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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善于掌控自己的思想和记忆的人,莫里亚蒂鲜少做梦。进入这个本身就由梦境组成的世界之后,梦就更少出现了,即便做梦,也大多都是种记忆回放……但是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莫里亚蒂却总觉得自己昨晚梦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就连卧室里似乎都残留着一种燃烧的烟草味。
他抬手按了按发疼的额头,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床尾。床脚下铺着色泽艳-丽的土耳其地毯,但现在,地毯上却出现了几个浅浅的方形印痕。
莫里亚蒂冷笑起来,开始起床穿衣。洗漱过后,他去了餐厅,女仆送上了早餐,并拿来了一托盘拜访信。莫里亚蒂随手挑出了几封,不出意料,全都是曾经和教授有过交往的一些人。
在他翻检信封的时候,女仆却磨磨蹭蹭地没有离开。发现莫里亚蒂很快就对这些信失去了兴趣,开始用餐的时候,她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失望。等到莫里亚蒂再次摇铃让她进来收拾餐桌的时候,年轻姑娘看着和她离开之前一动未动的托盘,不禁大着胆子问道:“这些信也要一起收拾了吗,老爷?”
莫里亚蒂展开了报纸,头也不抬地道:“假如这正是管家交付给你的职责之一。”
女仆禁不住嘟囔道:“我还以为您对它们就像对残羹剩饭一样不需要了呢,老爷。”
“相对于你的地位而言,你的胆子变得可真够大了啊,凯蒂。”莫里亚蒂挂着微笑,翻过了毫无新意的政治新闻,“是昨天来拜访你的那个人给了你勇气吗?他都对你说了什么?说他是个用于揭露黑暗□□的记者,而我只是个一文不名的骗子?”
凯蒂瞪圆了眼睛,满脸的吃惊和慌张。她连忙行了个礼,惴惴不安地道:“是,是这样的……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呢,老爷?难道您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不,我不是有意隐瞒这些的,只是……”
“只是你舍不得口袋里的几个金币,更舍不得这份轻松的工作。”莫里亚蒂轻声道,看了女仆一眼,“放心吧,没人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也没人看见你把那个身高超过六英尺的男人放进我的卧室,更没人知道你接受了他的贿赂,故意想让我注意一封拜访信……嗯?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凯蒂小姐?”
凯蒂满脸苍白地扶着桌子:“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我早该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是他把一切告诉您的吧?可是他却对我说,他永远不会把从我这里得到的帮助泄密!就算您现在辞掉我,我也没什么怨言,我早该知道红头发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好了,凯蒂,告诉我你们认识的经过?”
“哦,我不知道他都跟您说了些什么,但我可以对上帝发誓,从我口中说出的一切才是真的。”凯蒂说道,“昨天下午,您和莫兰先生出门后,金迪夫人吩咐我去扔一袋垃圾,我就在后门遇到了布鲁克。他差点撞倒了我……”
莫里亚蒂挑了挑眉:“理查·布鲁克?”
凯蒂愤怒地叫道:“哎呀,他连名字也对您说了!他明明告诉我……总之,这个坏蛋又是道歉,又是夸赞,不仅帮我扔掉了垃圾,还把我夸得心花怒放,我还以为他真的是欣赏我眉毛里这颗红痣呢!他又高又瘦,一头红发,戴着帽子和眼镜,手里还拿着相机,告诉我他是个记者,正是为了老爷您的新闻才来的……我问他,‘莫里亚蒂先生身上有什么新闻?’他说,‘你竟然不知道吗?他是已故的莫里亚蒂教授的哥哥,是特地从德文郡赶过来为自己的兄弟在法庭上辩护的,因为有些证据指控说那位教授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说,‘哎呀,这可真是太可怕了,不过不巧,老爷已经出门了……’”
“你似乎省略了什么,凯蒂,”莫里亚蒂打断了她,“难道我的身份不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吗?”
凯蒂脸上有些发红,羞愧地道:“我……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老爷,但是当时听到他的话后,我实在太吃惊了,忍不住就叫了一声,‘哎呀,难道他们兄弟都是教授吗?’我发誓我只是太吃惊了……然后他就问我,能不能拜访您,我就说,您已经出门了……他拿出了半个英镑,指天画地地对我发誓只是想看看您的书房,我说不行,被发现的话我是要被解雇的。接着他又问了我很多关于老爷平时生活的问题。我回答之后,他把金币递给我,说,‘真可惜,凯蒂,你本来可以得到两个半英镑金币的,假如你肯让我在他餐厅里拍几张照片,因为公众对这类人物的生活起居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我和他约定,在夜里十二点后把他放了进来。可是只是一转眼,他就不见了……对不起,老爷,我没敢大肆寻找,我也不知道他去找了您……”
——所以夏洛克·福尔摩斯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溜进了他的卧室,坐在床脚的椅子上,抽了一晚上烟?
莫里亚蒂似笑非笑地看着凯蒂。女仆低着头,声音小到几乎是在嗫嚅:“……今天早上,他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带他出去,然后又给了我半个英镑,让我帮他把这封拜访信交给您……您瞧,就是这封,‘g·雷斯垂德’……”
莫里亚蒂拿起裁纸刀,漠然道:“你可以去找金迪夫人了,凯蒂小姐。”
女仆红着眼圈离开了。莫里亚蒂打开了拜访函。折成三折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
莫里亚蒂面无表情地把信纸扔进了壁炉。
另一个女仆走了进来:“有位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探长来拜访,老爷。”
莫里亚蒂脸上露出冷笑,又展开了报纸:“请他进来。”
苏格兰场的探长雷斯垂德在女仆的引导下大踏步走了进来。和莫兰一样,他看起来也老了至少十岁,唇上蓄着胡子。
“希望我的来访不要让你感到冒昧,莫里亚蒂先生。”雷斯垂德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开门见山地道,“有人对我检举说住在管道大街的莫里亚蒂上校正是由他据说已经去世的兄弟本人假扮的,我想你应该清楚这种指控有多么严重吧,先生?”
“那我也要向你提起一个指控,探长,有个化名理查·布鲁克的人昨天晚上潜入了我的房间,在我的卧室里呆了整整七个小时,我有理由怀疑他就是传闻中已经死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你应该也清楚这种指控有多么严重吧,探长?”莫里亚蒂漫不经心地道。
雷斯垂德脸色更难看了。他本该站起来拿出手铐将莫里亚蒂逮捕,却把脸埋在了双手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莫里亚蒂先生,有人托我给您送一封信。但是在把这封信交给您之前,他希望您能先阅读一下今天的《每日邮报》。”
莫里亚蒂抬了抬手中的报纸:“你说的就是这一份?”
“是的,请您翻到社会新闻这一栏,阅读右下角的这则消息。”
莫里亚蒂翻了翻报纸,眉头渐渐挑高。
这则简短的新闻说的是一个昨天刚刚发生的杀人案件。一位中年男子早晨外出散步时,在家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一具高悬在树上的骷髅。骷髅显然还相当新鲜,白惨惨的脑袋上长着一头漂亮的红发。案发现场附近还找到了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经过指认,死者应该是居住在几条街外的埃莉诺·布罗德,18岁,她在几个月前就从家里搬出来和富商之子杰弗里·索罗同居了。有邻居指证,案发之前杰弗里和埃莉诺曾经进行过争吵。警方怀疑正是杰弗里用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杀死了埃莉诺。
“看起来挺有意思……你该不会怀疑这是我做的吧,探长?”
雷斯垂德沉声道:“当然不。本来我们已经打算把杰弗里逮捕入狱了,但是他忽然提出了一个证据,在和布罗德小姐吵完架后,他就一直呆在酒馆,至少有几十个人能够为他作证……而根据法-医的鉴定,布罗德小姐却是在他外出喝酒的那段时间里被杀的,所以我们现在扩大了嫌疑人范围,又增加了几个怀疑对象……这是福尔摩斯让我交给您的信。”
莫里亚蒂忍着发火的冲动,拆开了那封烙着精致火漆、还带着玫瑰香味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来玩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