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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母的手艺很是不错。
她本就是家庭主妇,虽以前家里有帮佣做饭,但一来她自己喜欢,二来家人也喜欢她的手艺,所以三不五时也会亲自下厨,这手艺到底没有荒废。
见俊祎喜欢,也忍不住多劝了几句让他多吃些。
“谢谢伯母,很好吃。”俊祎真心道了谢,长大之后他已很少吃这样的家常菜了,即便到酒店点些,也吃不出那种属于家的滋味来。
见孩子是真心感动,颜母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大概知道这孩子的处境的。母亲早逝,还有那么个后母,搞出私生子的父亲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也知道这孩子在家里快活不了的。她从前听说了,也要惋惜上一阵的,更何况现在这个孩子还成了她颜家的大恩人!若不是这孩子,她的儿子们想必也要受很多苦。
这么一想,颜母对俊祎更怜爱起来。
饭后,颜母开始收拾,而颜瑾被打发去睡了午觉,没有午休习惯的俊祎则有颜律作陪。
两人复又说起颜家迁居海城的事情。93年的春节邓主席与上海各界同贺度过,这样的事情说不得就是国家之后将重点发展上海的先兆了,当年的深城不正也是这样从一个渔村变作如今的模样吗?
那位睿智的领导将给中国的经济带来怎样的惊喜,是无法预估的。
颜律又一一分析了上海从地理人文各个方面而言发展国际贸易的优劣之处,曾经拥有中国最多租界的直辖市,自然有它的底蕴在。
说了一阵,直让俊祎崇拜起来!
颜律有些好笑地看着孩子眼睛都好似冒出星星一样地仰视着自己,说不得心里有些怪异的自得。
这种自得和被自家弟弟崇拜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是来自一个同龄人的崇拜一样。
不知为什么,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平常孩子十岁是什么样的,单看自己弟弟如今十一岁家逢巨变还因为被保护得太好而懵懂无知的样子就知道了。
——这个孩子很特别,颜律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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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果然在几天之后举家搬离了帝都。
很多人对于‘梁家将颜家赶尽杀绝’的手段很是唏嘘,就连宋老这样的人都只道老狐狸越老心越狠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来得巧。
不过当多年后,曾经四处央求他们伸出援手的年轻人在商界大展头角,创下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时,他们已不是一个扼腕能形容他们那时的悔恨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俊祎最近多次在课上睡着的事情让老师大动肝火找上了家长的事情。
说来,俊祎有些无辜的。
让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一个顶着品学兼优过了三十年的男人,回到小学三年级还得和小朋友们一样右手搭着左手坐得直直得听老师教学‘白日依山尽’或是加减乘除这样的运算还能不分心的,俊祎表示他真的做不到。
于是乎,干脆就分神召唤着古书,开始认真地看药经。
这两个多月来他已经能识得百种草药的药效了。
万事开头难就是这个道理,俊祎尽管聪明,可也到不了过目不忘一眼极懂的地步,相反的,他只能反复地抄写、背诵。而现在,他当真只停留在记下和理解的程度,对具体怎么使用这百种草药仍是一知半解。
而因为《药经》是本古书而且是本医书,即使图文并茂,空间里也有相应的实物对照,但很多表达的意思都不是俊祎这个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了钢琴这种高雅新潮的音乐上的人能懂的。
于是乎,就只能寻着时间撇下家里的司机,上书店寻找各种古文书和字典藏进了空间里,边看边学。
说起这些当真是宏图大志尽在手,徒鞠一把辛酸泪。
好在好歹也有了成果,那些晦涩的字眼和表达慢慢地理解上手了。
正是恨不得废寝忘食地去背读药经的时候,怎奈现在的身体还只是十岁的孩子受到的约束多,而这种上课时间可不就成了绝佳的时间段了?俊祎很不客气地开始挂羊头卖狗肉。
可惜好事多磨,几次因为看得太专心而没听见老师的叫唤,被误认为是睡着了,惹来老师的不满。
93年的时候老师还是极其权威的存在。这时候说要叫家长,一般的孩子早吓破胆了,不过俊祎对此只能表示无奈,这位辛勤的园丁是白费心思了。
果然,来的人是陆家的管家。他那后母和爷爷奶奶自然不会管他,而他父亲忙,这段时间更是随领导下乡探访去了,根本不在帝都。
老师见来的人竟然是个管家,俊祎的父母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不由母性大发。她也不多责骂孩子了,反而语重心长地和管家交代一定要和他父母谈话,要重视孩子的教育,多给孩子关心之类的话。
这件事难免惊动了梁家。
第二天梁老就将外孙接回了家。他倒不是责怪孩子,而是担心孩子嗜睡这毛病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外孙这几年体检都显示健康,没有遗传到他的家族心脏病的症状,可老人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不让老人担心,俊祎很听话地配合了一系列的检查。他心里真是欲哭无泪,看个书还有这么多波折,这也算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了吧?
就在这样想方设法的背书生涯中,俊祎脱离了三年级的大队,在梁家过了一个快活的暑假,复又踏入了四年级的新一轮摧残生涯。
话分两头。
且说颜家初入海城的境况。
“……呕。”
颜母看着趴在洗手台上大吐特吐的儿子,心疼得直掉眼泪。一面忙活着放热水给儿子擦脸洗澡,一面又忙活着到厨房煮醒酒汤。
看着大厅上还供着的灵位,颜母哭着骂道:“作孽啊,颜康你死了落了个干净快活,留下我们母子活受罪,你就满意啦!”一边骂着,又忙不迭给儿子准备换洗的衣服去了。
颜律初到海城只带了颜家以前的两个老助理,其余人马都是重新招募的。
人手,公司的铺位、各项手续证书,这些就少不得走动多时!更何况还要联络厂家,政府的国外的关系要打点,他这段时间在海城和深城、珠城这些地方不知来回跑了多少趟了。
这应酬更是少不了的。
像今晚这样喝到深夜回来吐个昏天暗地的情况也早已不是一次两次。
也亏得颜律此人忍功极强,在人前不露半点形色,搞得那些人赞叹的同时更来劲地给他敬酒。好在他本人人前也是长袖善舞,推杯换盏的功夫在这几个月内已是炉火纯青,否则没准真如颜母担心的那样,这么个年轻的身体都要给喝垮了。
洗了澡,喝下了解酒汤,颜律强撑着安慰了母亲几句又问了这几天弟弟在学校的近况才回房,倒头就睡。
有些人醉酒当时不难受,一觉醒来头重脚轻各种折腾,而颜律就属于后者,当时闹腾得凶,不过醒来后但没什么后遗症了。而这四五个月,他的酒量也练出来了,没有前两个月那样逢喝必吐,对酒桌上的拿捏也更有手段了,原本喝醉的时候也少了。
不过今晚,请的是外贸局和工商局连同检验局的局长副局,说什么也得舍命作陪。
这么久了,也有几笔订单做成了。他留学时的同学建下的人脉也慢慢稳固了下来,短时间不用担心衣服的销售渠道。国内这些关卡也逐步疏通着,原本临时拼凑起的公司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而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必须更努力!至少,该换一个房子,也该给小弟转一个更好的学校,一直租用车也不是办法,要给公司配置至少两台车……
这么盘算着,颜律渐渐陷入了沉睡。
颜母看着儿子关紧的房门抹了一阵眼泪,到小儿子屋里给他重新掖好了被子,才回了屋睡觉。
颜瑾因为转学的关系,颜母担心他跟不上,让他留了一级,这时候也和俊祎成了同级生。
新学校和从前的子弟学校不同,公立的小学里大都是几条街的孩子,来了个从帝都转学来的同学,班级里原本新鲜了一阵,不过很快这种新鲜劲也就过了。
孩子们习惯了这个转学来的同学,但颜瑾却没那么容易适应,不是说学校的课程难了,而是从教学到各样细节上的不同都让他心里有些失落。
他最喜欢的自然课没了,他有些想念以前课上搭建了一半还没有完成的木坦克。音乐课也是几个孩子背着手想幼儿班里的孩子一样跟着老师唱歌,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首《祖国的花朵》《东方明珠》这类的歌曲。而且一周才有一次这样的活动课,其余全部围绕着语文数学转。
他又想起那个穿着白裙子弹钢琴叫他们唱《雪绒花》的音乐老师,以前她还夸过自己呢……
不过,有一次看大哥趴在厕所吐得那么难受,这些不满意他都不敢说了。虽然还是这样小的年纪,就算没有了爸爸也有大哥在他身前遮风挡雨,他也知道家里和以前不一样了,也知道大哥和妈妈好辛苦的。
他在一次作文中,写到,我的理想是做不让妈妈掉眼泪的儿子,做一个让哥哥不操心的弟弟,我希望哥哥和妈妈永远快乐。
稚嫩的孩子,也以自己的方式在成长着。
1993年,陆俊祎和颜律都迎来了各自人生的新生。
这之后,他们注定会拥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