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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黑暗耻辱的夜晚已经结束了吗?
不…
那仅仅是个开始……一切的开始……
“格格…”墨迹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将手中的早餐轻轻搁在桌上,顿时空气中飘起淡淡的香气,“我吩咐厨房做了些子小米粥,这段时间你都不怎么吃的下,试试清淡的些吧…”
我合起手里的书页,带着些许的慵懒挪着身子从紧邻窗下的榻上下来。抬眼望向窗外,日头刚自东方升起,晨风中还残留着些水汽,一眼过去,繁华的鹅黄柳绿。我吸吸鼻子,小米粥很是甜香,可我怎么都没有食欲,反而终日胃里觉得涨涨的,上不去也下不来。
“墨迹…先放着吧。”几番将汤匙拿起又放下,终究是放不进嘴里,“好吧好吧!我吃可以吗?”看着墨迹一副马上就要落泪的表情,我慌忙抓起勺子囫囵吞枣般的给嘴里塞了进去。只是…为什么怎么都咽不下去?
一直瞧着我吃下去小半碗,墨迹长舒口气,“格格,你再这么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了啊?再怎么地,身子是自个儿的啊…”
是因为胤禛吗?不。我已经明白了,我们彻彻底底的完了。我也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傻丫头,我不会再因为他而惩罚自己……他已不再爱惜我,珍惜我……我只是他发泄的工具而已。想到这里,眼睛依旧酸涩,我眨眨眼,不管怎样,我要离开这里!
伤透心了,反倒放下了……
“我最近怪怪的…”实在难以下咽,我将碗推到一边,站起身甩甩头发,“墨迹,我真的不想吃了。时候差不多了,你过来帮我梳梳头发,咱去给福晋请安…”几步踱到梳妆台前,随手打开盒胭脂,忽的冲起一股脂粉香气令我一阵恶心,弯下腰匆忙拎起手里的帕子掩住嘴。
墨迹被我这动作吓得一愣,马上过来扶住我,“格格!你这是…”
仅是干呕,什么都没吃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缓了一会,我擦擦嘴角,奇怪道,“我不知道啊…这几天就是这个样子,胃里总是不舒服,可我没胡吃什么啊。”
“格格…”墨迹面色忽的变白,半晌没说话,思忖一阵问道,“格格…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什么当问不当问?”我喝了口水漱漱口,瞧着墨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底涌上一丝不安,“有什么话你就说啊。”
墨迹咬咬唇,低着声说道,“格格,好像你的月事…一直没见来…”
刹那间,我整个人怔住。自从那天胤禛那么对我以后,我一直是一种自暴自弃的状态,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月事?细细想来,是一直未见,而且…拖了足有一个月…
怎么可能呢?
朝阳门外,将近正午,白花花的太阳光无情的炙烤着大地。街道两旁一改往日的熙熙攘攘,仅听得树上知了‘知了、知了’的叫着。树荫下,几名穿着白色褂子的汉子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聊着天。浓重树荫下,街角处一间名叫回春堂的医馆,显得安静极了。
“夫人。”已是一头银发、白须长髯的大夫收回为我切脉的手,深看我一眼,又瞟瞟立在我身后的墨迹,微笑着说道,“贺喜夫人,是喜脉,您有喜了…”
如同当头一盆冰水泼下,灵魂瞬时脱离我的身体,心头一阵毫无规律的狂跳,通体的冰凉……怎么…可以?
“大夫…”墨迹紧攥着帕子,微微颤抖着问道,“大夫,您确定?会不会是弄错了?”
大夫不悦的皱皱眉,瞪了眼墨迹,干巴巴的说道,“老夫从医近五十载,哪里看错过一位病人?这位夫人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分明就是喜脉。”
“好了。墨迹,知道了就行了。”我按住已然慌乱不堪的墨迹,竭力控制软的似棉花的双腿站起,“多谢大夫了。走吧。墨迹。”说罢,放下一锭银子,拉起墨迹转身就走。
那老医生还想交代我保胎的话,却见我扯着墨迹欲走,也跟着站起,叫住我道,“夫人请留步。”我诧异的停步,回头看向他,只见他微蹙着斑白的眉,有些沉重的对我说道,“老夫看过无数孕妇,从没见过像您这样的。老夫晓得人世间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可医者父母心,老夫还是得去叮嘱您一句,瞧着您的身子,还有脉象,若要保的母子平安实属不易。为今之计,夫人情绪万万不得有大的波动啊!”
心头陡然一沉,可仍是谢过大夫,匆匆离开回春堂。
我竟然有孩子了?这是真的么?是我和胤禛的……孩子?
老天爷呵……
为什么要这么玩弄我?这个孩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到来?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来?孩子…不应该是夫妻双方在融洽温暖和爱的前提下创造出来的吗?而不是…成为我屈辱、眼泪、绝望的证明啊!
在我期盼时,老天爷你为什么不把孩子给我?
“格格…”墨迹看到我一手抚着小腹沉思,忍不住轻声唤我,“快晌午了,外头越来越热,咱们…?”
“不回府!”我周身一个激灵,那戒备森严的雍王府,已经成为我的梦魇,“先不回去…”
“但是…”墨迹抬眼看看抬眼,眯着眼为难道,“但是,爷只是允许您出府两个时辰。这…”
听到胤禛,我连忙回身握住墨迹的手,“墨迹!你现在听我说,绝对不要把今天的事儿告诉爷,好么?”——我要离开!什么都不能再去阻止我!“就咱们两人知道…甚至,春樱夏荷她们…”我不单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我的孩子!
墨迹眨了眨眼,明显没明白我的意思,正想说什么,瞳孔倏地一收,低下头施礼道,“奴婢见过八爷,请八爷安。”
只见八阿哥一身青纱长袍,带着几名长随,打着扇子迤逦而来。瞧见我,本是淡然的面上掠过一丝的惊喜。他瞟了眼四周,抬抬扇子示意墨迹起身,缓缓的开口道,“玉…玉嫂子怎么只身在此,四哥呢?”
看到八阿哥,我没来由的慌张起来,仿佛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八阿哥看我满身的不自在,自嘲的一笑,“是怕四哥瞧见我么?放心,我只是从这儿路过,瞅见你们,方才停下脚步。”
“不是的…”看到他与胤禛酷似的眼眸,我顿时丧失与他对视的勇气,低下头低声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八爷了,突然见到还没缓过神。”
“是么?”八阿哥低低的一笑,喉间发出的笑意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是有段时日未见了,自从端午过后,有两个多月了吧?”说完,他自顾的超前一步,我心中一跳,连忙却步后退。
八阿哥瞬时停顿,解嘲般的摸摸头顶,摆手道,“你见我还是生分了。也罢…”他长叹口气,转过身子。
“八爷!”想都没想,我无意识的叫住了他,等回神时,他已回转过身,满面疑惑的望着我。不知从哪里涌上的叛逆和勇气,我舔舔干裂的唇,用近乎听不到的声音小声道,“如果八爷不忙的话,可否请八爷喝杯茶……”
他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像尊石像般凝固,转瞬他依旧温和笑着的点头。
城外一间不大的茶社,装饰的倒清新雅致。空荡荡的二楼雅间仅有两人,楼下的大门口站着几名表情严肃的侍卫,挡住前来喝茶的客人。
“你说请我喝茶不会是想让我看你抱着杯子发呆吧?”看我一人傻呆呆的抱着茶杯,不喝却也不放下,就是那么捧在手里,一句话也不说。八阿哥终是忍不住问道。
“啊?噢——”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手里的茶杯阁下,“是我出神了……”
八阿哥了然的挑唇微笑,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把玩着杯柄,“你和墨迹刚在说什么呢?俩人嘀嘀咕咕的,难得见你严肃啊!”
“没什么——对了,八爷,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八阿哥解释,浅浅的敷衍过后,忙着岔话题。
“谢我什么?”
“我…”我总是忘记他是胤禛的弟弟,有时他们是那么的相似,同样深黑的眸子,同样的看不到底…“谢谢你那天依照诺言送我回去。”就算回去后经受的残忍与折磨,我还是要感谢他,是他让我看清了,我身边的男人。
八阿哥偏过头哼笑出声,眼中流过一丝尴尬,“玉儿…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我没有!”见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忙打断他,“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是……”
这次轮到他抬手打断我,“我想我是了解你的,否则,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对么?”
“嗯……”下意识的,我想去躲避他的目光,不禁又把杯子捧在手中。
“玉儿!”温暖的大手覆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令我无法将手抽离,“你怎么了?大热的天儿,你的手怎么这么的冰?身体不舒服么?”
我连忙将手抽回,手上沾染的温度,很快散去。“我没什么啊。我身子一向就是这样的,八爷你只是不知道罢了。”就那一瞬,我很想将我怀孕了告诉八阿哥……是喜事啊…可我连个倾诉炫耀的人都没有……不能说啊…说了,我的这一生就要困在那牢笼中了……
“是么?”八阿哥将信将疑,有些讪讪的抿了口茶水,“玉儿,有什么事儿,你也不用硬撑。皇阿玛前几日还说起你是个倔强性子,不轻易的服软。四哥现在那样…但是,玉儿,你要知道,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不管你以前是谁,是什么身份……”
八阿哥,如果你不是皇阿哥,或许,我真的会爱上你。
夜幕将至,我才和墨迹回府,回去那个会囚禁我地方……跨入府门的那一刻,我不由得又扭过头看向街道,失去自由的囚犯也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吧?
“知道回来了?”冰凉刺骨的声音慢慢悠悠的从黑暗中传来。
心中一痛,喉间腥甜涌上,我面无表情的攥起帕子掩住嘴,硬生生的咽下。“嗯。我回来了。”
阴影中的人一阵沉默,好似松了口气似的长吁。但话音依旧的不冷不热,“你说你要出去透透气,我允了,但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害怕他身上的气息、害怕他的声音、害怕他的一切!“你不要怪墨迹和达楞,我是主子,他们只能听我的。你是要禁我的足还是怎样,都随你。不过,从今往后,紫璧馆的下人赏罚都得听我的。”
“玉儿…”
“爷,妾身担不起您这么亲昵的称呼,妾身有自己的姓氏。”我拽住正在瑟瑟发抖的墨迹,只想快些从他身边逃离,我怕也许下一秒,我会冲入他的怀中。“妾身不想被人说成惑主的女人。”
一声寒意的冷笑,胤禛转着拇指的玉扳指,咬着牙说道,“惑主?不想惑主就去主动引诱其他皇子了?嗯?钮祜禄氏?”
“我没有!”听到他嘴里吐出的不再是我的名字,我的心还是针刺般的疼痛,“随便你怎么说吧。就算我是你的犯人,我见谁不见谁也不用你管!”
“轮不到我管?”胤禛阴鸷的冷哼一声,一步跨过来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至他身前,俯着身与我气息相闻,“玉儿,你给我记清楚了!只要你是我胤禛的侧福晋一天,你的事情,我全部都要管!自由——这个王府,没有你的自由!来啊——”他高喝一声,顺手一把将我推开,“高福儿——传爷的话,打今儿个起,玉福晋不许再迈出王府一步!违者——”睃黑的眸子如同鹰眼一般的犀利凶狠,眼波扫过,众人皆是一抖。胤禛很满意这样的反应,他故意拉长音调,视线最终落在墨迹身上,等到墨迹仿佛面团一样的瘫软在地上时,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杀无赦!”
霎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门厅边的红灯笼随风摇曳,在浓黑的夜色下显得诡异而妖艳。
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自远处穿来,不一会儿一溜灯笼由远及近的过来。细细一看,是那拉福晋正一脸的急切与喜悦迤逦而来。
“爷…”那拉福晋被门口这怪异的场景弄的也是一怔,旋而全当没瞧见似得对胤禛说道,“赵太医回去了。妾身正急着寻您呢。谁曾想您在这儿呢。”
胤禛一点头,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答道,“唔。批折子批的乏了,出来走走。正巧遇上她回来,说了几句话。赵太医?谁身子不爽?”
那拉福晋掩着嘴笑笑,快速的瞧了眼我,对着胤禛一个福身,“妾身给爷道喜了。可娆妹妹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咱们雍王府啊,马上就要有新生命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