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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寄跟缩头乌龟似的,选择让自己看不见,然而,耳朵却出卖了他,他没法不听见,所有的一切细节都落入他的耳朵,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两只耳朵戳聋。
沈沅被按到条凳上,揭起衣裙,她因为羞辱而发出低泣。
竹板子高高扬起,破风声如同闪电,击打到人身体上如同惊雷。
沈沅压抑着呻_吟,可是压抑不了太久,她的呼吸声都带着颤音,指甲划在木头条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疼痛难忍,大约在辗转相避,可是避不开。那娇圆的血肉之躯被打得“噼噼”作响,而她的哭喊声也终于爆出来,撕心裂肺。
杨寄同样感觉到这种撕心裂肺,止不住地,眼睛就湿了。他“砰砰”对建德王磕了两个头,还未及说出求饶的话,可他又分明听见上头那人端起茶碗时碗盖相碰的脆音。他蓦然明白,他愈是求饶,就愈是让皇甫道知愉悦,这个歹毒的家伙就愈是享受侮辱践踏别人的快感。
杨寄只能继续泥首尘埃中,呼吸着地面泥土的腥气,而倾听着沈沅痛楚到极处后渐渐虚弱的呻唤。这地狱中锤炼的滋味,使杨寄突然涅槃一般明白了:在这个世道上,他想平凡过小日子已经是奢望了;他只有站得比皇甫道知更高,才能够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转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六品的中军参军,皇甫道知伸出小手指,就能把他碾为齑粉,他凭什么去站到比他皇甫道知还高的位置?
心思被打了岔,竟不觉杖责已经结束了。杨寄慌忙抬头看他的沈沅,她艰难地呼吸着,美丽的圆眼睛半阖,但并没有晕倒。几个仆妇在整理她的裙子,上面刚刚洇出几团血渍,裙摆随着身体难以遏制的颤抖,而如同吹皱的春水一般泛出波纹。杨寄眼眶一酸,两道泪竟夺眶而出,而他,并没有擦拭。
他带着红红的眼圈,带着泪痕,带着颤巍巍的声音和惊怕的表情,对上面高坐的皇甫道知深深叩首:“大王……日后……我们绝不敢放肆了……”
皇甫道知微笑了,像他头顶上的梨花一样,烂漫的笑容总归是带着清冷肃杀。他抖掉衣袖上的花瓣,慢慢起身,疏散着腿脚,踱步到沈沅旁边。她苍白的脸色,嘴唇上几点咬出来的血痕,还有那碧罗裙上鲜艳的嫣红色,无一不让他产生快感。他弯下腰,对着沈沅的脸说:“疼吧?委屈你了!不过,孤也没有办法呀。”
他恶意地瞥了瞥形容委顿,神情低迷的杨寄:这小子的小机灵还是有的,想必也已经明白了他们夫妻俩的处境,若想好好活下去,除了讨好、忠诚于他皇甫道知之外,别无二路。他又对杨寄道:“本来该让你夫妻在客房团聚的。不过,沈娘子伤成这副样子,也无法伺候参军了。参军不妨忍一忍,或者和妾室一起泄泄火,权作对妻子的照顾吧?”
疼痛中的沈沅周身又是一颤。而杨寄愤恨地咽了一口口水,然而脸上却露出卑微猥琐的笑容:“是。下臣知道了。不过妾室就算了。下臣把云仙赠送给一个好友了。”
皇甫道知蓦然变色:“大胆杨寄,孤赐给你的人,你怎么好送人?”
杨寄抬脸,一副呆呆的样子:“啊。下臣愚昧,一直以为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就可以随便处置。所以,就把云仙送人了……”他目光一瞥沈沅,那厢紧绷的身子却放松了些似的,投过来的目光有些无神,但也有会意。
杨寄决意伏低做小,一副害怕担忧的模样,连连顿首:“大王见恕!小的又犯错误了!实在是愚昧无知!求大王饶我吧!以后若是大王再赏女人给我,我再不敢送人了!”
皇甫道知暗骂:还真是无耻!孤的女人再多,就一个一个送给你玩么?
今日刑罚已经够了,皇甫道知也有些疲惫感,喉结动了动,道:“瞎扯什么!日后再有不遵吩咐这样的事出来,孤就叫虎贲营用军棍狠狠处置你!”又拂袖道:“你即日便去虎贲营报到。若是忠心无二,孤听闻后亦会赏你。”他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杨寄,又顺势一乜沈沅,道声“去吧”转身回到前厅的正堂中。
杨寄起身,想到沈沅身边看看,可是王府护卫的刀,一柄柄连着刀鞘横在他面前,似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而几个仆妇,粗鲁地搀起沈沅,几乎是半拖半扶地拉着她往王府的里院而去。小别重逢,竟然这样算是了局。杨寄死死咬着牙关,少顷却又“嗬嗬”地哭了两声,一点大英雄的气概都不剩了。
沈沅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孩儿,却也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没有挨过这么重的打。几死复生数次,才终于熬完了这样的酷刑。她昏昏沉沉被拖拽回自己住的耳房,只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容易俯卧到榻上,呼吸了几次,那潮水般的疼痛才又一次清晰起来,注满了她的身体,绵延不断。
她在疲劳中昏昏欲睡,但是疼痛又一次次地提醒她的每一根神经,迷迷糊糊中不知熬了多久,才有人揭开房门帘子,端正一托盘的药酒、药粉过来,轻声道:“沈娘子,上药了。”
沈沅只道是孙侧妃那里的人,上药时只顾着熬痛,也没有细看来人。直到她说:“好了。打得虽不轻,好在并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肉伤,不妨碍将来走路,好生将养便是。王妃说,知道你今日委屈了,大王发怒时,没有人敢劝谏,但她心里明白,你和杨参军都是好样的,将来自然会努力护你们周全。”
沈沅一激灵,回头看来人,是个甜润润的大丫鬟,一双善睐的明眸,笑容略显得有些隐晦,她边收拾东西,边又强调了一句:“王妃说,叫你安心。”
“你……是庾王妃派来的?”
大丫鬟笑道:“沈娘子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孙侧妃的眼皮子深浅,你还看不出来?别多说了,好好休息吧。表壮不如里壮。”
最后一句似有深意存焉。沈沅忍着火辣辣的伤痛,咀嚼了一会儿,竟然连痛都忘了,等到她习惯性地翻了个身,才疼得倒抽一口气。
入了晚,四处灯烛点了起来,屋子里是暖融融,而昏沉沉的光。与她一间屋子的两个人还没有回来,沈沅简单用过送来的豆粥小菜,发现王妃送来的药果然好用,疼痛消减了大半,不被这破事儿纠结,她的心思在这样一个寂寞的良夜自然开始翻飞。今日匆匆见了杨寄一面,却是那样的场景下见到的,连一句亲密的话都没有说,连孩子好不好都没有问,而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想着,心里就酸痛不已。
突然,她听见门枢的响声,以为是同住的那个仆妇回来了。她还带着泪光,扭头想招呼一声,问候蓦然被卡在口中,门帘揭开的地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那个身影缓步走来,脚底的软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鬼魅一般靠近,随着他茶青色衣袂飘过来的,是拖在灯烛下长长的灰色阴影,也是鬼魅般阴森的气息。
沈沅忽觉浑身汗毛都站了起来,头皮发麻,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本能地往榻里缩了缩,旋即想到这并没有什么用。
皇甫道知见她挪移之后,“咝咝”抽气,心里是说不出的怜爱。他紧上几步,在榻前端详着沈沅充盈着泪水的眼睫,探手在她眼角光亮处轻轻一拭,然后看了看指尖的水光,随手擦在沈沅的被头上,柔声道:“是碰疼了你么?”
沈沅几乎是惊惶地闪避:“大王……请自重!”
皇甫道知呵呵地笑了,越发张狂地坐在她身边,那冰凉的指尖,毫无顾忌地游走在她的面颊、耳垂上,又把那蛇一般的寒意递送到她温暖的脖颈,一点点往里探。
他满意地看到沈沅花瓣似的肌肤上泛起的粟粒,特别享受这种被人害怕的感觉。接下来,他要的是“侮弄”和“臣服”,所以,他的目光冷了下来:“自重?你又何尝是个自重的女郎?如今倒要求孤自重?”他捻了捻沈沅柔软有弹性的耳垂,手感真好,圆润得和她的人一样,别样的可爱。
沈沅除了闪避,无话可以说。皇甫道知一点点地靠近她的身体,直到贴近她、感觉到她身上的温软之时,才停了下来。他又换了一副怜爱的样子,只是手指太凉,总让人感不到亲近。他大约自己也知道这个毛病所在,因而手指也并没有继续往沈沅领口之下的胸脯伸下去,而是换到了她的肩背上,一点点用指尖把她盖着的薄被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