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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蝶香在辛者库的最后一晚,来到皇宫的这些日子,经历重重艰辛,多亏素盏在身旁陪伴,她才能度过无数个安稳的夜晚,素盏已然成为她在宫中最亲最敬之人。但就在这个夜晚,尽管素盏侍侧左右,蝶香却思绪混乱,寤寐难安,马上就要侍奉皇后身边,不知是好是坏,是喜是悲,前途未卜,世事难测,不由心头乱如麻。
只见淡淡曙光斜窗而入,蝶香这才朦朦胧胧闭上眼睛。睡梦之中,恍恍惚惚,她来到一个炮火纷飞的战场,清朝军队正与明朝军队激烈厮杀,场面血腥不堪,尖叫声、哭喊声四处弥漫。只见一小女孩儿瘫坐在地上痛声叫喊“娘,娘...”,一旁浑身沾满鲜血、挥刀厮杀的男人为其扫平周围的敌军。眼前的一幕蝶香触目惊心,她想逃离却犹如身陷幻境,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切发生。此时,小女孩儿的娘亲冲开士兵,男人大喊:“快带公主离开”,女人哭喊着:“不,皇上,我们要和你在一起”,男人焦灼地喊着:“快走,这是命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人抱起孩子慌忙出逃,男人为她们杀出一条血路,自己却丧生在清军的乱刃之中。
忽然,蝶香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蝶香惊惧四顾,玉兰死前那恐惧的眼神直直撞击她的头皮,她惊得大喊:“你是玉兰吗?玉兰...”瞬间回到玉兰死亡的废屋之中,屋中漆黑一片,霎时,只见玉兰白衣袭袭,头发散乱,口中噙满鲜血,飘荡而出。蝶香惊叫道:“你是人是鬼?”玉兰说:“我当然是鬼了,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玉兰向蝶香步步逼近,蝶香怯怯后退:“不,不是我,是你自己。”玉兰说:“我本来明年就可以出宫,都是你揭发我,害得我不能与家人团聚,不能和相爱之人在一起,就是你害死了我。”蝶香浑身惊惶颤栗,不慎跌倒,连滚带爬地慌慌而退:“不,是你害人,是你罪有应得。”玉兰一声惨笑,瘆人心魂:“我害人?你以为我真的想害他们吗?一边是碧云逼我,一边是宁妃娘娘逼我,我能怎么办?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我要你下来陪我。”玉兰张开尖细露骨的双手,挥着如刀刃般锋利的指甲,迅然扑向蝶香。蝶香高举双臂,挡在面前惊声尖叫:“不要,不要...”猛然惊醒,心中颤颤不定,已然冷汗湿衣。
素盏见蝶香醒来,慌忙收起手里的信封。素盏问:“蝶城,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蝶香一口长气而舒,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问:“素盏,刚才那是什么?”
“没什么啦,家里寄来的信。”素盏淡淡一笑,难掩紧张神色。
蝶香穿衣起床,望望窗外:“素盏,你今天起来的好早呀。”
“是呀,你今天就要走了嘛,我就帮你把行礼收拾了一下。”
蝶香忍不住紧紧拥抱住她:“素盏,你对我太好了,我都舍不得离开你,等我去了皇后娘娘那里,有机会,我一定求皇后娘娘让你也过去。”
“我在这里挺好的,姑姑对我如家人,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吧,你应该知道玉兰死后,绿蓉去了宁妃娘娘那里,本来绿蓉就和你不对眼,宁妃娘娘又和皇后娘娘作对,你一定要小心她们。”
蝶香点点头:“放心吧,我在皇后娘娘那里一定会谨言慎行,不会让她们抓住任何把柄。”
“时间不早了,趁着皇后娘娘起床前,你赶快过去吧。”素盏递给蝶香小包袱。
蝶香接过包袱,紧紧拉住素盏的双手,对视之间,一股股热泪夺眶而出,两人再次相拥,依依不舍。
“保重!”素盏目送蝶香渐渐远去。
——
皇上习惯月末空闲来长春宫坐坐,宁妃娘娘早已备好茶点恭候多时,只见宫女急慌慌跑来禀报,宁妃还以为皇上驾临,端端发饰,整整衣服,站在门前笑靥相迎。
“是...是皇后娘娘来了。”宫女话音刚落,只见蝶香端着两盒糕点,跟随皇后娘娘而来。
宁妃面色瞬间黯淡,只是敷衍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淡淡一笑:“本宫听说妹妹一直都在等皇上,是不是看到本宫,妹妹倍感失望呢?”
“妹妹不敢,姐姐能够来长春宫,自是我长春宫的福分,妹妹别提有多开心了。”
皇后眼神示意蝶香拿出糕点:“这两盒糕点,是皇上专门托本宫带给你的,皇上说你现在有孕在身,让你好好休息,就不来打扰了。”
“那就有劳姐姐了,替臣妾谢过皇上。”
“其实,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是男人的本性还在。男人各个都是喜新厌旧,有些人经常见面,自然没了新鲜感。女人青春短暂,不要以为凭借美貌,可以一时得意,就忘乎所以,等到被新人替代,落得面目凄凉,那可算是悲哀!”皇后语中火药味十足,呛得宁妃直翻白眼,恨得牙根痒痒。
皇后吩咐蝶香道:“蝶城,端出那碟山楂糕让宁妃娘娘品尝。”皇后娘娘亲手递给宁妃。皇后继续说:“皇上听闻妹妹怀孕之后喜食酸食,特地命人采摘上好的山楂,为妹妹制作山楂糕,妹妹可不能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所谓‘酸儿辣女’,皇上和本宫都期待着妹妹可以为皇上诞下龙子,为我大清朝开枝散叶。”
宁妃笑脸接过山楂糕,强装镇定中难掩紧张神色,咂上一口,腹中疼涩翻涌,但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皇后对她早有察觉,只是不想点破而已,便起身道:“好了,妹妹好好休息吧,本宫就不打扰了。蝶城,我们回宫。”
见皇后离开,宁妃紧捂胀痛的小腹,不断干呕,绿蓉递上茶水,宁妃喝茶之后感觉平淡些许,起身间,却头脑昏沉,差点晕倒,幸有绿蓉及时扶住。她将宁妃扶到床榻,宁妃半倚床柱,眼神空洞无光。
徐太医从里屋出来,绿蓉问:“徐太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皇后娘娘的糕点有问题?”
徐太医摇摇头说:“是宁妃娘娘的身体有问题,娘娘气血虚弱,肾气不足,但是急于求子,导致娘娘腹中胎儿发育不良,很可能胎儿不保呀。”
绿蓉立刻重重跪在地上:“徐太医医术高明,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娘娘。”
徐太医无奈叹道:“自从娘娘怀孕以来,我一直在竭尽全力为娘娘调理身体,但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已于事无补。”
忽然,宁妃的一声大笑,令徐太医和绿蓉愕然一颤。宁妃赤足下地,苍黄的面上已然表情扭曲,似哭似笑犹如千面魍魉。
“娘娘?”
“既然上天让我皇儿死,那我也要拉个垫背的去陪他,不让我痛快,谁都休想痛快!上次要不是那个尹斋蝶城,八阿哥也不会活到今天,绿蓉,你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娘娘放心,绿蓉知道该怎么做。”
——
已入深夜,蝶香伺候皇后娘娘歇息下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本以为上等宫女日子悠然安闲,谁知伺候主子比干体力活还累,蝶香已然疲惫不堪,倒在床上,欲昏昏而睡。
蓦地,只感觉凉风阵阵,似有吱吱声响,她起身借着月光看去,原来窗子没关,便拖起沉重的双腿,眼神模糊朦胧中,随手推上窗子。转身没走几步,谁知窗子又开了,“怎么回事?”蝶香不禁自语,听着屋外呼啸的狂风,以为风大吹开了,再关上窗子,确认关紧之后,伸个懒腰,本想回床睡下,刚迈出几步,“吱!”一声惊响,蝶香心头一颤,困倦一扫而光。她驻足屏息,惊惶不定中还是决心回头一探究竟,猛然转身间,只见一白影从窗外飘过,“啊!”蝶香一声惊叫,埋头紧紧捂住双眼,沉寂的空气仿佛能听到她惊颤的心跳声。片刻之后,她提起胆子拨开双手,透过指缝探探窗外,空空如也,本以为刚才出现幻象,蝶香长舒一口气,抬手重重关紧窗子,拨上木栓。无意转身,“啊!”蝶香惊得魂飞魄散,紧紧抵住墙,揉揉眼睛,只见一袭白衣飘荡而来,长发盖脸只露渗血五官。
“你...你是谁?”蝶香吓得瘫软无力,退无可退,“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过来。”
“无冤无仇?是你害死的我!”那涩涩女声,颤人心魄。
“玉兰,你是玉兰。”
“我就是玉兰。”女鬼忽然失声痛哭,哭声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蝶香怯怯而问:“你哭什么?”
“你不仅害死了我,还害死了我的家人,我的相公。”
“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就是你,我们在下边过得好惨呀,没人给我们烧纸钱,我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蝶香醒觉道:“只要你不再纠缠我,我...我可以给你们烧纸钱,烧很多纸钱。”
“说到做到,你要是敢食言,我会带着我的家人一起来找你。”
蝶香连忙点着头:“好,好,我明天晚上就给你们烧。”
顿然,一阵浓浓白烟弥漫开来,再睁眼,女鬼已然消失。蝶香惊吓地瘫坐在地上,心中阵阵难平。
第二天大清早,蝶香偷偷找到太监常贵,在他那买来很多纸钱。虽然她知道在皇宫中烧纸有违宫规,但是她更害怕被玉兰纠缠,这些天她天天晚上被噩梦惊醒,即便白天,想起玉兰临死前看她的可怖眼神,她也神思恍惚,惶惶不安。
“绿蓉姐姐。”常贵将纸钱卖予蝶香之后,便来报告绿蓉。
绿蓉早就躲在不远处窥探他们,见蝶香惊慌的样子,心中窃喜,她给了常贵一大锭银子,常贵开心而走。绿蓉忻忻得意,等待好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