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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用最快的速度飞回了A市,想尽办法,争分夺秒地寻找着顾逸晨的住处……
对于他的这些努力,苏暖一无所知。在康宁顶着烈日四处奔走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正在冒着热气的玫瑰花茶。
似乎很惬意是么?
不,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倒数,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逃跑的念头。
因为,顾逸晨就坐在她的身边,仿佛一个与妹妹久别重逢之后的兄长,温柔地照顾着她,关心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苏暖甚至忍不住怀疑,在顾逸晨的眼里,自己究竟是君儿的影子,还是重生、转世之类的身份?!
后面的那些猜测非常荒诞,但是跟顾逸晨在一起接触的时间越长,她心底里的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起初,她觉得自己就只是一个影子而已,顾逸晨把对于妹妹的感情和思念,全都投射到了她的身上,照顾她、关心她其实也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那些遗憾和缺失罢了。但是现在,她觉得事情也许并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顾逸晨的心,远比她想象当中更加复杂。
“暖儿,你怎么都不喝我给你泡的玫瑰花茶呢?是我选的玫瑰花不够好么?”顾逸晨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可是苏暖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暖战战兢兢地强装镇定,轻声回答:“我没有不喝啊,之前不是都已经喝了好几杯了么,顾大哥,你忘了?”
“别叫我顾大哥,咱们俩有缘,你就干脆喊我一声‘哥哥’吧。”顾逸晨微笑着说:“君儿以前可喜欢玫瑰花茶了,只要是看电视的时候,她就会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个不停,几乎不会停下的。她说这种花茶特别养颜,多喝会变漂亮……暖儿,你肯定也喜欢的,对不对?”
苏暖哪敢说不?她只能硬着头皮轻轻地点点头,说:“嗯,我也喜欢的。”
“那就趁热多喝一点,花茶就是得趁热喝,凉了就没效果了。”顾逸晨满脸是笑,苏暖却几乎不敢直视这张脸。
这已经是第四杯了吧?也可能是第五杯,苏暖有点儿记不太清了。但有一点她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她已经喝不下去了。
“哥……”这个称呼对于苏暖来说可真是别扭,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使用,因为她希望这可以让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更顺利一些。
顾逸晨听到这个称呼以后,整张脸都几乎快要笑成花了,他的声音愈发温柔,像是能渗出水来似的。他把身体往苏暖那边轻轻地靠了一下,笑着问:“怎么了,暖儿?”
“呃……我们来讨论一下报仇的事情吧,好不好?”其实苏暖只是不想继续看电视了,因为如果要一直不停地喝什么见鬼的花茶,她觉得自己的胃会被撑爆的。
她虽然并不讨厌玫瑰花茶这种东西,但是现在跟君儿有关的一切,都会让她心里发毛……也包括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这条裙子,这是今天早上顾逸晨软硬兼施地逼着她换上的,直到现在,大半天的时间都过去了,她也还是没办法适应这条裙子。倒不是这条裙子有多丑,只是她一想到这是买给君儿的东西,就会忍不住生出一种自己正穿着寿衣的错觉。
顾逸晨显然没有料到,苏暖会突然把话题扯到那么远,他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说:“这个话题不急,咱们以后再讨论也来得及。今天咱们就好好在家里放松一下,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好么?”
不好!苏暖在心里大喊。
可是她不敢如此直接,只能垂眸思考怎样才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心愿。但是还不等她想出答案,顾逸晨就用近乎恳求的口吻说了:“暖儿,你就当做是陪陪我吧……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真的很孤单,好多话都没有人可以说……每天上班的时候,我得对局里的那些领导和同事强装笑脸,天天演戏,我心累啊!可是下班回了家,不用伪装自己了,却又只能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心里有多难受,你能想象么?”
“暖儿,难得老天爷开眼,让我们俩互相遇见、互相做伴,咱们……就当做是给自己放一个假,好好地享受一天这种生活,不行么?”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我妹妹可以回来么?难道你过得不开心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希望过,可以有一个哥哥时刻陪在身边、安慰你、保护你么?”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圆梦的机会,行么?”顾逸晨把手覆到苏暖的手背上,肌肤相贴,他感受到的,是苏暖指尖的冰凉。而苏暖感受到的,则是他掌心中灼人的热度。
苏暖心中了然,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只能僵硬地点点头,轻声地应了一句:“好,就当是给自己放一天假吧。”
唉,就当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吧,但愿明天这场噩梦就会醒来。
说真的,苏暖现在情愿他逼着自己不停地出主意,想办法祸害冷寂祸害整个冷家,也不愿意再继续这样扮演君儿的影子了,她真的很累。昨天晚上她一夜没睡,身体已经困倦到了极点,却还得强打精神陪着顾逸晨演戏,她真的很害怕,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会差错。
与她的提心吊胆不同,顾逸晨非常放松,他相当自然地把苏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试图把那只冰凉的手给捂热。可惜,他怎么都办不到,捂了半天之后,那只手反而比刚才更凉了。
“我去给你重新泡一杯好茶吧,热腾腾地喝下去,说不定身体就暖和了。”顾逸晨笑着站起来,还顺便伸手拍了拍苏暖的头,神色极尽宠溺。但是苏暖却瞬间全身僵硬,不得不动用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保证脸上不显露出厌恶的情绪来。
好在顾逸晨很快就端着杯子去厨房了,这才让苏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从他的身影在苏暖视线范围内消失的那一秒开始,苏暖的没有就不自觉地紧紧皱起,再也无法舒展开来。她抬手,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冷寂做着相同动作的模样。
她记得,冷寂每次这样揉太阳穴的时候,眉头总是紧紧地皱着,整张脸的线条都是紧绷的,像是在竭力隐忍着痛苦、焦虑、烦躁等等很多种情绪……他其实一直都在跟疾病做抗争,很努力地想要战胜那颗肿瘤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她真想立刻就飞到他的身边,抱一抱他,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很心疼他,也理解他,信任他。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始终相信,冷寂不是一个坏人。哪怕病魔总是会突然控制住他,把他变成非常可怕的模样,他也不是坏人。
他的心,他的灵魂,他的本质,不坏!
哪怕全世界都说他是坏人,是罪犯,苏暖也不相信。只要冷寂一天没有亲口承认那些事情,她心里就始终都是向着他那一边的。
只要他说一句“我没做过”,她就愿意无条件地相信这句话,哪怕跟全世界作对,她也愿意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承担,一起对抗。
冷寂,真的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办法把这些心里话全都告诉你,甚至连跟你联络一下都做不到……你现在一定在为我担心吧?是不是吃不下也睡不好了?真对不起,我不想害你变成这样的,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我不亲自稳住顾逸晨的话,他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的……
寂,拜托了,不要太为我着急,请你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找到机会跟你联系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太虚弱。
寂,等我,等我……
“你不舒服么?”顾逸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水杯,看想苏暖的时候,神色当中透着明显的担忧。
苏暖心里一惊,暗想难道这个家伙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还是她刚才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太入神了,所以才察觉不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我就是有点累,昨天没怎么睡好。”苏暖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顾逸晨看出来,她刚才的异样情绪是因为想起了冷寂。
好在顾逸晨是不会读心术的,加上对她也还算比较信任,所以也就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温柔地责备她:“你啊,就是不听话,叫你要早睡的,你偏不听。”
“我知道错了,以后会改的。”苏暖垂下眸子遮挡住眼中的真实情绪,温顺地回答。
顾逸晨没有继续责怪她,只是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她,说:“趁热喝了吧,应该会好一点。”
“嗯。”苏暖乖巧地点头,接过来慢慢地吹凉,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发苦。
时间怎么这么慢呢,天快点黑下来吧,这场戏赶快结束吧,她快要撑不下去了!苏暖在心里无声地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