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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一个中国人的观念里,春节应该都是最重要的节日了。每到年末,出门在外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往家里赶,而家里的人则是翘首以盼,等待着许久未见的亲人回家团聚。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传承,过年的时候人们的活动也都有了很大的变化,热气腾腾的年夜饭自是不必多说,现在每年必看的春晚几乎也已经成了新的春节习俗。在城市里,或许大多数年味都已经被现代化的气息冲淡了,很多人只是将过年当做每年一度的假期,做着平日里的事情,吃完年夜饭后会偶尔看一下映满了落地窗的漫天烟火,再无其他。
可是在农村里,年味还是很好地保留了下来,村庄里的老人最是守旧,很多习俗习惯年轻人都已经不再了解甚至不再认识了,可是还是有这些固执的长辈完整地传承了下来。且不去评论这样有什么深远的意义,至少这些人从来不会忘了过年真正该有的感觉。
从腊月二十几号开始,易染和阴主就觉得一股浓重的年味扑面而来,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准备过年的事情,村里的老人写好了大红的对联,浓墨勾勒一气呵成自始至终不减遒劲;大妈大婶早早从集市上买来了鸡鸭鱼肉,择干洗净就等着年三十一展身手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可能那些孩子才是最开心的吧,自己终于又长了一岁,不仅有新衣服穿,还有家里长辈给的压岁钱,年少不知愁,稚童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易染觉得很有趣,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过年可以这么热闹,她看着周围人做的一切都觉得很新鲜,她想去帮忙,譬如给霍母打打下手什么的,可是霍母微笑着摇了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易染本来还想坚持,但是阴主的一句“如果到时候你还想好好吃一顿年夜饭的话你就还是住手吧”让她备受打击。
她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气鼓鼓地看着阴主,试图用目光来表示自己的不满还有对他的敌意。然而阴主不为所动,还做出了一件让她更加咬牙切齿的事情:他挽起袖子,过去帮霍母收拾那条肥大的鲤鱼,霍母竟然还同意了。易染很惊讶,之后便用轻蔑的目光等着阴主出糗,她可不信无常阴家的少族长准无常还会做这种事情。然而现实再一次打了她的脸,看着他娴熟地剖开鱼腹取出内脏,清理鱼身,她只觉得现实真的很残酷,并且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在一旁择菜的霍小路也惊讶地凑过来问道:“看不出来啊,以你这身份还会做这活儿。”
阴主只是淡然地笑着:“我其实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从小就一个人在外面,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时间一久就什么事情都会一些了。”
霍母也笑着称赞他:“听小路说你的家境还不错,会做这些很难得了,现在的孩子哪还愿意动手干活儿,要不是我从小让小路跟我帮忙他现在也什么都不会呢。”
“做这些也没什么坏处啊,在家也还能给我妈帮帮忙。”阴主嘴上说得谦虚,手底下一刻也没停着,很快,一条被收拾得清清爽爽的鲤鱼就摆在了盘里。
易染彻底服气了,好像这个屋里只有自己是个什么也不会的闲人。不过她并没有因为羞愧而跑出去,而是站在霍母的旁边,看她做事,一边看一边学习。
不得不说易染的悟性还是可以的,看了一会儿之后,虽然一些复杂的事情还不会,但是择个菜剥个皮这些简单的已经很明白了。她和霍小路蹲在一块,拿着刀一本正经地削着山药,霍小路看着她,表情有些怪异。
一开始易染还没有在意,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主动来帮忙干活儿觉得很惊奇而已。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别扭了,霍小路在那里也不干活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并且还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她有些恼怒地扬了扬手里的山药,说道:“看什么呢,傻样!”
被易染这一叫霍小路仿佛才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做手里的活儿,那样子就像做了坏事不敢承认的孩子。易染狐疑地看了霍小路一眼,然后很隐晦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没露啊,大冬天的自己穿着棉服呢,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解地看了霍小路一眼,也就不再管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不紧不慢地忙了一整天,终于把过年需要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晚饭之后,三个年轻人看时间还早不想睡觉,拎着两瓶白酒就跑到后山林去了。
找地方随便一坐,易染从口袋掏出三哥杯子,阴主拧开酒瓶盖,给三哥杯子都满上。没有人先说话,三人满满地闷了一口,就连易染也将杯子里面五十二度的白酒喝得一滴不剩。烈酒入腹,三人脸上都有了一团红晕。
又分别给三个杯子倒满了,阴主笑说道:“没看出来啊,易染你酒量真不错。”
易染很得意地笑了笑:“那是,我在家经常偷我爸的酒喝,我爸的酒量都没我好。”
霍小路轻轻一笑,拿起酒杯又轻轻抿了一口:“那也好,省得怪我把你带坏了。”
易染笑着朝他挥了挥拳头,没有说话。
透过树林上方的枝杈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很明亮,冬天的夜风悄悄吹过,很冷,但是酒精作祟的三人并不在乎。三人不断地碰杯喝酒然后畅聊,呼吸着清新干燥的空气,似乎都没有醉意,气氛活跃异常。
后来,三个人终究还是有些迷糊了,阴主看起来还好,易染已经是眼前出现重影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至于霍小路就更不堪了,其实他本来酒量就不好,只是好面子的他逞强多喝了一点,现在还没吐已经很不错了。轻倚着树干,阴主看着面前身体已经摇摇晃晃坐都坐不稳的两人,无声地笑了。
他突然开口说道:“你说你们两个人,既然彼此都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呢。”
很明显,两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一下,不管是揉着脑袋直呼头痛的易染,还是在那里捂着胸口直翻白眼的霍小路,一瞬间都静止了下来。画面就像定格了一样,两个人都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阴主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得不说你们的想法真的错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霍小路明显有些不服气。
“不就是想要默默地守在易染身边保护她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学习术法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偷偷看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其实很喜欢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易染很明显大惊失色,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眼睛的余光看见了身边霍小路惊讶的眼神之后,不知怎么的,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阴主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我知道你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霍小路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易染你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命数连累他。总的来看,你们的理由都很充足,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觉得,你们很怂。”
没等两人说些什么,阴主握着酒瓶仿佛撒酒疯一样就开始朝着两人大声地训斥:“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每天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不敢表白,不能牵手,甚至不愿意正大光明地看对方,你说你们这样有意思没意思?知道的明白你们的苦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演什么狗血言情剧呢!别以为你们各自的做法很无私很伟大,你么就是怂!就是不敢!就是蠢货!”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难的?哪里来的这样那样的理由?哪里来的这样那样的阻碍?人生苦短,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互相折磨和浪费?!”
刚开始霍小路和易染还想反驳一下,但是越听越蔫,最后两个人直接把头埋起来不动了。而阴主看起来终于也是你说够了,狠狠地灌下了最后一口酒,将空瓶往地下一扔,扭头走了。
剩下原地两人在那里默不作声,空气中荡漾着蠢蠢欲动的爱情气息。
他们两个不知道,阴主看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走着一边无声地流着眼泪。泪水连成了线划过脸颊,沾湿了胸前的衣服,也溅在了脚下的落叶上。
第二天的时候,阴主一大早起来发现那两个人也已经起来了,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阴主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之间联系在一起的若有似无的情愫。他微微一笑,自己昨天晚上的煽情终究还是没有白费。
吃完早饭,阴主帮霍母收拾桌子,这时霍小路凑了上来,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阴主淡笑,也轻声回答道:“不客气,记得给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