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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伯仁却因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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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云在外奔波数日,今儿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理当歇息一会儿,整理仪容,再向云端禀告。

    但他觉得事关重大,必须第一时间说与云端听,她聪明睿智,凡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更何况这些事或多或少牵扯到了她。

    “小姐与那徐文究竟是何关系?”刘云先提出这么个问题,云端却不觉意外。

    当时杏林苑过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徐文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对杏林苑势在必得,此事还是刘云亲自处理的,以他的人生阅历能嗅到其中不寻常并不奇怪。

    毕竟一个苦苦挣扎的江陵弱女,一个高高在上的江都神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会因一处苑子闹得不可开交,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熙宁十六年,江都突发瘟疫,死伤无数,云叔可有印象?”云端淡然一笑,徐徐道来:“各处名医纷纷束手无策,就连宫里的御医都惊动了,仍然无计可施,眼看瘟疫即将蔓延到金陵,熙宁帝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年关前还无成效,太守一家满门抄斩!顶着压力,江都太守死马当活马医,大胆征集乡野郎中,共商良策,我说的可对?”

    听她此言,刘云大惊,他的妻儿就是死于那场瘟疫,他怎能不记得!纵使此事已过去三年,但那路有死骨,尸骨成山的场面仍旧历历在目,每每午夜梦回,不免唏嘘。

    “小姐所言分毫不差,正是太守这一破釜沉舟之举,才有了后来力挽狂澜的徐文,瘟疫惊险过后,徐文由名不见经传的乡野郎中,身价倍涨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爱戴的神医,而太守大人却被人揭发贪污之罪黯然退场,流放岭南。”

    只是,刘云讶然:云端一个江陵人,三年前她才多大啊,怎会知晓江都之事?

    听了刘云的话,云端垂眸理了理并不褶皱的裙脚,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惋惜道:“nozuonodie啊。”

    云端猛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不给众人询问机会,再次出口:“云叔,你一直问我与那徐文之间的关系,可曾知晓那徐文的真实身份?”

    徐文本不过是一介江湖郎中,还有何深究的?

    “云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文是江湖郎中不假,可他之前曾拜师江陵名医齐承祖门下,而那位齐大夫正是为家慈诊治数年,分文不收的问诊大夫,徐文之所以来到江都,那是因为其自视甚高,自以为得齐大夫真传,不顾劝阻执意北上,想要大施拳脚,一展抱负。”

    云端这么一说,刘云倒是明白了,有齐承祖为纽带,才将毫无干系的徐文和云端联系在一起,这也就是为何云端会寻求江都神医徐文帮忙的原因了,而徐文之所以百般刁难云端,恐怕是记恨当年齐承祖的阻挠,险些令他错过荣华富贵,云端又恰好得过齐承祖的恩,她的到来使得徐文无处发泄的怨气有了突破口,这才为了一处宅院斤斤计较,不依不饶。

    云端顿了顿,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在看到刘云一副“我懂”的样子,就保持沉默了。

    其实云端这番话只想表达“徐文是江陵人,在江都她只认识徐文”这一个意思,而她真正想说的是:

    徐文自视甚高,对温姨娘这种失宠之人根本不屑一顾,怎会屈尊为她诊治,更别说温姨娘谨慎小心,为避免一切潜在危险,一直将“陶华”雪藏后院,从不见人。因此,在江陵,人们只闻“陶华”之名,从未见其人,徐文又怎可能与她见过面呢?更何况徐文北上江都是在“陶华”投湖之前的事,而云端也是之后才听人说的徐文一事,她也没见过徐文。

    她那时刚刚穿越而来,下人们因温姨娘亡故,各个懈怠,从未有人把“陶华”当做正经主子,将她赶至柴房,任由她自生自灭,而她穷极无聊,跳墙外出,在茶馆里听人说江都瘟疫之事。

    涉及自己擅长的领域,加之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使她对此事挂心,这才打听到徐文这个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连夜写信将她对此次瘟疫的看法和解法送去江都。毕竟两地相隔甚远,一连几天不曾听到消息,她甚至以为江都驿站信使瘫痪,那封信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了。

    后来偶然听说徐文成了神医,在江都站稳了脚跟,浩浩荡荡将整个徐家迁往江都,这才知道,她写的那个方子,起作用了。

    再后来,她化名为四十好几的“倪明先生”,定期在破旧的城隍庙里隔帘问诊,赚些小钱,偶尔也会到茶馆里喝杯茶坐一下午,听这些形形色色,南来北往的人们讲外边的事,在心里勾勒关于未来的蓝图。

    至于她最后选择的定居江都,只是因为新任太守为恢复千年古都的原先繁华,吸引外来人口定居江都,户籍政策放得特别宽,相比较其他地方而言,江都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话又说回来,徐文刚来不久,那船家怎会与徐文牵扯上?”云端拧眉,那晚水生口口声声指责她和徐文是一伙儿的,莫非船家身陷囹圄真的与自己有关?

    “这正是老奴久久未归的缘由。”刘云从身后包袱中掏出几张纸,将它们叠好呈给云端看。并在一旁替她解释:

    “小姐要老奴查的人,并非普通船家那般简单,此人正是三年前流放岭南的前江都太守——谢崇贞!”

    “时隔三年再次入狱,好像是因为谋害皇上的大不敬之罪。”

    云端花了半柱香的时间,仔仔细细将纸上所记之事梳理成章:

    一:徐文救治熙宁帝隐疾有功,破例入宫任职,举家迁往金陵;

    二:谢崇贞济世堂盗窃药方被徐文当场抓住,身份暴露,太守朱荣亲手将其抓进监狱;

    三:揭发谢崇贞贪污之人,正是现任太守朱荣;

    看完之后,云端有些想笑,她就说嘛,依徐文那小肚鸡肠,怎能轻易放弃?原来是有了更好的,瞧不上她这小小的杏林苑了。

    偷窃药方当场被抓?可笑,谢崇贞现在不过是一个入不敷出的小渔民,偷药方干什么?

    看那日期,应该是她给谢崇贞药方的第二天,济世堂抓住他,八月五日徐文就成了五品御医,哪有这么巧的事?

    八月十五在船上,她听见朱荣的小妾“莲儿”所说,朱荣这太守之位并非正当得来,其中的水有多深,早已超出云端的接受范围了。

    从水生那日的话中,她大致可以知道,这次她又成了徐文往上爬的垫脚石了!

    “那这位谢大人现在如何?”云端握紧手上的纸,声音有些颤抖。

    刘云并不晓得她与谢崇贞还有这样的渊源,虽不想在她面前过多提及官场是非,可见她问起,又不得不依言回答:

    “本来按律当斩的,所幸他命好,恰逢章太后六十大寿,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这才得以幸免。不过听人说,谢大人出狱后,音信全无,或许是回了岭南吧。”

    云端闻言,有些感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本想在这大争之世安稳隐世,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