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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情从那一日起,因为箫晟的一句话而开始出现大的转机。只是,其他人所知晓的状况却又并不如沈蔚然所知道的那般,或者应该说,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景祐十一年,夏。
朝堂上,景祐帝因国舅与贤亲王的步步紧逼而节节败退,西征之事最后以将军队召回的结局草草收场。这却让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终于在鸣金收兵后稍微安定下来了一些,而这时,景祐帝又不得不面临另一个大问题。
西征耗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以及兵力,可什么成效都没有,这便导致贤亲王和国舅利用这事情开始对景祐帝进行质问。对于本就到了节节败退地步的景祐帝来说,贤亲王和国舅两派联合起来的质问无异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此,在朝堂之上,国舅与贤亲王两派几乎已经将景祐帝一派彻底压死了,投靠景祐帝的大臣们人人自危,欲叛者众。朝臣之中,亦有坚定站在景祐帝一派的,便是以新臣夏侯司和旧臣沈丞相为主的少数臣子们,然而,这个时候的他们过得却更加提心吊胆。
因国舅与贤亲王皆欲为自己立威信,首先便想拿这一众朝臣们下手,杀手们隔三差五便会袭击上这些人。幸得尚有景祐帝派侍卫庇护,才不至于轻易的丧命,但这却招致国舅与贤亲王更为厉害的攻击,厮杀因而变得更加惨烈。
惶惶不安的日子一直从炎热的夏天持续到入了秋,被召回的西征军队在三日之内便会回到大启帝都。至此时,景祐帝已被贤亲王及国舅两派压制到近乎是毫无抵抗力。
原本投靠景祐帝的臣子中不少都已叛变,而坚定站在景祐帝一派的不少臣子亦已惨遭国舅与贤亲王的毒手,即便不曾丧命,亦逃不过贬罚的结果,能够相安无事的只是少数。
有宋漪澜无时无刻守在太后的身边,即便太后始终保持着深居简出的状态,她有什么状况、身子如何,对于箫晟来说都是清清楚楚的事情。到现在,哪怕是一直都用好药、好补品供着,太后的身体仍旧已经快要熬到极限了,或者对于太后来说她不过是在等这最后的一个结局。
另一位世子箫琰,自从被箫晟关押在天牢再被送回了贤亲王府之后,便可谓是一蹶不振,萎靡度日。贤亲王对箫琰本是抱着极大的期待,见他行事如此荒唐便已对他失去了大部分的期待。
贤亲王膝下并非只箫琰一个男丁,如今箫琰不受贤亲王的待见,他的其他庶出兄弟自然开始想尽办法博得贤亲王的赏识和喜欢。而这其中,便自然少不得是好一番暗斗和互相较劲。
后宫里比起朝堂来说,只可谓风平浪静到没有任何的波澜。宫外的消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传不到宫里来了,所有的消息都会被箫晟的人暗中截下,即便有人能够收到什么消息,亦是伪造之后的假消息。
这一日较一日更为紧张的时局与沈蔚然来说,不可谓什么影响都没有。时局艰难,而时局无论有多么的艰难,只是沈蔚然这与一日较一日艰难的时局一般日渐圆滚滚的肚子让她不得不抛却了所有的想法,只努力专注于养胎的事情。
她虽知道箫晟赢的成算很大,但现下箫晟仍是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极低的位置,让贤亲王及国舅都以为他已是无任何的反抗之力,只这么一点便让她亦免不了有所忧虑。更何况说她的父亲,沈丞相,作为支持箫晟的十分重要的人物,在这种时候自然会是那两派主要打击、打压和抨击的对象。
可以想象,她的父亲在朝堂之上要经受住多少言语攻击还须努力反击,甚至在朝堂之外,还必须得逃过一次又一次的刺杀才行。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的艰苦,却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概括清楚的。
御医说,她肚子内的是双生子,只这么一个事实,便足以让沈蔚然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自己肚子里即将诞生的两个小生命上。其他再多的担心忧虑都没有办法操心太多,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轻松的心情和状态。
在这段时间内,处于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的箫晟来说,可谓是隐忍得及其艰辛。哪怕他总在沈蔚然面前故作轻松,她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只是沈蔚然配合着箫晟,假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于是,在箫晟看来只是她一心一意的信任着他终究能够好好的摆平这一切。
沈蔚然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离西征的军队回到帝都已经极近的时候依然没有多大的变化。后宫里有皇后坐镇,兼之无论是投靠还是没有投靠皇后的妃嫔安分守己,或者可以说是变得更加惜命,因而一直都没有生出任何的事端。
直至今日沈蔚然离临盆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御医说大约就是在这几日。一如先前沈蔚然所猜想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朝堂上的事情也大约将会有一个彻底的终结。
沈蔚然仔细的替自己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准备了很多,因为之前不知道是男是女便提前准备了两份的东西,她现在便特别希望自己肚子里的是龙凤胎,这样什么东西就都很齐全了。
即便肚子已经大到不方便行走,她仍旧常常在殿内慢慢的走上一段时间。即便并无任何生育的经验,沈蔚然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虽然已并不会过分瘦,但是一下子要生两个孩子是比只生一个要更为危险的事情,她的身体必须好、更好,这样才能够更好的挺住。
荔枝和樱桃开始时对沈蔚然肚子已经很大了之后还坚持常常走动的举动只感到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恨不能尽一万份心来伺候。她们更是比往日更加贴身服侍着沈蔚然,大多数的事情都自己经手,而并不会吩咐其他的宫人去办。
这一天箫晟依然很晚才到碧霄宫,往日在这个时候已经歇下了的沈蔚然这一晚不知道为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没有任何的困意,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箫晟到碧霄宫了也还是感觉不到半分的困意。
箫晟刚刚踏入碧霄宫内便知道沈蔚然还没睡了,正是因为明白她并非故意等他,而是类似于感应一般的就是莫名其妙睡不着,箫晟才更加觉得动容——因为就在明天,西征的军队便要回到大启帝都了,而所有的事情将尘埃落定,他的所有成败,亦就在明天。
梳洗之后,箫晟才进了沈蔚然的房间内,彼时沈蔚然已经被荔枝和樱桃扶着半坐起来在床榻上了,她身后垫着很多个软枕,调整到让她觉得最为舒服的姿势。本来放下的帐幔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全部都收起来了,因而箫晟的身影刚刚出现沈蔚然便注意到了,立刻便微笑着望着他。
守在旁边的荔枝和樱桃虽马上就与箫晟行礼,但心里无一不是在偷笑想着,方才还一脸焦躁的娘娘在见到皇上的瞬间就平静了下来,这样看起来当真是很不赖。荔枝和樱桃一如既往十分识趣的很快便都退了出去,只留箫晟和沈蔚然独处。
箫晟此刻看起来不算是特别的疲惫,可是他含着笑意的眸子下却深藏着正汹涌翻滚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几乎是在看见沈蔚然的时候顷刻间便爆发出来的,强烈到让箫晟觉得无法自持。
大步走到了床榻边,箫晟弯着嘴角看着沈蔚然,可却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想来看看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所以尽管夜已经深了,到底忍不住来了,又或者只是这个时候,莫名格外的想要和她待在一起的缘故。欲壑难平
沈蔚然看见箫晟的一双眼睛,亮似夜空星光,正濯濯看着她。箫晟虽然这样看她,但又好似并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沈蔚然便主动说道,不过是一句:“皇上看起来很高兴。”
箫晟握住沈蔚然的手,凑近身子抬起另一只胳膊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只是这样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都会觉得无比的满足。箫晟下巴的轻轻靠在沈蔚然的肩头,却又一下便含住了她的越变得圆润的耳珠,只说,“想你了,便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有睡?”
“大概是知道皇上这个时辰会过来,所以一直都睡不着。”沈蔚然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被箫晟握住的那一只手回抱住了箫晟,她便也这般靠在了箫晟的身上,可不似箫晟那般并不敢用力气。
沈蔚然这般的话让箫晟的眸子更亮了,他本就弯起的嘴角也更加翘了起来,只是他却马上就柔声说,“那现在一起睡。”沈蔚然很快就点了头,箫晟便拉开了沈蔚然,脱了外衣上了床榻。
肚子太大了,夜里想要翻个身,于沈蔚然来说都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箫晟陪着她一起睡的时候倒还好,能帮她,让她减轻诸多的辛苦,箫晟不在的时候,便只能不翻身或者被守夜的荔枝或者樱桃扶着坐起来然后再换个方向躺下来。
他们脸对着脸一起躺着,沈蔚然一手圈在箫晟的腰际,两个人离得很近,唇瓣几乎贴着唇瓣。说好一起睡,可真的躺下了,闭上了眼睛,却谁都没有真的睡着。黑暗之中,箫晟睁开眼睛,略往后仰了仰头,在适应了这黑暗之后,借着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的微弱光亮勉强能够看清沈蔚然的五官。
箫晟就这么贪心的看着闭着眼睛的沈蔚然,手不自觉伸向了她隆起的肚子覆盖上去。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如果明天,万一失败了,会有人在第一时间便护送着沈蔚然离开皇宫,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知道任何的或大或小的颠簸对于现在的沈蔚然和肚子里的孩子来说都十分不好,他自然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安全的降生下来,想知道他们长得是什么样子,到底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自己面前的人多一点。可是一旦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更加希望沈蔚然能够好好的。
生死相依听起来固然很美,或许活下来的那个人,过得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可是箫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沈蔚然既然在这里获得了新生,便不会在这个时候便止步于此。他又确实的没有办法去想象,沈蔚然死了,哪怕只是想一想而已。
不是没有试图劝沈蔚然暂时去宫外避过这一次的事情再说,和阿姝还有他的母妃一起离开,可是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走,他的这般打算到最后便只能不了了之。若是强行把她们送走亦可能会弄巧成拙,因而他没有选择那么做,如今便也就只能努力保证在有突发情况下的时候,她们还有三嫂都能够第一时间就被从后宫送走到安全的地方去。
“皇上在想什么?”闭着眼睛的沈蔚然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黑暗之中,箫晟的两眼仍旧是亮亮的,那眼神之中又满含着不舍、温柔还有缠绵之意。沈蔚然看着箫晟的眼睛,想要更加凑近他一些,便往前挪了挪。箫晟却在发现她的意思的第一时间,便立刻贴了过来,沈蔚然不忍微笑。
覆在沈蔚然肚腹上的手,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感觉到有什么在踢着他的手,好似马上就发现了箫晟的手掌一般。沈蔚然贴上了箫晟的唇,又问了他一遍她刚才问的那个问题。箫晟却只是说道,“做母妃的到现在都睡不着,孩子们也心疼得还没有休息。”
“也许是他们的父皇还没有休息,他们心疼才没有休息。”沈蔚然见箫晟没有要透露半分的意思,便笑着轻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又抬手覆上箫晟的手,隐约也能够感觉到那胎动。
因为沈蔚然的笑容而同样的笑了笑,箫晟又主动再次贴上了她的唇瓣,却敛起笑容,然后似含着叹息,轻声又缓慢,称得上是一字一顿地和沈蔚然说道,“告诉朕,你不会有任何的事情,会一直都好好的。”听着格外肃穆。
沈蔚然闻言一愣,脸上的笑容微滞之后仍旧是那般,却说道,“只要皇上好好的,臣妾就会好好的,皇上和臣妾的孩子也都会好好的。”却默默的垂下了眼睑没有继续看着箫晟了。
箫晟眸子顿时便黯了黯,可却伸手捧起了沈蔚然的脸好好的亲了亲她的唇瓣,叹了口气,又说,“朕要你好好的。告诉朕,你会好好的。”执拗而又变扭到好像蛮不讲理的小孩子一般。
沈蔚然难得和箫晟一样犯起了倔,还是垂着眼,只说,“这些事情,也不是臣妾能说了算的。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皇上非要我说,我会好好的,却不肯给个缘由。”
箫晟当下便默了默,许久才又叹气说道,“明天,派出去的西征大军便会回朝,朕将会亲自到城门外去迎接。”沈蔚然终于抬了眼,看着箫晟问他,“国舅还有贤亲王都会去吗?”箫晟点了头,沈蔚然便又说道,“皇上担心会出什么意外?”箫晟又点了一下头。
“所以,如果真的出现意外,你一定要离开。”箫晟的语气非常之坚定,清楚的透着不容置疑的意思。可沈蔚然浑然不觉,反而笑起来十分轻松一般问箫晟道,“所以,皇上安排了人一旦出了意外,便会臣妾离开这里?”
箫晟抿嘴不语,沈蔚然却变本加厉继续说,“皇上准备抛弃臣妾,还希望臣妾能够好好的?”继而十分夸张的表扬了箫晟一句,“臣妾居然现在才发现皇上这么伟大!”箫晟的脸色已经略微有些不好。
沈蔚然却丝毫不在意箫晟的感觉一般,还在没有停歇的说着,“然后臣妾最后好好的活了下来,也好好的生下了皇上和臣妾的孩子。可是好巧不巧他们都长得十分像皇上,像到臣妾看到他们就会立刻想起皇上来。于是,臣妾觉得这样没有办法遵守和皇上说下的‘我会好好的’这样的话,臣妾终于抛弃了这两个孩子。”
“为了能够真正的过得‘好好的’,臣妾抛弃了和皇上的两个孩子,也忘记了皇上,之后臣妾有幸能够碰上一个不嫌弃臣妾过去、待臣妾极好的男子,成功的改嫁,彻底的过上了美好的生活。”
沈蔚然觉得,如果有光亮的话,她一定能够看到箫晟已经变得铁青的脸。只是沈蔚然没有停下来,反而往里面烧了一把猛火,主动提醒箫晟问他道,“皇上忘记世子了?还是说皇上觉得世子会在皇上出事之后轻易的就放过了臣妾,还有皇上和臣妾的孩子?”
到了这个时候,沈蔚然虽然并不能看见,但箫晟确实已经脸如黑漆木一般了。箫晟只觉得,他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到过沈蔚然这么能够有办法戳他的心窝子。可以说每一句话都成功的戳了他的心,特别是最后的那几句!
“不许你提起他。”箫晟撇撇嘴,万分不满的说道,却又很快和沈蔚然说,“朕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朕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任何人折磨也没有办法听到你出了任何的事情,朕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余罪
这次却换成沈蔚然觉得不满了,“皇上既希望臣妾好好的,便该相信明日不会有事。皇上不信自己能够护得住臣妾和皇上的孩子么?可是臣妾信皇上啊,臣妾也信明日不会有任何的意外,皇上会赢,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既然皇上能够有办法带母后、三嫂还有阿姝和臣妾离开这皇宫,那皇上定然有办法在事败之后回后宫见臣妾一面对不对?臣妾明早起身之后就过去三嫂那儿等皇上回来,事成也好,只是回来见臣妾一面也好,臣妾都在那儿等着皇上。”
沈蔚然没有办法预知将来的事情,只是她并不想看箫晟如此更不想听他说这些话,哪怕明白他是什么心意。还是那句老话,没道理她只能和箫晟同甘而不能共苦。让箫晟从这样负面的情绪里面彻底走出来,对他来说多少还是有好处的吧。
因为曾经死过,所以知道死后究竟是什么样子,更明白死并不是终点。至少活着必然会要承受苦难,死了却不必。最重要的是,她实在看不得箫晟这么颓丧的样子,大约是关乎到于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以至于谨慎到可以说是失了方寸。
“就这么笃定朕不会失败?”箫晟的一双眸子终于重新亮了起来,他一口含住沈蔚然的唇瓣轻咬着、带着惊喜和欣喜,问她。沈蔚然毫不犹豫的点了头,说道,“臣妾不信皇上还能信谁?”
“臣妾完全的相信皇上,我们的孩子也会信他们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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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蔚然和箫晟一起醒来,她看着箫晟穿戴洗漱好,微笑着目送他去上朝,之后自己才重新补觉。只睡了两刻钟,沈蔚然就醒了,之后却再也睡不着,她干脆起了身。
如常的在樱桃和荔枝的服侍下用过早膳,没有什么事情可坐的沈蔚然马上就想起了箫晟,却不知道此时他是还在上着早朝,还是已经出城了。没有任何的消息,便总有种等待催人老的感觉,心里更是觉得不怎么安稳。
想起昨晚和箫晟说过的话,沈蔚然吩咐樱桃和荔枝去备步辇,然后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去往凤鸾宫。叶佩兰知道沈蔚然会来,派宫人去早早的探好了消息便亲自到殿外去了接她。
只是看着沈蔚然这么挺着一个大肚子,她就已经觉得心惊肉跳了,连忙上前去扶过她,又觉得自己拿她和皇上都根本没有办法。两个人在某些方面,真是说不出来的相像。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两个人的性子才会这么契合。
如太后还在房间里面,叶佩兰和沈蔚然便都一起去陪着如太后,房间里面只有她们三个人,房门外守着的也是叶佩兰的两名大宫女以及沈蔚然的两名大宫女。三个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今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可谁都没有特别或者是故意的提起。
叶佩兰和沈蔚然进来的时候,如太后正半坐在床榻上。被好好的将养了近于一年的时间,如太后现下已经不似刚刚被箫晟救出来那般憔悴了。凹陷的脸颊、枯瘦的手臂、皮包骨似的大腿,都有了肉感,至少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气儿,只看着便觉得她过得很好。
沈蔚然坐着不方便、站着一样很不方便,如太后便把床榻让给了沈蔚然去躺好了。沈蔚然躺下之前,却先被叶佩兰扶着在房间里面走了好几圈,这是她平日在碧霄宫里这个时辰会做的事情。沈蔚然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到了这个时候,在凤鸾宫内还要去做这些事情,只是觉得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总还得做。更不说她现在已经到了临盆的日子了,早点就在今天,晚也不会晚到哪里去。
“然儿是不是快要生了?”如太后和叶佩兰都坐在离床榻不多远的桌边,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便只能聊点儿琐碎的事情。因而如太后便首先打破了这房间里有些沉默的气氛,问正半坐在床榻上的沈蔚然道。
沈蔚然很快便笑着回答道,“是呢,母后。御医说,就在这几天了。”
叶佩兰也笑着插话说道,“御医诊脉出来说是双生子,我只想着这里边福气可大着呢。”沈蔚然笑了笑,又看向了如太后,认真的问道,“母后生皇上的时候,辛苦吗?”
“我生皇上的时候虽然是头胎,但是很顺利,才两个多时辰,就已经生下来了。我后来生阿姝的时候,也很顺利,算是没有受什么罪。有的人,要肚子疼上个半天一天的才能完事,那才叫做辛苦。然儿坚持锻炼,身子又很康健,按照说法应当也能够很快。”如太后脸上笑意不变,好好的回答了沈蔚然的问题。
“要是真的能和母后一样顺利就好了。”沈蔚然叹了一句,又说道,“皇上和阿姝的性子,看起来不一样,可我觉得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太后笑着点了头以示认同沈蔚然的话,叶佩兰也附和。三个人便谈论了一通,两个人究竟有哪些地方很相像。
这么聊了半晌,房间门乍然被敲响,三个人当下皆是心跳都漏了半拍。门外守着的叶佩兰的大宫女慧真很快就进来了房间内,对着三个人行礼恭敬说道,“有消息传过来说皇上携着满朝的文武臣子,现下已经出城了。”
这个消息让房间内轻松下来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和紧绷起来,如太后几人原本勉强维持着的松快表情也都变得严肃了。叶佩兰发话遣退了自己的大宫女慧真,又吩咐一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这之后,紧张和紧绷的气氛便再也没有能够散去,沈蔚然三人或坐或站,可都不愿意多开口了,更是因为已不再能说出什么轻松的话来。应该说至少在这一件事情上,她们三人的想法和意见完全的一致。谁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也都不希望自己被隐瞒,而互相体谅的同时,亦没有想要特别隐瞒谁。
如太后和叶佩兰没有特地要隐瞒沈蔚然,这让她感到非常的意外却更觉得窝心。若是换做别的人,兴许只她现在有身孕这一项,便足够将所有的事情都瞒她瞒得死死的。如太后和叶佩兰现在没有故意避开她或者什么都不让知道,她没有办法不感激,因为她们对她有信任、体谅,也有在乎。
事实上今天的后宫,除沈蔚然之外的其他的妃嫔都被软禁在了自己的住处,包括宫内的小太监、宫女,都有侍卫专门看守,根本哪里也去不了,这样,至少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减少不必要的混乱。
宫里的人都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却是一无所知。却正是因为这样,在只能干等的时间之内,对于他们来说自是分外的难熬。难捱的不只是他们,一如得到了消息,又要等上不知道多久才能有新的消息传来的沈蔚然几人,在这期间只有更加难捱。
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十分的缓慢,慢到明明以为过去了许久,实际上亦不过是一刻钟罢了。沈蔚然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这么清明白的察觉到自己的感情过,她的每一次心跳好似都融入了对箫晟的在意,她的每一次呼吸,好似都在牵动着她对箫晟的一颗心。
她回想起自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从开始到如今与箫晟有关的点滴,竟从未觉得自己的心意如此的清明,每一件和箫晟有关的事情,都不分大小生动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又似这些事情便就发生在昨日一般。沈蔚然想着这些,有些躁动的心便已重新变得安定。沙漠圣贤
房间内,沈蔚然三人正安静的等待着。在这静默之中,都只盼着得胜的消息快些传来。可她们还没有等到得胜的消息传来,却先等来了箫晟安排送她们离开的侍卫们。这些侍卫们连凤鸾宫的院内都没有能够进得去,被原本守在凤鸾宫外的侍卫拦下了,正两相对峙着。消息一层一层递进来,最后代为通传的依然是守在门外的叶佩兰的大宫女。
箫晟安排的侍卫们已经出现了,便意味着……三人都因为这个突然而又毫无征兆、最为不喜的消息而晃了晃神。这个时候三个人都是连自己怎样都根本顾不上,只想知道箫晟现在究竟如何了。
首先反应过来不对劲的人是沈蔚然。或许一下子得知这样的消息难免让人失了分寸,更容易一下子就不自觉的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即便她们根本没有什么可靠的根据能够做出这样的推测。可这并不意味着,注定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沈蔚然不知道出现在凤鸾宫外的究竟是谁的人,或许是贤亲王也或许是太后。他们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又并没有强行的闯入,那便很有可能是不想伤到人或者是有不愿意伤到的人。沈蔚然很快便将目标给锁定在了太后的身上,但很快就知道这样的推测并不对。
太后身边是有人看着的,她想要传达什么命令下去,宋漪澜都不会不知道。除非宋漪澜叛变了,否则便不可能会替太后去传这样的命令。如果说这是太后提前便已经安排好的计划,那更不会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而假若是贤亲王的人,那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只会是直接强闯。
本来是坐在桌边的如太后和叶佩兰在宫女进来传报了这么一个消息的时候便已经站起来身,这个时候,除了箫晟之外,她们最关心的人便无外乎是沈蔚然了。只是叶佩兰焦急的看着沈蔚然,却见沈蔚然眉头蹙起了,脸色凝重,脸上又要不加掩饰的疑问神情,却不由微愣。
如太后看不见沈蔚然的神情,这个时候已经说道,“然儿,你现在肚子里有皇上的孩子,而且这两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不要在意这么多,不要犯犟,你先走。”哪怕不愿意面对和接受箫晟失败的事实,如太后却更清楚,自己一时的情绪并不能够用来作为决策的基准。
叶佩兰虽然更想要知道沈蔚然为何这个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但她依然在第一时间就同意了如太后的话,冲沈蔚然无可置疑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没错,然儿你先走。”
“母后、三嫂,不用,我们都不用走。”沈蔚然第一便摇了头,第二才说了这么句话。如太后和叶佩兰自然十分疑惑她话里的意思,沈蔚然便马上就解释说道,“我昨晚和皇上说好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皇上会想办法回到宫里来,至少再见最后一面。”
“现在这些人突然出现说自己是皇上安排好的、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就护送我们离开的人,哪怕他们现在是这么说的,哪怕他们手里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没有出差错,这其中还是有不少蹊跷的地方。”
沈蔚然看着如太后和叶佩兰,见她们也都已经从刚刚的慌乱里平复了下来,便继续说道,“我们现下尚且什么新的消息都没有能够收到,这些人却不但得到了消息更知道皇上没有赢,更不说和我与皇上约定好的事情差离了去,要是真的没有问题才不对。所以我觉得,我们都不用走,也千万不能走。这一走没准儿就要出大事情。”
叶佩兰看着沈蔚然,到底还是迟疑着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沈蔚然松了口气,叶佩兰已经吩咐说让守在凤鸾宫外的侍卫无比要将来凤鸾宫的人擒拿下。
这个消息传了下去,外边很快就是一阵慌乱和嘈杂的响动,这便等于间接证明了沈蔚然方才的话的真假性。明白过来的叶佩兰和如太后都不忍叹气,更觉得有些后怕。如果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坚持第一便要将沈蔚然给送走,谁能保证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宫人再进来禀报异状得到了平息,那些个人都已经被制服了,叶佩兰便道将他们绑好看住,等皇上回来再裁决,然而宫外的消息许久之后还是没有能够再传来。这个时候,却已经到午膳时分了。樱桃敲了门进来,说要为几人准备午膳,特别请示可有什么想用的东西。
问的虽然是三个人,但真的要说的话,确实主要还是沈蔚然。可沈蔚然现下却和叶佩兰还有如太后一般,只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因而最后樱桃什么意见都没有能够得到,只好自己下去看着办的准备。
午膳送上来,没有胃口的几个人都不过随意吃了一两口,便都已经搁下了筷子。之后三人便又沉默的坐着,等着迟来的消息。
现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今日的天本是阴沉沉的,但到了现在却颇为意外的放了晴。从窗户往外边看过去,可以看见叶子已经枯黄的高大银杏树正被这秋光照得熠熠生辉,每一寸地方都在闪烁着耀人的光亮。
阳光穿过枝桠间的银杏树叶,最后只投下了一片阴影在地面。地面铺着一层掉落的黄色的银杏树叶,造就了别样的景色。秋风也从树木枝叶间穿过,而后再透过窗子蹿进来了屋内,不大,但足以撩起颊边细碎的发。
沈蔚然被叶佩兰扶着在屋内慢慢的走着算是消食,加上她确实在床上做得过于久了一些,正好可以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当走到窗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风景,沈蔚然莫名觉得心情变好了一些,或者应该说她不知为何就更加相信不会有事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午憩的时间了,但此时无论如何也没有半分的困意、倦意。沈蔚然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到这个地方来的,即便过去不信现在也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祈祷,诚心祷告着神明能够保佑一切都能够平安顺遂。
心里的祝告方歇了下去,门外就是一阵吵闹的声响,屋里的人都蹙眉站着。两名大宫女已经满脸笑意走进来屋内,而后对着三个人行礼,嘴角止不住笑意说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沈贵妃娘娘!国舅和贤亲王都已经被回到帝都的将士们擒下来了。皇上当下便亲自公告了朝中的大臣们,西征一役大获全胜。”
紧绷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松懈,叶佩兰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如太后长叹了一气,脸上也是笑意满满。沈蔚然默默的异常诚心感谢了一番神明,她刚刚的祝告好似在这个时候都得以实现。而后,她笑着又忍不住轻抚上自己的肚腹,在心里告诉自己的孩子,他们的父皇很厉害,终于得到了胜利。
叶佩兰偏头看着如太后和沈蔚然,说,“皇上应当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才能到凤鸾宫里来,昨晚母后就没有休息好,现在去歇一会吧。然儿也一样去休息一会,别是真的给累着了自己。”
沈蔚然只笑了笑,但心里对于叶佩兰的话表示认同,便准备应她一声好。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沈蔚然感觉到自己的下腹部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异样感觉,不是纯粹的疼痛,却是另外感觉的难受。
她早便已经将临盆前大致会有的感觉都牢牢记在心里了,哪怕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但至少能有个大致的猜测。于是,发觉到身体这些的沈蔚然,马上蹙着眉头看向了叶佩兰,说,“三嫂,我好像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