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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在突如其来的强风影响下,疾风骤雨所到之处,无一幸免,一片狼藉,肉眼可见其毁坏势力不可阻挡。
不过才一个时辰的光景,地上的积水就已经没过云端的膝盖了,裙摆尽湿,一双脚泡在冰冷的水中,寒从脚起直蔓延到全身,实在难受,不得已,她只能原路返回四宜园。
偏厅的小浴室雾气弥漫,白芷刚刚烧好了热水,贴心的在香汤里调进各种芬芳药料,还未摆好小姐沐浴所需的一应物品,就见连翘扶着云端推门而入。
“今儿一天都是艳阳高照,怎的到了傍晚,忽然下起了雨,还这般猛。”连翘嘟嘴抱怨,雨势太大,出去这一趟,她身上都淋湿了。
白芷递上一块干净帕子,小声附和,“谁说不是,我虽身在这屋里,可那雨珠落地的声音之大,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更别说白芷刚才关门,那风夹着雨扑面而来,险些没把她掀翻,好不容易关住了门,反而将她的前襟弄得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沉香从另一个门掀帘而入,将云端的干净衣裳放在浴桶旁的紫檀小几上,放下白色帘幕将浴桶围得严严实实,这才领着白芷连翘出了浴室。
“连翘你也真是的,下这么大的雨领着小姐出去做什么?”沉香有些生气,语气直了些。
她刚才替云端搭手脱衣裳,看见云端肩上的伤口浸了水,都有些发白了,这可不是开玩笑,她怎能不生气。
沉香性子温和,很少像这般严肃的对她俩冷声责问,倒是吓坏了白芷。
连翘却不管不顾,冲着她回话,“那是因为咱杏林苑来了两个陌生男子,这雨大风急的大晚上,刘管家非但没将人撵出去,反而将人留在了慎德堂。这万一传出去了,岂不是败坏咱家小姐的名声吗?”
“哦?竟有这等事?”沉香闻言拧眉,不再答话。
慎德堂在前院,是这杏林苑的迎客之所,刘管家将人留在此处,是将其视为客人了吗?小姐年幼,不懂得男女大防情有可原,刘管家怎的也糊涂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人下雨天避雨,在门房处歇脚已经是最大的忍让了,怎的还得寸进尺,住进了慎德堂?
如此一来,连翘的心情她能明白,想要将人撵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连翘还是太单纯,既然懂得男女大防,那就该将此事交给刘管家去做,更不应该请小姐出面,会见外男。
万幸雨势大,将她俩人堵了回来,不然可就真的酿成大错了。
沉香微微叹口气,“算了,既然是刘管家迎进来的人,想必人品信得过,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刘管家自有分寸,你也别太多心了。”
连翘急脾气,她以为沉香是站在小姐这边的,没想到她一直在为刘管家说话,当下火大,不理会她的话,急冲冲自己就要去慎德堂,非得将那俩人撵出去不可。
“白芷,快拦住她。”见她想走,沉香急忙喊道。
白芷身子纤细,矮了连翘半个头,再加上她此时一鼓作气,哪是白芷能够拦得住的。
“算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吧。”见她差点推到白芷,沉香无奈退步,“慎德堂那边,我代小姐去看一眼,你脾气直,说话也不带个把门的,冲撞了人家,弄巧成拙可怎么办?”
连翘依然气鼓鼓的,却是听话停住了脚步。
“白芷,你去瞧瞧大厨房里可还有姜汤?若有就先备着,等小姐出来,伺候小姐喝下暖身。”沉香扶住随风晃动摇摇欲坠的白芷,在她耳边交代。
“没了,沉香姐姐莫急,先容我换身衣裳,这就在小厨房生火。”连翘截住话,她给刘云送的姜汤是大厨房里最后一碗了,所以她知道已经没有了,省的白芷白跑一趟。
沉香点头,三人各司其职,白芷守在偏厅,随时听候云端吩咐;连翘换了身衣裳,去了小厨房煮姜汤;沉香自己则去了慎德堂。
叩叩叩——
沉香敲着门,半天没人应,也不见有人掌灯,心中疑惑:莫非人已经走了?
“奴婢沉香,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客人可否开门一见?”
一门之隔,鹿鸣执剑屏息,不说话,暗暗思忖:硕鼠莫非还没寻来?怎不见他出面拦人?
喊了半天,仍然无人开门,里面黑漆漆的,沉香摸不准是否还有人,牵挂着云端的肩伤,并不逗留,转身就要走。
却与迎面之人打了个照面,撞得她措手不及,灯笼打翻在地,很快熄灭。
沉香揉着撞得生疼的鼻子,正欲发作,借着闪电一闪而过的光看清眼前之人后,惊呼,“硕鼠!你怎的在这儿?”
身穿一身黑衣,与这漫天黑夜融为一体的硕鼠,一副面瘫样,不理会她的话,轻而易举推开眼前的紫檀木门。
一切都不言而喻。
“鹿鸣!你也在这儿?”沉香大惊,再次看到他二人,实在很意外,她没想到,避雨之人竟然是杏林苑昔日旧人!
相较她的惊喜,鹿鸣就很平静了,不过他在心中问道:竟然认识自己,这丫鬟是何人?
硕鼠在旁淡淡提醒:“阿丑!”
虽说硕鼠这孩子的存在感基本为零,并不认识几个人,而且既明之前购置杏林苑,也不过只住了几日,偌大的杏林苑伺候的仆人只有四人,只是期间阿丑的悉心照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因此,隔了这么多年,硕鼠依然记得她。
“阿丑?这么多年过去了,长成大姑娘了,难怪我一下子没认出来。”甩了硕鼠一个眼刀子,他何时沦落到要靠人提醒了?肯定是最近太忙了,鹿鸣找着借口掩饰之前的尴尬。
咳咳咳——
咳嗽声打断鹿鸣的客套,他赶忙飞奔过去,掀起厚重床幔,东西南北四颗夜明珠瞬间将黑夜照亮。
沉香紧跟其后提裙而来,捂脸痛哭,“先生怎么了?病得如此严重!”
鹿鸣撇过头,不忍再看她自言自语,“冷静冷静,总会有办法的……”
四年前,沉香刚十岁,随她娘王婶一同来到这杏林苑做仆人,那时候既明也不过十二岁,本该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年郎,却因染上怪病不得不放弃一身好武艺,转而从商,自己挣钱四处求医问药。小小年纪就遭此厄运,怎能不令人扼腕惋惜?
“你是说沉香去了慎德堂,久久未归?”云端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是的,走了快一个时辰了。”白芷边替她涂抹香膏,边答话。
一个月相处下来,谁都能看出来云端离不开沉香,如今刚一发现不见人,就问,足以看出她对沉香的重视。
“小姐莫急,想必是雨太大,沉香姐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连翘放下温热姜汤,望了眼窗外愈来愈大的雨势,有些担忧。
“沉香斗胆恳求小姐移步,快去慎德堂救人!”人未至,声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