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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珍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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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河流水兮,浩浩荡荡。

    天地高远兮,唯余徬徨。

    羊鸣咩咩兮,食草而肥。

    谁怜牧人兮,且饥且寒。

    长安城郊县平阳县外的牧野上,清澈的平阳河象一条带子贯穿其中,此时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河畔一群山羊正在散漫地吃着草,一个十一二岁的、皮肤黝黑、右脸颊有一块青斑,看上去比较丑陋的少年,一边轻轻地甩着羊鞭,一边唱着哀伤的牧羊曲。

    他叫雷震天,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里,由于家境贫寒,在他之上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相继病死,六岁那年,他的父母也双双病故,雷震天成了孤儿,这时邻居郑家的私生子卫青要到平阳侯曹寿家里去当家奴。原来卫青的母亲卫氏在丈夫死后,来到平阳候曹寿家去做佣人,平阳候有个贴身仆人叫郑季的,见卫氏长得不错,就去勾引她,她守寡日久,也耐不住寂寞,两人遂打得火热,不久生下了卫青,那郑季本有妻子儿女,当然既不肯娶卫氏,也不肯照顾卫青母子,卫氏只得独自抚养儿子七年,后来实在是无力再抚养,只好把卫青送到了郑季处,郑季知道卫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虽然不想收也没有办法。但是郑季的老婆对卫青恨之入骨,不但把卫青当作奴仆一样地使唤,还经常地虐待打骂他,郑季的几个儿女也都经常地跟着他们的娘一起欺负卫青。由于身世坎坷,卫青和隔壁雷震天的家里人相处的十分友好。有时宁可自己饿着肚子,却偷出家中的饭菜给雷家的人吃。雷震天出生之后更是经常地抽空抱着雷震天玩。卫青十四岁的时候,他同母异父的姐姐,也就是卫氏所生的最小的女儿卫子夫到平阳候府做了歌女,很受平阳候夫妇的宠爱。由于卫子夫小时候和卫青很玩得来,她一直挂念着卫青,就借侯府中招仆人之际,向平阳候夫妇说情,让卫青进府,平阳候夫妇一口答应下来。卫青见雷震天孤苦零丁,便央求带自己进府的卫子夫将雷震天也带进去,于是雷震天小小年纪便已成为了平阳侯府的一名家奴,专门给侯府放羊,此时他看到羊儿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吃草奔跑,触动了心中的隐痛,因而唱起了忧伤的歌。

    忽然,南面不远处有人狂奔而来,奔到雷震天的近前却扑地倒在地上,雷震天急忙把他扶起,见他大约三十多岁,高鼻凹眼,一脸胡须,身上有几处伤口,浑身都是血,急忙问道:“大叔,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咬牙道:“堂邑侯的家将要……要杀我,正追杀我。”说完痛苦地呻吟一声,显是剧痛难当,雷震天身为平阳候府的牧奴,也经常地受到府中家将的欺负,此刻听此人这样一说,顿生同病相怜之情,心中愤慨不己,忙道:“大叔你不要慌,不要怕,有我在,他们杀不了你。”说着,手中的羊鞭挥了三下,立刻,体形较大的三只头羊象听到命令一样地跑了过来。雷震天让那人伏在地上,又甩了一下羊鞭,三只羊便温顺地一一坐下,将那人隐藏在腹下,接着雷震天一声唿哨,羊儿们便全部跑拢过来,坐了下来,将那三只羊紧紧地包围住。这样,那个人就完全看不见了。

    刚做完这一切,就见又有七八个人向这边跑过来,人人手提长剑,有几把剑上还带有血迹,为首的是一个留山羊胡的人,看见雷震天后毫无礼貌地问他:“喂,丑八怪,看见一个受伤的匈奴人跑过去了没有?”雷震天一征,这才知道原来那人是一个匈奴人,他看了山羊胡一眼,没有出声,山羊胡子见他不理自己,不禁大怒,喝道:“你这丑八怪,老子在问你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雷震天见他恶声恶气,厌恶地对他翻了一下白眼,那人更加恼怒,用剑背狠狠地打了雷震天一下,由于下手很重,雷震天痛得脸都变了色,但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看着山羊胡。

    “丑八怪倒硬气地狠。”山羊胡见他如此倔强,不禁冷笑道:“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知道而不说,好,老子数三声,你不告诉老子,老子就把你的羊一只一只地杀掉。”说完,又一挥长剑,将一只山羊身上的毛砍了一大片,那羊吃惊,却和雷震天一样,并没有惊恐地乱叫乱跑,也只是抬着头看着山羊胡,眼睛里似乎也透露着讥笑之意,情形既怪异又令人吃惊,这一帮人都惊讶地张开了嘴。

    雷震天紧盯着山羊胡道:“你杀了这里一只羊,都将会负出沉重的代价。”虽然他相貌丑陋,年纪又小,但看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却叫人不敢怀疑他是在胡言乱语,要依山羊胡的性子他早就想砍下去,却又偏偏不敢砍下去,脸怅得通红。

    山羊胡一旁的一个耳朵很大的武士这才仔细地看了看羊脖子上的项圈,见上面都有“平阳”二字,不禁惊叫起来。“你这羊是平阳侯府的?”

    雷震天淡淡道:“你看到了。”众人不禁全都微微色变。

    平阳候曹寿乃是大汉开国元勋,丞相曹参之孙,曹寿的妻子乃是当今皇帝汉武帝刘彻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平阳公主,爱屋及屋之下,刘彻对曹寿也是青睐有加,刘彻和他的这个姐姐感情是相当的好,所以曹寿可以说是权势滔天,这些武士的主人堂邑侯虽然也是侯爷,但同曹寿一比可就要差多了,而他们其实不过是堂邑侯府中混饭吃的门客而己,所以雷震天确实是一点也没有瞎说,若真的无故杀了平阳侯府的一只羊,这些人必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就算是为羊陪上一条命,那也并不是稀奇的事。

    山羊胡更加不敢乱动了,大耳武士眼球一转,挤出一丝干笑道:“小兄弟,我们刚才不知你是平阳侯家里的人,有所得罪,请多多包涵。我们都是堂邑侯家的门客,我家主人一向与平阳候大人友好,那个匈奴人是堂邑府的家奴,叫做堂邑父。他企图对我家小姐无礼,事情败露后又刺伤了我家少主人逃走,我等奉主人之命捉拿于他,烦请小兄弟告诉我们一声,他往西还是往北跑了。”由于东面是平阳河,河宽水深,此时又值开春不久,河水依旧冰冷刺骨,故这人有此一问,当然,如果不是看在平阳候的面子,不是急着要抓住堂邑父邀功,大耳武士是绝对不会对这个丑陋的、显然只是平阳侯家中的牧奴做出一番假象来的!

    大耳武士的这番做作和言辞似乎让雷震天紧绷的脸松驰下来,他点头道:“你们说的那个匈奴人么,我倒是看见他往哪边跑了。”众人一听来了精神,齐叫道:“哦,哪边,哪边?”雷震天却狡黠地“嘿嘿”一笑,又不说话了,山羊胡子忍奈不住,又冲口而出道:“丑八……”见雷震天凌厉的目光一扫,怕他恼怒而不告诉自己,只好生生地把头扭过去,把那个“怪”字吞了下去,肚子里却“丑八怪,丑八怪”地将雷震天连祖宗十八代骂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