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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忘记这该死的夜

作者:秋风暮霞。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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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6.22,那一天,我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

    映入眼帘的,是这一段触目惊心的文字。这对于想要了解父亲内心的我来说,太重要了!

    于是我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这一页,继续看了下去。

    “孩子他妈信佛了,每天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疑神疑鬼。我知道,是我对她不够关心,所以导致她需要一个精神寄托,继而陷入她虚构的极乐世界中不能自拔。可生活是真实的,日子是要过下去的,我不能看着她自我沉沦,然后影响到两个孩子的生活。于是我和她提出了离婚,为了孩子。”

    看到这一段,我的心脏猛的抽搐了一下。原来,父亲早就已经想到她会走了!

    “可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绝情。近三十万的公款,家里所有值钱的事物,一夜之间全部被她席卷一空。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家,两个失去了母爱的孩子,和一个失魂落魄的我。我这才悲哀的发现,十年的爱情,十年的婚姻,在她的极端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我对爱情绝望了,我不敢想象,同枕十多年的女人会这样对我,那么还有谁会对我真心呢?如今我活下去的理由,只有孩子和年迈的母亲,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要承担。至于陈欣怡,愿你日后幸福,念在我们曾经组建过一个家庭,祝你幸福……!”

    “小凡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我从不怨恨他放走了他的母亲。只是我愧对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没有给他带来优越的物质生活,也没有给他带来家庭的温暖。我只有默默的给予他经济上的支持,不让他误入歧途,才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他唯一的补偿。”

    想来这张纸,是父亲无意中夹在里面的。可他的无心之失,却让我五味杂陈。我没有想到,母亲的离开,竟然会让父亲对爱情如此绝望。可想想也是,同床共枕十几年,近乎于亲情的爱情都能背叛,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感情,是没有保质期的呢?

    谁他妈能给我一个答案……?

    ……………………

    终于,我忍受不住空气中散发出来的压抑,点燃了一根香烟。透过了缭绕的烟雾,我好似看到了这世间的种种丑陋。如果真的不只有这一个世界的话,那就请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吧。它是一座干净的,洁白的城池,没有算计、势力、欺骗、背叛等种种负面因素。可我不确定是否有下辈子,所以这辈子才会活的那么用力……

    ……………………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手机突然亮起,一条微信传入了我的手机。

    我拿起手机,发现竟然是韩小熙的微信。她的语言很直白,就一句话:“请我喝饮料,就现在。”

    看着手机,我笑了。此刻的我需要倾诉,而她需要喝饮料,还真是恰到好处的各取所需。

    给她回了一条微信,告诉她在赛斯酒吧见面。做完这一切,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了辆车,来到了赛斯酒吧。

    当我赶到的时候,韩小熙已经站在了门口。看到我,脸上露出了笑容:“挺守时的么?这一点我给你好评!”

    “我又不是淘宝商品,用不着好评。”

    说着,我们进了屋子。此刻酒吧刚刚开始营业,客流量少得可怜,放的也都是轻柔的慢摇音乐。所以我和韩小熙幸运的在这酒醉金迷的沉沦之地内,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我看着她脸上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笑容,不禁有些困惑。

    “哈哈,我高中的班主任跟我透漏,我的分数上农业大学,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啦!我听说你也在这个学校,咱俩多有缘啊!”

    说着,韩小熙还拍了拍我的肩膀,仍旧带着开心的笑容。

    我虽然没有心思陪着她笑,但我却也没有义务把自己的忧伤传播给她,于是迎合着笑了笑:“是啊,你命里缺我,我命里缺钱,咱俩确实有缘。要不我帮你算上一卦,给你去去凶兆?”

    “神棍,你给我死一边去!”

    韩小熙瞪了我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小心我用眼神杀死你!”

    她那诙谐的玩笑,终于让我的神情松懈了下来。转而我也放弃了和她倾诉的念头,毕竟她把快乐带给了我,我不应该把我的忧伤回馈给她,那有些不太公平。

    于是我转移了话题:“你上农大打算选择哪个专业啊?”

    “我想进财政系,以后如果能考个会计证的话,吃喝就不愁了……”

    “恩,很现实的目标。”

    我点了点头,说:“我近期想学一学销售,争取上了大学能做点兼职。”

    “是吗?销售这个东西挺灵活多变的,如果你要从事这一行,那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呀。而且你还要面对末位淘汰、尾款追不回来等种种困难,不过做好了,报酬应该也会十分丰厚的。”

    韩小熙点了点头,我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门外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呆住了,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年,可岁月仍然没有抹掉她脸上的任何痕迹,以至于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几乎是瞬间就拿起了衣服,不顾韩小熙那满含疑问的表情,冲出了赛斯酒吧。向着那个我看了十几年的身影,狂奔过去……

    我如同发了疯的野狗一样,在黑暗中肆意狂奔,只为了追上她。她也好似发现了我,也开始奔跑。可年龄和体力的差距,终究还是让我追上了她。

    我先她一步,按住了出租车的车门,然后掏出十块钱,递给了司机:“……对不起,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耽误您时间了。”

    原本有些不悦的司机,此刻表情也缓和了许多,劝我:“以后学着乖一点,不要再把自己的家人气跑了。”

    我听了,不禁苦笑一声。曾几何时,我们都希望她能留下来,只是她宁愿做一个漂流的浮萍,也不愿意留在那所温暖的家中安身立命。

    看着出租车离开,我终于转过身,看向陈欣怡:“为什么见到我就跑?你难道不该对我说些什么吗?”

    她不语,眼神躲躲闪闪。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年,但我相信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一眼就让她认出了我——毕竟我是她的儿子。

    “陈欣怡,事到如今了,你还不觉得自己有些太自私了吗???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你差点儿害了我们一家,你不知道吗??”

    在她沉默不语中,我的情绪终于爆发,抓着她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你还小,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婚姻,有些事,你也没有必要知道。”

    陈欣怡淡淡的说着,没有丝毫的情绪可言。我的焦躁却在她的冷静中逐渐加重,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

    我强行压下愤怒的情绪,寸步不让的看着她:“所以,我需要一个答案。在你看来,毁掉我们这个家的凶手,到底是什么?难道父亲兢兢业业的为了这个家,还错了吗?”

    我的话不知道触动了她哪根脆弱的神经,她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和她以前的雍容华贵完全两个模样!

    “他没有错吗?我只是在寻找一个信仰,可他却说我什么?歪门邪道?如果我没给他找大师祈福,他的销售额能在公司名列前茅吗?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就算我饿死街头,也绝不会再跟他继续生活!”

    我听得目瞪口呆,我真的很难想象,曾经知书达理,十分要强的她,会变得如此偏执,甚至是偏激。她的病态心理,硬生生的扭曲了父亲为这个家日夜操劳的事实。父亲对她的好仿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用仇恨替代了父亲的付出!

    这真的是我母亲吗?我不敢置信!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身影,每每我父亲醉酒回家,她都会给他脱掉袜子擦脚,却从未嫌弃过父亲那因为常年奔波所形成的灰指甲与脚气。

    我想起父亲生病的时候,她忙前忙后好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虽然满口抱怨,却还是在父亲醒来的时候,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她有些扭曲的五官,我却对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产生不了一丝恨意。想起父亲拼命工作的样子,我不顾周围异样的目光,在陈欣怡的面前跪了下来:“妈,回来吧,爸需要你……只要你能回来,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好,姐也好,爸也好,我们都太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了……!”

    “别做无谓的坚持了,我不会回去。如果你愿意跟我生活的话,妈妈可以将你介绍给一念大师,他肯定会将你引渡到极乐世界的……”

    我又一次沉默,她的话简直颠覆了我的人生观。我真不知道,她那误入歧途的信仰,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佛不是讲求修身内外素养吗?

    好似看见我没有再劝说的必要,陈欣怡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却失去了挽留的欲望,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好似两条无形的轨迹,让我们渐行渐远……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韩小熙来到了我的身旁,递给我一张纸巾:“你的眼睛受风了,擦一擦吧……”

    我接过纸巾,这才发现脸上都是水渍。我笑了笑,韩小熙还真是善解人意,她用最简单的语言,维护了我最后的尊严。

    可我却没有领她的情,自嘲的一笑:“我活得已经够狼狈了,还怕别人笑话我哭吗……?”

    她沉默,过了一会才看着我说:“如果你觉得你很狼狈,那就用这一晚上的时间尽情的放纵吧,然后给我好好生活,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