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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中人俱是惊起,来不及持礼相见,雍王已跨门而入。
众人连忙躬身,齐道:“拜见雍王、拜见王妃。”
宇文睿道:“太君大寿,本该早来相贺,奈何皇命在身、杂事繁多,匆匆迟来,太君恕罪!”
太君连忙一连声地称“不敢、不敢”。
谁都知道,雍王事忙,刺杀一事后,更是四处奔走、劳劳碌碌。他能够亲自上门拜寿,已足够赏光、也显示出他对吕府有多么重视,谁还真敢指摘他迟来不成?
宇文睿上前,示意婢女斟酒,举杯祝道:“本王祝老太君寿富康宁,庆衍萱畴。”说着,饮尽盏中酒。
老太君道:“多谢王爷,王爷有心。”
宇文睿笑道:“本王不便落座,特携王妃前来,教王妃代本王,服侍太君。不周之处,望太君海涵。本王告辞、诸位继续。”说着,突然浓眉一挑,瞧见人群中,竟有那位亭亭玉人,十分惊喜,向她点头微笑。
众人送别雍王,雍王妃被推至上首,挨着老太君落座。原本满心欢喜的卫雁,因着雍王来到,想到那些令她心里不舒服的旧事,有些意兴阑珊。
吕芳菲心细,发觉卫雁情绪不佳,便寻个由头送她去暖阁稍事休息,霍琳琳跟了来,问道:“卫雁,你怎么啦?”
如何能将那纠结心事、与人言说?道:“无事,身子不爽利,有些怠懒。”
霍琳琳便找些话头,与她说道:“卫雁,你认不认识郑紫歆?就是那个,跟吕芳菲并称京城双姝的?你不知道,上回我见她,好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家伙,对谁都是爱理不理,讨厌极了……”
正说着,门被推开,一名宫装侍女掀了帘子,道:“王妃驾到!”
霍琳琳吓了一跳:“王妃娘娘,您……我……”竟语无伦次。
雍王妃仪范威严,道:“本妃乏了,在此与卫小姐做个伴儿,霍小姐自去吧!”
霍琳琳连忙告退。
卫雁见王妃进来,心中烦乱,不言不语,只等王妃道明来意。
雍王妃在她身旁坐下,屏退婢女,低声道:“妹妹可知?前些日子父皇,曾金口玉言,说,要立雍王为储君!”
卫雁吓了一跳,旨意下来之前,这事需绝对保密,如何能向外人透漏半点风声?雍王妃竟当着她面,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雍王妃脸庞散发着光彩,眸中似有水意:“妹妹,王爷原说,旨意一下来,他就立刻奏请父皇,立妹妹你为良娣!”
听闻此语,却并不如何欣喜。
卫雁默默无语,将头垂得更低。
王妃手揽在她肩上,眉头轻锁:“可你知不知道,那晚,他错失了什么?”
“你不会明白,你的一个无意之举,对他来说,是多么重大的一笔损失。他却丝毫没有迁怒于你。”
“太子之位,本已近在咫尺,如今因刺客一事,父皇责怪他这个京兆尹办事不力,君王一怒,谁能承受?父皇当朝斥责,丝毫不留情面,连番问道‘雍王缘何无故出现在那处?’当日他本应,亲自带人,往城西方向巡守城防。可他为了见你……”
“蜀王宣称‘伤重’,万幸他留下车驾给你,被贼人刀剑击毁,证明他亦是那些贼人的目标……否则,王爷就要背负、党同伐异、弑杀兄弟的罪名!”
“妹妹,王爷为你,可算是费尽心思。”
“你父亲早已允诺,嫁你入王府。王爷何必多番,费力安排,与你相见?皆因王爷对你,情意拳拳,真心交付!”
“如今他前有盘旋山涧,后有蜀道之难,每走一步,皆需反复琢磨,百般谋划。此时此境,他连安眠片刻,都成奢望。可他却愿为你,几番将要事暂歇!我与他十年夫妻,未曾见过他如此疯狂!近日他不思茶饭,你若有心,为酬他一番深情,该亲自洗手作羹汤,服侍在侧。”
“妹妹,我只劝你,惜福!这世上之人,还有谁,可堪他如此相待?莫要一时任性,惹恼了他,致使自己,追悔莫及!我言尽于此,望你好生思量。”
“待本月廿六,我会亲自下帖相邀,妹妹,好自为之!”
雍王妃起身,那端庄持重的身姿,有迫人之势。
卫雁跪地叩拜,低声道:“娘娘……您苦口婆心,耐心相劝,臣女岂会不明白您的苦心?只是臣女,实在不值得王妃您和王爷,如此错爱!臣女愚钝,不知世事,纳娶臣女,对王爷毫无益处!还请娘娘,劝王爷,收回成命……”
“妹妹!”王妃声调拔高,显是不悦,“不需多言。妹妹能令王爷开怀,便是最大的功德了!”
说罢,王妃扬声道:“来人。”
婢女进入,扶着王妃,摆驾离去。
只余卫雁一人,跪于冰冷的地面上,望着王妃远去的身影,眼中有不平之意……
原来原来,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玩物。不需要她懂什么,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她做,只要乖乖地,乖巧顺从,令他开怀?……
“卫雁啊卫雁,”她自嘲地想到,“你父早有将你送入王府之意,因此自你幼时,便请女师教导曲乐。本欲慢慢筹谋,待时机合适,使雍王主动求娶。”
“……不想,圣上临时起意,欲将雍王府中,仅剩的一个侧妃之位,赐与皇后甥女。你父这才惊慌,迫不得已,将自己女儿主动奉上……”
“恰雍王,不欲受后族所制,兼因你才貌不俗,顺势允诺纳娶……”
“再有雍王妃一再劝导,恨不能令你立时自荐枕席,以取悦雍王,博贤淑之名……”
“卫雁,这就是你!这就是你!枉你清高自傲,你自己看看,你到底算什么?你算什么?”
……
深秋的风,夹杂着寒意,吹在脸上,无比冰冷。皇宫大院中,更是北风萧瑟,无限寂静。
宇文炜立在桌前,脚下满是乱丢在地的奏折和书卷。
皇帝容色暗黄,抬眼看他,一字字说道:“不急!不急!”
宇文炜关切地劝道:“父皇,还是叫太医,给您瞧瞧吧。”他那对外声称“重伤”的手臂,有力地搀扶着皇帝起身、躺进卧榻上面。
皇帝道:“朕设此局,只为引他露出真面目。此人狼子野心,竟将你三哥……诬陷致死!朕,焉能不恨?”
宇文炜道:“父皇,那些人未留下半点痕迹,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只是,如今在他朝结党营私,势力日益壮大。儿臣只怕,这次是三哥,下一次,可能就是儿臣!”
皇帝摆摆手,道:“你不要急,慢慢看着,人啊……只有爬得越高,摔下来时,才会伤得越重!”
皇帝浑浊的眼,看向殿门外。风声凄戚,如哭似诉。广袤红墙之中,谁又是下一个,枉死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