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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里间,箫晟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却不曾与沈蔚然赐座,她只能立在一旁。沈蔚然心中却是庆幸,她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先时敢坐着是因为会先在椅子上铺上软垫,现在没有那软垫在,站着反倒会比坐着要好上两分。
箫晟一直不说话,沈蔚然便也只沉默着低头盯着自己的绣鞋缎面看。
晚膳很快就送了上来,想来先前箫晟最后吩咐的事情便是这个。食物好好的摆上桌,箫晟挥退了宫人,并不要谁伺候。待宫人都退下去后,箫晟看一眼沈蔚然,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说道:“过来坐下用膳。”
沈蔚然不自觉咬唇,心中不由哀叹一声竟无软垫,到底是慢吞吞的走上前去。还未坐下时,箫晟好似恍然明白过来,兀的出声吩咐一句:“高德全,去找张软垫送进来。”
“是。”
一声应下,很快高德全便进来将软垫铺放好在箫晟旁边的位置,又很快的重新退了出去,极有眼色。沈蔚然挪到那位置坐下,这才谢了恩典,看向桌上的食物,只三样小菜,竟全是素食。
沈蔚然想起前世皇帝的奢侈行径,再两相一对比,顿时觉得箫晟这人真是不可思议。她想起先时那次也是一样,箫晟只让人去准备刚好够她吃的份量,她早就该想到,箫晟对自己当也会是这般。他其实又并不去管制后宫妃嫔们的吃穿用度,一切都照着份例走,是以刚刚那样的想法沈蔚然便不曾往心里去。
身旁的人心思百转,箫晟却是面不改色的举箸,且慢条斯理地用起了晚膳。
就这么在诡异和谐的气氛中,黑夜不知觉间降临了。
殿内烛火跳跃,吃饱喝足的箫晟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与高德全吩咐说今晚便宿在琳琅殿了。想到自己睡觉时的诡异姿势,沈蔚然一个头两个大,皇帝真的要宿在琳琅殿?并不是说不好,这毕竟是恩宠的象征,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而且她那个样子,着实不好看了些。
服侍他梳洗本该是她的事情,箫晟言她身上有伤不方便,沈蔚然却更相信箫晟是嫌弃她现在这样根本伺候不好。虽然不需要亲自动手服侍箫晟,但这不代表沈蔚然就轻松了。她须得在一旁立着候着,根本歇不得,好在时间不多长,才能够挺得住。
宫女们退下,很快荔枝端着黒木漆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一小碟蜜饯还有为沈蔚然处理身上伤口的东西。□
箫晟看一眼那些东西,意味不明的吩咐荔枝一句:“将东西放下就退下去罢,这里暂时不用服侍。”沈蔚然听言,脑子一懵,还没说什么,荔枝已经动作干脆利落地退下去了。
沈蔚然干笑两声,看向箫晟,说道:“皇上为何将荔枝遣下去了?臣妾待会儿须得换药,伤口难看,怕是会碍了皇上的眼。”
“那如何?换药这样的事情朕又不是不会。”箫晟不以为然的语气让沈蔚然咽了咽,跟着瞬间醒悟过来为何先前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面前的人……每次与她说话时,语气亲昵态度随意,仿若两个老相识。她段数太低,这会子还没能全然代入原主的角色,也不知道该把皇帝摆到什么位置上去。
她承认皇权至高无上,可是这个皇帝,或者应该说她到底不是原主,并不信奉眼前的人。先前做出那些判断和举动,是近乎下意识的选择。箫晟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难道她真的要让他替她换药?
如果拒绝,便可能会惹恼了面前的人,好不容易博得一点注意力也会功亏一篑,更重要的是以后呢?以后,还可能会有更亲密的事情发生,譬如侍寝,怎么逃得了?沈蔚然终于觉得,这次新生,从最初到现在便没有一件事情不是在为难她。
端了药碗闷声将汤药喝下,嘴里的苦味一直蔓延到心上。
沈蔚然皱眉放下药碗,冷不丁的嘴巴里被箫晟塞了口蜜饯,又听见他不知是讽刺还是调笑的话,“那么苦的药,你倒是喝得豪迈得很。”
“良药苦口,何况逃不过去,索性痛快一些。”
下意识的接话,先前还拧巴着的沈蔚然却被自己的话疏通了心思。
不喜欢苦药,可是不喝不会好,所以必须喝。箫晟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她根本没有逃避的机会,只能去承受,既然是这样,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大方一些,对她来说才是好事。
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些事实,沈蔚然到底忍不住在心里调侃自己一句,从此以后,她便可以努力的修炼自己到抛开*的束缚,争取上升到精神的境界了。
“你倒是想得也通透。”箫晟略略挑了眉,看沈蔚然竟然发起愣,伸手挑起她一缕青丝,斜眼睨她,“当着朕的面这样发呆,真的好吗?”
回过神来,沈蔚然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却答非所问:“皇上说这样的话可是要吓坏臣妾了。”
箫晟不介意她这般行径,只道,“还不快去趴好。”
伤口确实如沈蔚然所说那般触目惊心,箫晟动作愈发温柔一些。他很清楚沈蔚然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如果他没有回来,许是她便逃不过这一劫了,太后是铁了心想要她的命。
这两日发生了一些事情,虽然有些他自己弄不清楚,但总归一切都没有乱。
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两天的事情,总觉得很不对劲,所以在昨日便暗中吩咐在半路制造刺杀事件以避开此次祭拜的事情回宫。之后只要自己再说,昨夜先祖曾入梦,告诫他这一日不可出行,而他心中惦念先祖,坚持出宫,以至于遇上这样的事情,便可将那帮大臣应付堵过去。
回到宫里,果然是遇到了一些“好”事。
“先前朕让高德全送的不留疤的膏药,都用了吗?”
“是,一直都在用,臣妾谢过皇上恩典。”
沈蔚然咬紧牙关才挺到箫晟帮她换好药,此刻只觉得如蒙大赦,立刻谢了恩典。扭头看去,箫晟已是一副一切都非常满意非常完美的表情,不禁有些想哭,帮她脱了衣裳不能再帮她穿上么……
“皇上。”
“嗯?”
“可否……请皇上帮臣妾一个忙?”
“什么?”
“皇上难道不觉得,臣妾现在这幅样子,很伤风化?”
箫晟望着赤|裸着身子趴在床榻上的沈蔚然,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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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然梳洗好的时候,箫晟已经靠坐在床榻上看了好一会书册子了。他身上披着一件明黄色的外衣,手中握着书册子,露出精瘦好看的手腕和一截小臂。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沈蔚然慢慢的挪上前,箫晟配合的任由她替他剥去外衣。待沈蔚然将衣服挂好,再慢慢的挪回床榻边,此时箫晟已经在床榻正中间躺好。
眼角跳了跳,沈蔚然抿抿嘴放了帐幔上了床榻,无言地在外侧躺下。刚刚躺好,一双大手已经探过来一下就将她抱到了自己胸前,任她趴在自己的胸口,甚至小心的避开了她身上的伤。
箫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便喷薄在她的发间,“你身上有伤躺着也睡不好罢?听说你平时都爱趴着睡好避开伤口,今晚朕在这,你就这样凑合睡一晚。”
沈蔚然想抬起头来,可实在是不方便,只好就这么趴在箫晟的胸前,说道:“多谢皇上。”
箫晟“嗯”了一声,对沈蔚然没有说些类似“皇上能来琳琅殿是臣妾的幸事,臣妾高兴还来不及”这样的话感到十分满意,两只手臂轻轻圈住她娇小的身子,依旧不忘避开伤口,这才阖眼睡去。
没有声响,沈蔚然跟着闭眼,白天睡得多,这会儿还不是很困,偷偷睁眼去看箫晟。平日里看着轻松小意的箫晟,此刻眉头却是皱起,双唇紧抿,绷着一张好看的脸。仰着头,脖子很快就感觉到酸疼,心情复杂的沈蔚然重新趴好,再次闭了眼。
习惯性的在寅时醒来,箫晟正欲起身,才想起自己身上还趴着一个人。垂眼看到沈蔚然安安分分的就这么趴在他身上睡了一夜,箫晟嘴角扬了扬,小心翼翼的将还睡着的她抱到了床内侧,这才准备起身。
箫晟轻声唤了宫人进来服侍他更衣梳洗,并不让人去喊醒沈蔚然。待到箫晟将要离开,沈蔚然也没有醒来,箫晟便吩咐宫人任其睡着不要打扰,而后才去上朝。
出了房间,高德全和徐熹两人脚步匆匆的跟在箫晟身后,却忍不住对看一眼,同时对这淑妃有了几分新的看法。
沈蔚然受伤到现在,这两天才能下床走两步,请安的事宜自然是免了,所以不须这么早起来。只是她睡觉浅,有什么动静很快就醒,是以从箫晟起身的时候她便没有在睡了,只是没有睁眼更没有起身。
箫晟的那些话,沈蔚然也都听到了,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想法。这个人的心思,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也许还有一些原主和皇帝之间的事情,被她遗忘了?努力的在脑中搜索了一番,仔细回想着原主的记忆,一无所获,沈蔚然终于放弃。
无论如何,今次已确定一件事情——荔枝果然是皇帝派来琳琅殿监视她的,而箫晟对于这件事情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这分明是时时刻刻提醒她要谨言慎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