就坠入了恍惚,她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画面,有尖叫紧张害怕,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就像踩着油门一样直往上蹭,突然就被一只手给压制住了,他抬起了头,楚善的手拍在了他的肩上,才让他缓了回来。

    “我老婆去世前常跟我说有一个小女孩一直在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