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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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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城在进入十一月中旬后终于下了第一场雨,可能是在c城待得时间长了,总觉得这里的雨水十分吵闹,只会让烦躁的心情无限升级,撕心裂肺的怒吼也会在雨水中迅速瓦解、四散。

    穿着白色的衬衣站在宿舍楼下,才发现这场雨不仅吵闹,而且没有一丝冰凉的感觉,温热、粘稠,打在衣服上还会留下浅灰色的痕迹,与其说是老天的眼泪,不如说是某个神灵因贪婪而留下的肮脏的口水。

    尽管如此,我依旧呆呆地站着,从昏暗阴沉的傍晚到凉风肆虐的黑夜。希望着雨水能为我做些什么,又希望自己在雨中做些什么,不知道,不明白,没有回忆,没有感受,没有寄托,没有发泄,也许这一刻我真的站成了一棵树。

    许多路过的人都在用看怪物的眼神注视着我,只有少数几个因为怜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低叹,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此时我的眼中,映衬着一个与a城截然不同的雨夜……

    冰冷的雨珠击打着透明的窗扉,弥漫开的夜色出动了大地的困倦。安静地站在窗边,端着一杯黑咖啡,在身后舒缓的音乐中幻想着美丽的天堂,那被无数蒲公英点缀的天堂。或绚丽或压抑的思绪迎着下落的雨水汇聚到银河中心的一座岛屿,将不愿看到的时间流挤到两边的河岸上,只留下静止的虚幻空间。这才是雨夜,洗刷红尘的夜晚,忘却喧嚣的雨天……

    一把突然出现的雨伞阻止了我在幻想出的雨夜中增添更多的人和事,抬起头,看到了和数年前一样的粉色,转过身,却只看到了又一次失望。“你怎么在这里?”

    “正巧路过,看见你在这儿傻站着。一不小心就动了恻隐之心。”

    她是我的同学,可我记不得她的全名是什么,只是听别人总是“媛儿、媛儿”的叫着,仔细想来,她应该是除了舍友外和我说话最多的人,可惜明明是给人安心感的声音。对我竟没有丝毫用处。

    “谢谢关心,你快点会宿舍吧。外面怪冷的。”

    “你呢?继续站在这里洗凉水澡?从你完全湿透的衣服上分析,应该已经淋了很长时间了吧?”

    “是有段时间了。”

    “方便和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很平常又很温暖的话语,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便会被我重新咽回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没有起因,没有经过,更没有结果,就好像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幕只是我在乏味中臆想出来的一个波折,然后又在波折中麻木地起伏着。

    “在我老家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或大或小,或冷或暖,渐渐的我就养成了淋雨的习惯,来到a城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场雨,所以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掩饰的话语,掩饰的微笑。这才是我最习惯的东西。

    “你说的是c城吧,我在网上看到过那里的照片,很纯净的感觉。”

    “确实很纯净,纯净得让人分辨不出景物的真实色彩。”

    “应该说是纯净得让本来的色彩显得更加真实了才对吧?”

    “你有这样的想法也可以理解,只有在那生活过的人才知道,无论何时何地,眼中都只能有雨的色彩。否则很容易被突然闯进来的景物欺骗得忘记时间和空间。”

    “这么严重?有时间我倒要去见识见识,导游的工作可以拜托给你吗?”

    “当然可以,不过事先说好,要是你被太过奇怪的气候引出了什么毛病,我可不负责。”

    “那怎么行!你不仅要负责,还要赔偿我的各项损失,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到时候再商量。现在你要做的是赶紧回宿舍擦干身子躺在被窝里。”

    “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快速穿过雨幕冲进宿舍楼,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变得不喜欢和小段以外的任何一个女生说话,思考了许久也只得出了一个勉强站得住脚的解释:不想被太多敏感的女生一次次剥得体无完肤。

    上次和小段聊天的时候我说过想要弄清楚自己等来的是什么,或许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等来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胆怯,害怕面对事实,害怕无法释然,害怕不能放弃,害怕被人知晓,以及害怕在未来很有可能出现的四目相对。

    就这样不停地用新的胆怯覆盖旧的胆怯,直到某一天用卑微的身躯去尝试撼动骄傲的世界,然后在一声“不自量力”中下坠、下坠、下坠……最后,则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手机上十二月五号的字样,高中的时候张佩琪替我撑了一回雨伞,结果不久后我就感冒休息了三天,这一次换媛儿替我撑伞,结果从十二月以后我就高烧不退,想来想去,我只发现了一处相同点,粉色的雨伞,说不得以后要尽量避免躲进类似的雨伞下。

    从床头拿起一本小说随意地翻看着,这是来到大学后才培养起来的爱好,打发时间的同时也能让我从中体会到不少凌乱的情感,遗憾的是我没有从里面找到“等待”的情节,似乎所有主人公都在大喜大悲中忽略掉了穿插进来的空白时期,当然也不排除那些作者比较喜欢描写结果的可能。

    “子含兄,有人来看你了!”

    抬头看着一脸兴奋的舍友,有点像狗仔队抓住爆料镜头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随后出现的身影给出了最直接的回答,以及最直接的震惊。

    “媛儿?你怎么来了?”

    “见你好些天没来上课,所以就过来看看咯,我可是跟宿管阿姨说了好长时间才得到的批准呢!”

    “谢谢,谢谢,等我病好了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到时候答应我件事就可以了。你先趁热把这个姜汤喝了吧。”

    伸手接过她带来的姜汤,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感受,也许我的感冒不单单是因为淋雨之类的外界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她和张佩琪在我心里展开的冷暖拉锯战,不知道该如何判定,所以才选择了让大脑暂时处于瘫痪状态。

    “外面还有卖这东西的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不是真烧糊涂了吧,这是我借了食堂的炉子亲自熬出来的,你必须全部喝光!”

    故作惊讶地轻叹一声。在心里还是蛮希望她能承认是买来的,那样就不用去猜测她对我的看法以及这么做的理由。我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但也不会冷血地将她定义成自作多情,人情债最难还,怕是今天一过又免不了要经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好了,你喝完就躺会儿吧,我先回去了,在男生宿舍待着还是感觉怪怪的。我把电话号存在你的手机里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联系我,拜拜!”

    媛儿走后我接受了舍友们的逼问。无非就是和她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一类的问题,搪塞了许久才把他们的好奇心给压下去。不光是他们,我也想有人能站出来给我一个解释,只不过我的问题不是和媛儿之间具体的关系是什么,而是该如何明确自己心里此时的渴望,在等待中继续向冰天雪地的深渊走去。或者转过身抓住近在咫尺的暖阳,也许我知道该怎么选择才是恰当的,但仍旧不停地暗暗否定着,因为现在的我,什么资格也没有。

    重新回到课堂后我很自然地和媛儿走到了一起,所有人都在说我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实际上我们谁都没有开口去承认恋人的关系。一天接着一天,我仅仅明白了自己是在把陪伴当作对她的感谢,而她之前说的让我答应的事情也仅仅是一起度过今年的圣诞节。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相信因果的循环,一直以来我都把三年前的那个平安夜当作是一切正式开始的日子,三年后的今天,正当我思考着该如何送媛儿一个充实的圣诞节时,小段发来了信息,没有任何的问候和过度,直接就是一句:

    “张佩琪的联系方式我帮你打听到了。”

    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去激动还是该去忐忑,或许苦苦追寻的上一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幌子,阻挡了我的视线,却无法改变前进的方向。

    “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

    “还好,她的qq号我早就打听到了,只不过拖到今天才决定告诉你。”

    “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

    “只是觉得当一个圣诞礼物送给你比较有意义罢了,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和张佩琪当初也是从平安夜开始变得奇怪起来的吧。”

    “记性很不错,不过奇怪这个词有些不合适吧?我们只不过变得疏远了一些而已。”

    “简简单单的疏远会有人想不开给自己划百十来道口子?会有现在这么奇怪的状态?要我说,结果是奇怪的,那起因一定也是奇怪的。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你和张佩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也许吧,快点告诉我她的qq号,我也好尽快卸下这个沉重的包袱。”

    “最后再确认一次,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也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当然不后悔,也不需要什么心理准备,顶多会有点儿情绪波动。”

    “好吧,3976……,记住千万不要用可怜者的姿态和她说话,否则我会看不起你的!”

    随口应承了一下,在查找中输入了张佩琪的好吗,“然后,没有然后”,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碰巧的,和我的网名组合在一起像极了在预示未来,“等待,漫长等到;然后,没有然后”,唯一值得庆幸的也只是在等待之后还有那么一个渺小的然后,就算不能相濡以沫,至少也不会相忘于江湖。

    我没有直接添加张佩琪为好友,而是先点开了她的空间,很普通的装饰却起了一个让我十分无奈的名字:“等待……”。我很想弄明白她在等待什么,似乎许久之前那个关于赛跑的比喻又换了一个新的场景,这一次我们都在追逐着前面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回过头看看身后的人。哪怕最后取得了胜利,恐怕也会丢失许多许多重要的东西。

    在空间相册里我看到了许多她和朋友们的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是极其开心的笑容,印象中的羞涩和胆小恐怕早已沉在了时间的河底,被一波又一波淤泥渐渐掩盖。我很开心,因为她终于找回了真实的自己。并用她自己的方式享受着生活;我也很伤心,因为找不到可以再次进入她生活的入口。隐约感觉到自己成为了淘汰品。

    轻轻拍了拍胸口,在验证信息中写入了自己的名字,小段说的没错,今天的确是个有意义的日子,一路跑来,未曾停歇,哪怕这漫长的一圈中始终只有我一个人在傻乎乎的奔跑,只要圆心还在就不算毫无价值。

    “你好啊,张佩琪同志。”尽可能放松着自己。也许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可怜。

    “你好,你好,敬爱的班长大人!”

    以前这个称呼只是一句恭维,可现在我只能把它当成是一句平平常常的问候,没有陌生感,只有遥远感。

    “一共才做了四个月不到的班长。早就没有什么实感了,还是用名字称呼吧。”

    “行,听你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qq号的?”

    “你留的手机号打不通,只好通过各种渠道去打听咯。”

    “抱歉,抱歉,那个号上了高三以后就不用了。忘了告诉你了。”

    “没关系,可以理解,我离开一中以后你过得怎么样啊?应该很充实吧!”

    “还好啊,听从你的建议我交到了许多朋友,玩闹中就把高中生活结束了,就是现在我还和他们经常联系呢!”

    “那你就没有试着去找一个对象?”

    “没有,没有,就算我找回了真实的自己,面对男生时还是会不自觉地戴上面具,上了大学以后才稍微有了点改观。”

    和小段之前说的情况有太大的不同,我很清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可既然她不愿意提及我也不好逼问下去,或者也可以说在心底我更愿意相信张佩琪说的每一句话。

    “慢慢总会好起来的,我可是一直坚信着你身上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虽然我自己没有这样的感觉,不过还是谢谢你。对了,你转学以后的生活怎么样?”

    “两个词,平平淡淡、不知不觉,甚至连珍贵的回忆都没有留下。”

    “少骗人了,在一中你的名字可是很响亮的,谁不知道你转学以后大受欢迎啊,明恋暗恋你的女生在每个年级、每个班级都有好多,我还听说一中有个女生一度想转到你所在的学校,说什么非你不嫁呢!”

    “不能否认,不过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就好比一件观赏品,看的人很多,真正想占有的人却很少。况且我没和他们有太多的交流,估计有不少人在背后骂我装清高呢。”

    “我记得你不是挺善言谈么,怎么转学以后反而不爱说话了?”

    “因为我也做回真实的自己了,而且还要学习。”

    “真实的你?我可从来没见过,是不是气质更加深沉、眼神更加忧郁啊?”

    “仅仅是喜欢安静而已,你是见过的,只是不记得了,毕竟在一中我表现最多的还是迎合。”

    “是么?我这记性一直不太好,小段之前和我聊天说的好多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你千万别生气啊!”

    “也就是说,你也不记得咱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咯?”

    对话框上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却没有一条信息弹出来,可以猜到她仍然还记得,只是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去解释我最想了解的事情,这样也好,还能让我感受到她心中那一丝微弱的愧疚。

    “你……考上a城传媒了吗?”沉默了许久张佩琪终于发来了一条信息,一条可以证明她记得十分清楚的信息。

    “很抱歉,我没有遵守约定,因为专业上不合适,所以没有选择传媒大学,我现在在a城另一所大学。”

    “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吧,你果然很优秀,是不是传媒不重要,能考到a城就已经相当厉害了。哪像我啊,努力了没多长时间就放弃了,更谈不上遵守和你的约定了。”

    “你现在在哪上大学呢?”

    “一座普通城市中的普通大学,比较适合我这样的普通人。”

    没有太大惊讶,没有太多失望,小段的提醒加上我自己的猜测,这样的结果早在几个月前就成了必然,只不过当时我在用失落面对未来,现在却在用现实冲击着失落。

    欺骗,永远不是因为某个人说出了违背事实的话语,而是因为被欺骗的人把谎言当成了希望,义无反顾地追逐着、相信着,直到看见了画着一张笑脸的高墙。有的人会去捶打、去咒骂、去记恨;有的人会哭泣、会呆滞、会无力。而我只会转过身默默地回到起点,然后蹲在地上写下一句“原来是我欺骗了自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其实我真的很想哭,很想把心中的阴郁宣泄出来,可是我答应过小段不让自己显得太可怜,也告诉过自己这仅仅是在寻找几个答案,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流再多眼泪,张佩琪也不会看到。

    一个人毫无意义地哭泣和故作坚强的微笑,这个时候应该如何选择?

    是不是应该微笑着闭上眼,然后在心里挤出两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