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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孔荣雄辩的阐述强大的日本绝不符合德国利益之事实,更认定日本日后定会拖累德国。他当然不能希望仅凭此一番话,就能改变戈林乃至希特勒的态度和决策,他只是想为孔祥熙挽回些脸面,然后让孔祥熙以及陈绍宽等人赞同自己留在德国而已。
希特勒是有灵性的,女人般的敏感直觉让他能够跳跃性的抓住问题的关键,这是他天才的体现,更是他当初选择绘画、爱好音乐的天赋使然。而戈林与希特勒完全不同,他算计、阴险、干练、多疑、虚荣、野心勃勃、盛气凌人。但他的才能仅仅体现在他熟知的领域,一旦进入陌生之所,他就尽显无知、愚笨、以及不知所措。
他确实对日本的情况不甚了解,更从没有听过什么皇道派、统制派——这毕竟只是一场很小规模的冲突,耻于提及的日本人将其称为‘帝都不祥事件’。既然连皇道派、统制派都不清楚,那自然就不了解日本当初为何而乱,更无从得知政变胜利者统制派有何特点。
而今,这些无知便成了他愚笨、不知所错的根源,他无法反驳李孔荣,因为他不了解日本,而李孔荣以统制派推断出的日本必将拖累伤害德国利益的这个结论又让他颇为抓狂——他当然不认同中国人的理由,可却因为不了解一点也没办法反驳。
历史上这次原本一个小时被戈林骂了五十分钟的会面草草结束,戈林虽并未就自己此前的无礼向孔祥熙道歉,但当代表团起身道别,他终于不再用手杖指来指去,而是伸出手与孔祥熙等人握手道别。当然,与李孔荣握手时,他的光洁致密的肥脸抽笑了几下,道:“我会去了解日本统制派的,我并不认可你对日本的判断。”
李孔荣并不示弱的点头,他微笑:“阁下,没有人能比中国更了解日本,而作为西方人,因为文化和思维的不同,恐怕无法真正了解日本人。”
“不,德国有最优秀的科学家……”戈林强辩,他还是不想服输,希望日后能扳回局面。
“不,阁下,这与科学无关。”李孔荣并不礼貌的打断,“如果您真想对日本政局有所了解而不是浮于表面的话,我建议您去找一个日本人……”
“谁?”戈林看着李孔荣,手还是握着,精于算计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证明德国没有选错盟友。
“北一辉,或者叫北辉次郎。他是日本的希特勒,但却因为参与去年那场和啤酒罐暴动无异的政变,被类似巴伐利亚政府的日本政府逮捕并审判,他很快就要被日本政府处于死刑了,您如果够快,也许还能让人见上他一面,然后了解他的著作和思想。他的思想看上去借鉴了共产主义,但却并不是共产主义,并且他一直认为日本的未来在西伯利亚……”
人永远惯于用自己所熟悉的模式去了解未知事物,李孔荣将皇道派比作国社党、将二二六兵变比作啤酒馆暴动、将北一辉比作希特勒,顿时让戈林脑洞大开。他紧握李孔荣的胖手又摇晃了几下,道:“我会去找他的,并且会证明你的观点是错误的。”李孔荣看着戈林认真的肥脸欣然一笑,告辞离开。
出了空军大楼,代表团一干人都若有若无的看着他,孔祥熙的秘书张平群更过来要他前往孔祥熙的奔驰——庸之先生要和他说话。
“很好!很好!”宽大的奔驰轿车上,孔祥熙小眼咪咪的看着他,“你……”
他想说李孔荣的字,可被刚刚羞辱的他此时却记不起来。“卑职汉盛……”李孔荣会意道。
“好!古有张仪,今有汉盛。很好、很好。”孔祥熙表扬着。他当然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今天被辱之经历肯定会记载于史书,让后人嗤笑,可李孔荣的反驳却让转移了会面的焦点,后人提起此事只会说戈林被李孔荣驳的哑口无言,而李孔荣是他副官,副官忠心护主,他的面子也就保全了。
“全靠党国栽培和长官信任。”李孔荣恭谨作答,“德人战略错漏百出,庸之先生只是过于和善,又是代表团特使,不便直言与他们撕破脸罢了。”
“哈哈……”孔哈哈听闻李孔荣的马屁,脸顿时像被电熨斗熨过了一遍,当即大了三分,今天的不快也随着笑声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他毕竟是明白人,笑过之后他道:“汉盛啊,德日之间真的能成为盟友吗?以你看,德国有没有改变远东策略的可能?”
“卑职认为最好是德日同盟,但最好让德国对我国保留友谊,最少军火贸易应不受其影响。”李孔荣小心答道。他此时的局面很微妙,答多了会成为孔祥熙心腹进侍从室,答少了则将被孔祥熙认为毫无价值,之前反驳戈林仅仅是一时血气之勇。
“为何如此?”孔祥熙看着李孔荣很是不解。看着李孔荣的脸,他终于想起临行前陈绍宽向他求情加一个副官之事,当时真是做对了。
“庸之先生,以德国目前的局势,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李孔荣道,“德国或许能力压俄国,打垮法国,但和上一次大战一样,她依旧没有办法在苦战后抵挡跨洋而来的美国大军,所以战争注定会失败。既然当年我们没有加入同盟国,那今天就不应该与德国为盟。”
孔祥熙是亲德的,他心中倒希望中德友好甚至是结盟,此时听李孔荣说德国战争不可避免,还说起上一次大战。他当即追问道:“可现在德国的敌人是苏联,英法美等国都是资本主义国家,他们会和苏联结盟对付德国吗?看英法如今的意思,应该是要坐山观虎斗吧。”
“庸之先生,以德国现在的情况是没办法进攻苏联的,他必须吞并捷克和波兰与苏联接壤才有进攻的前提,另外,他的外汇很有限,所以必须占领挪威的铁矿、奥地利的铝矿、罗马尼亚的石油;同时为了避免两线作战,他还必须先打垮法国甚至是英国,这几乎是占领了整个欧洲,这样的德国如果再打垮苏联,那他不需要多久就能挑战英美、获取世界霸权。到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打垮德国,英美愿意与魔鬼合作。”
“阿……”孔祥熙看着李孔荣长长的阿了一声,他手底下有不少幕僚,可从来没有人能如此透彻的分析德国未来的命运。良久之后他才道:“汉盛在海军是……”
“卑职是海军派驻德国学习潜艇的学员,庸之先生离德后、如果海军与德国签订了购艇合同,卑职就要前往海校实习了。”李孔荣道。
“有没有兴趣来行政院?”孔祥熙扶了一下眼镜开始招揽。他对李孔荣越看越顺眼,此时他又想起妻子蔼龄的唠叨,想来这就是那个思想端正劝过女儿的海军军官。
“卑职一介武夫,恐怕难以从事文职。”李孔荣婉拒道,“而卑职也就对德国、还有国社党诸人了解一些,即便前往行政院,也帮不上庸之先生什么忙。”
“武官转文职并不少见。汉盛人年轻,入行政院几年就会习惯了。”孔祥熙还是觉得李孔荣是个人才,所以继续招揽。
“卑职……”李孔荣脑子里使劲在想着借口回绝,可最终他还是实话实说,“卑职自小在海边长大,早前也只受过海军教育,生平仅有的梦想就是驰骋大洋、守卫海疆,真要去了行政院,恐怕……”
李孔荣没有说下去了,但意思显然很明白。孔祥熙当然失望,招揽不了一个海军少校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见他脸板了起来,李孔荣不得不道:“庸之先生,卑职也仅仅了解德国而已,但德国……恐怕不要两年就会挑起战争,并因日本和我国交恶。我国如果能买到潜艇现货还好,若是买不到要额外建造,卑职很可能会长留于德国。既然在德国,那就便于对德交涉,这期间庸之先生若有吩咐差遣,孔荣必当全力以赴。”
李孔荣最后的表态终于让孔祥熙脸色柔和了些,他转而问道:“德国的情况真如此紧迫?”
“是。”李孔荣点头,“德国要么像俄国那样内部革命,要么就只能对外发起战争,戈林所主持的四年经济计划其实就是军备计划,特别是合成石油计划。但德国的情况显然撑不到四年计划结束,这也是他们看重与我国以货易货贸易的原因。”
因为之前李孔荣驳的戈林哑口无言,孔祥熙并未怀疑他的信息是否可靠,他只道:“那我们岂不是要早作打算?”
“是。”李孔荣有些紧张的点头——既然要卖情报给常凯申,那他就不能告知孔祥熙七七事变,他只能拿德国发动战争说事。“卑职认为军火应该大批量订货,不必在意利息,以免德国日后中断军火贸易。而且应该订购那些能快速交货的弹药、枪炮,不应订超过一年以上的军火,因为订了也会因为德国自身战争需要而最终取消。”
“那潜艇呢?”孔祥熙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副官有些可爱——既然平生的理想是驰骋大洋,可却建议自己不要订造潜艇,那潜艇的建造期好像是要超过一年的。
“潜艇最好是买现货,能卖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能买……”李孔荣心中开始不安,他对民国海军订造潜艇的情况并不熟悉,但历史上并无德造潜艇参加抗日,这只能判断德国人最后没有交付。“如果实在不能买,那就只签订一年的合同,一年之内德国船厂必须交货。”
“一年的时间够吗?”孔祥熙点起了雪茄,他开始考虑对德交涉的细节。
“只要德国不故意延误,一年的时间绰绰有余。”李孔荣肯定道。
“你还有什么建议?都可以说出来。”孔祥熙招揽之心褪去,他感觉李孔荣确实留在德国为好,去行政院还真不知道该让他去干什么。
“卑职只是建议对德国只能作短期考虑,并且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更不应结盟,以免日后被他拖下水。”李孔荣道,“另外就是想留在德国为党国效力,所以希望庸之先生能帮忙说项,让陈部长许我在德国。”
“咦,你不是说……”孔祥熙看着李孔荣,他记得刚才李孔荣说自己走后他就将留在德国学习潜艇。“你不是福建人吗?”他忽然想起海军现状。
“卑职是福建人,只是……”李孔荣不好说自己被陈绍宽误会,既然孔祥熙把事情理解为派系之争,他就顺水推舟了。
“好了,我知道了。”孔祥熙点了一下头,他倒乐于帮李孔荣的忙——既然他的价值只能体现在德国,那么留他在德国自然是一大助力,并且永远会承自己的情。陈绍宽那边他是很好说的,毕竟海军要求他给钱购买潜艇。
话到这里,汽车已经回到了旅馆。接下来的安排是远东协会、中国实业研究会、汉堡东方协会的宴请,但此时才十二点一刻,宴会将在一点半开始,所以孔祥熙决定先休息一个小时再赴宴。下车时他和蔼的让李孔荣去张平群的房间休息,这才含笑离开。
与孔祥熙的交谈到此结束,代表团诸人对他全都是高看一眼。沈德燮、杜律明还亲切的和他打了招呼,桂永清则斜视了他几眼。而海军那边,也就是林献炘黑着脸皮,周应聪和陈绍宽都含着笑意,周应聪道:“部长,这下订造潜艇有望了,今日绍盛帮庸之先生挽回了脸面,他日海军问他要钱也就理直气壮了。我看应该趁这几天尽快把海军的事情定下来。再有就是绍盛,下官查证之后他倒没什么大错,与那女留学生也只是误会而已……”
周应聪说完林献炘不说话,陈绍宽见此吐了口气,他道:“这李绍盛今天终于办对了一件事。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留下吧,不过……”他又看了林献炘一眼,见他仍不说话,这才道:“他得向孔庸之多要几艘潜艇才行,你不是说他想当艇长吗?那就让他多要五艘潜艇回来。”
“五艘?”周应聪吓了一跳,总共采购十五艘,今年的打算是五艘,部长一下子就提到十艘。
“五艘不行,那两艘总要得到吧。”陈绍宽也觉得五艘太多,但两艘却是最后底线,他道:“你告诉他,孔祥熙要是不答应买七艘潜艇,那他还是要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