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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瞧俺家孩子,给你当书僮吧,啊?他命也是你给救的,你晓得的,俺家穷,咋养的活,你,你就收了他吧?给你收拾屋子,烧火做饭,他都可以的,他又乖,又听话。狗娃儿,说两句话让先生听听,快。”妇人拉扯着身旁畏缩的孩儿,急急的想让他得到先生首肯。
安静的竹屋内,小小古色香炉袅袅的飘着烟,微风轻拂,那薄薄的浅色纱幔迎风拂动,帷幕内定定的端坐着一人,背对着明厅,头上戴着一顶漆纱珑冠帽,帽子很大,捂得连脖子也瞧不见了,宽大的袖袍随风略动,人却纹丝不动。
“先生?”门外的妇人有些急了,也有些畏惧。
“嚷嚷什么?今儿个这个把儿子送来,明儿个那个把女儿送来,怎么,是不是送徒弟再送个媳妇给先生啊?”一个瘦巴巴的少年气势汹汹的掀了纱幔就吵那妇人吼道。
那妇人一惊,不是说先生身旁的这个厉害的小子今天不在吗?当下话也不说拉起身旁半趴着瞌睡的小孩就跑,好似身后有人追赶,跑的又急又慌,恨不能多生出两条腿来。
眼瞧着那对母子远远的离了山头,那少年才骨碌着一双亮眼,嘟囔着回去了,临了走过那"先生"身旁少年眼一黯,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莫非又要搬了?此处原是很好的。”少年转回身,蹲在"先生"身旁,将"先生"的衣服慢慢剥下来,"先生"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待少年将"先生"身上衣服全剥了下来,才露出了"先生"的真身,这哪里是什么先生,根本连人都算不上,不过是一堆木头捆绑而成的人状物罢了。
少年思忖了一番,凭他如今的手段养活自己不成问题,怕只怕他的能力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他年纪又小,身侧并无大人照应,若是出什么乱子,只需一点点手段,他便再无翻身之力。
少年皱了皱眉,这个世道如此乱,他若是单枪匹马太危险了,未得保险之策,他不能轻举妄动。少年看了看手上的衣物,再叹气,自语道,“如果你是个真人多好,哪怕再平庸再无能,我也能让你成为世上最受敬仰的人。”
若旁人听了,或许会生出轻视之意,一个十来岁的黄毛小子竟口出狂言,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可若是对上少年那如瑶石般纯粹的眼眸,里头透出的浩瀚深意便会让人难以说出怀疑之语。
“也不好,怎么会有人乖乖听我的话,若是养只白眼狼,岂不是平白耽误了自己的性命?”少年又是蹙眉,仍是自说自话,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挠头苦思。
最近逐渐声名鹊起的红砚先生,有着妙手回春的美誉,亦是众人交口称赞的道理先生,说话极少,言出必中,引得民众皆慕名而来。然而先生有不成文的规矩,不接富贵之人,不接江湖之人,且每日求请之人不得多于三十人。
却也有眼尖的看到过先生的侍童偷偷塞药塞方子给门外徘徊许久未散的穷人,而后虽然立刻就跑去关门了,却也掩不住先生的好心。这一举动无疑为红砚先生博得了众人的好感。先生便又得了一个菩萨心肠的称号。
而世人不知的是,这"红砚先生"正是这忙里忙外,跑进跑出打下手的少年。那"先生"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他今年十二岁,太过年幼,只得出此下策,既能养活自己也能护自己周全。
可随着"红砚先生"风头渐露,他就不得不考虑后续之事了,若"红砚先生"之事暴露,他前途堪忧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既是匹夫又是那美玉。
正想着,少年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心,赶忙跑到案桌前,泼墨挥毫,写下"先生游学,暂停接客"几字,尔后眉眼弯了弯,这接客二字似乎有待商榷啊,却也不管其他,随意在纸后抹上浆糊就又一阵风似的跑到门外,见四下无人将宣纸"啪"的一声拍在竹屋外的小木板上,又赶紧将房门关上。
他如今可得好好思忖如何想出长久之计,寻一个不会被人戳穿的法子。最好是一劳永逸,得一世平安,当然,少年心如明镜,已是知晓未来日子不会平坦,心愿如此罢了。
一日平淡过去了,少年睡了个昏天暗地。两日平淡过去了,少年悠悠荡荡的在林子里打鸟。这第三日时,少年正睡回笼觉,却突生了变故。
“先生回来了没有啊?”
“就是啊,这都三天了,他再不回来我可要砸门了啊。”
“这,这,这,我还等先生赐药呢,我那二叔前儿个也得了我上次的热病,偏偏我又将方子弄丢了。这可怎么办,先生倒是快回来啊。”
“我家娃儿还想请先生给个名字呢,沾沾灵气好养活啊。”
“我........”
“那........”
少年在门后听的头也炸了,生怕会有人闯进来,他忙从后门一溜烟的往林子里跑去,远离这菜市般的家门。
“这不行啊,门再不开没准儿明天就被砸了,这可怎么办?如何交代。”少年在林子里瞎转圈,愣是没想出好法子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禁有些后悔前两日只在荒度,竟未动半点脑子。
“老天爷啊,请赐给我一个听话的先生吧!”少年大声喊道。
天空晴朗,风林微动,少年的声音很快便随风飘散了。
少年沮丧的抱头蹲在地上,心道,天要亡我也。
忽的林中一声闷响,正在少年头上位置,少年惊的立刻跳开,却听到树枝噼里啪啦的碎响,好似一节一节往下断了去。
少年心惊的抬头看着那扑簌簌掉树叶的大树,只见一团不明物体正以疾速往下掉落,不过一会就随着被压弯折断的树枝落到了地上。
少年也是经历过奇事的,当下也不慌乱,而是慢慢走到那团白里带血的物体旁。待发现这是个人的时候,少年不惊反喜,双眸亮晶晶的,拍手开心道,“太棒了,老天爷真送了先生给我。”
少年蹲在那掉落下来的血人身旁,这边摸摸那边碰碰,看他有没有受什么外伤,又探了探他的气息,搭上他的脉搏,"还好,虽然有些弱,但还能救活,就是麻烦些。"少年吃力的拖着那昏迷人的双脚往竹屋里艰难走去,“该死,怎么这么重,小爷吃奶的气力都赏给你了。”
一脚踹开后门,少年将那人死拖活拖的拖进屋就放了手,累的气喘吁吁,他恨恨道,“最好你醒来时候都听我的,不然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少年将那血人的衣服撕开,顺手从他锁骨处往下摸。别以为少年是想占什么便宜,他只是想摸摸看那血人的骨头有没有断裂,肋骨有没有戳出来,顺着摸了一圈,少年惊奇的发现,这人身体竟如此强悍,虽不知是从何处掉落下来,可这锦州四面环山,且皆是高山险岭,不论是从哪一座落下来,没有摔个粉碎,留下全尸已是万幸,还没死更是老天垂怜,这人倒好,不但手脚齐全,更是半点骨头都没有摔碎,就这样全手全脚的活了下来。
少年心道,“难道他真是老天爷送下来陪我的?”心下愈发的开心了,还在心中虚伪的与老天客套了一番,虽然平白收礼很不好意思,小爷还是暂且收了吧。
少年开心的解了那血人的亵裤,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古人言,察看了他大腿内侧之下的伤势,老成的点头,又是一番自语,“还好的嘛,修养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就是失血有些多,才昏迷了,至于有没有内伤他就不清楚了,他也不懂武学那些高深之术。但脉象平和,还算康健。
少年看着地上的血人,他是没那拖他上床的力气了,反正也是初夏时节,地上也不算凉,就先这样呆着吧,少年打量了一番,心安理得的罢了手。
少年转身去了柴房,打水放在锅里,吹火折子,添软柴,再加柴火,火一下就旺了,他动作很是娴熟,是做惯了的样子。
等水烧开了,少年便将水舀在一个木盆里,并不很满,只是他身量瘦弱,拿起来仍有些吃力,少年将木盆拖到那血人身旁,又去抱了一盆冷水,将水掺温了,少年顺手撕了一块那人身上的衣服,往水里浸了浸,就开始给那人擦身子。
夏日里血腥味最易引来蚊虫,甚至野兽,当然,就是不招引蚊虫,少年也无法容忍那么重的血腥味在屋子里飘荡。
擦到那人的脸时,少年才注意到这人的长相,面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从身上皮肤来看也很白皙,鼻子很俊俏,鼻梁高挺,嘴唇因昏迷而抿成一线,薄薄的,眉毛很粗,形状却很好看,可以称得上是剑眉了,是不是星目还不清楚。
少年站起身来,仔细端详这人的脸庞,虽因昏迷而双眸紧闭,那眼角眉梢的风致却藏不住,他忍不住赞叹起来,“真俊,就是前世里也少有这样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