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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倚在墙壁上,唐子骞推开了些许窗户,丝丝风声透过这微微打开的窗户口透露进来。
他狭眸微凝,细长的眼尾眯起了一条漂亮的尾线,同一片天空下,他和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举头便可以看到依然是同样的天空,然而他的双目失明却成为了这片天空下阻挡彼此所见略同的最大障碍。
之前几次的治疗过程中,他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双目有了轻微的好转。甚至再努力一些,就可以在聚精会神的时候看到一些细微的模糊的影子。
然而在回到京市的这半个月时间以来,他的眼睛又再一次的成为了失明的状态。
凌薇并不知道之前他眼睛的状况,但是身为当事人,唐子骞却比谁都清楚。
他这双眼睛,恐怕是因为这间断的治疗而又一次的被打回了原形。
就如同此时。
他这双狭眸认真的凝望着看向窗外,眼前却是一片空白的漆黑。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看不见。
“你还在吗?”
许久,凝结住一般的通话,从电话的那头再次传来了凌薇安静清晰的声音。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烫,凌薇只觉得手心处一片湿润,她说完那句话以后,远在京市的唐子骞明显的沉默令她的心有些愧疚。
“嗯。”
低沉的、清亮的、动听的低沉嗓音是唐子骞独一无二的。
“其实我也并不是只担心你的眼睛。只是比起你这个大活人来说,我相对之下更担心的是你的眼睛罢了。”毕竟你和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医生和一名病患,不是吗?
后面的那句话凌薇没有说出口,她也无法说出口。
然而若是因此要她真正的用话语向电话那头的唐子骞表达出自己对他的担忧,却又很难。
空气中的沉静味道这一刻似乎也为他们彼此添上了几分神秘,两个人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房间,却无意中站立成同样的姿势。
“何以解忧?唯有行动。”唐子骞轻笑一声,磁性浑厚的嗓音从他的喉间传达出来,直至凌薇的耳旁于心底,她抿了抿唇,双眼微睁等待着唐子骞接下来的话:“既然你如此担忧我的双眼,不如就委屈一下你,千里迢迢的到京市来为我诊治一下?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
好肉麻!
凌薇浑身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最近真的不打算回蓉城的话,那么我会抽空去京市找你的。你的眼睛的确不能拖拉,就算你不为这双眼着想,但你也要为我想想。在我手中诊治过的病患,只要我一旦开始治疗,就决然没有停止治疗一说。哪怕是千山万水,我也会去找你,为你再次进行治疗。”
这话说的大气凛然,可是这其中的谎话成分却比水还多。
就连凌薇自己回忆起自己说出的这段话来时,都会忍不住的脸色一红,嘲笑自己。
分明就是担心他的那双眼睛会有问题,还要假装什么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分明就是一心一意想要把他的双眼治好,还要假装什么并不在乎他?
是了,凌薇退缩了。
再次听见唐子骞的声音,凌薇因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而退缩。
但是有一点却是一定的,那就是她不希望唐子骞的双眼就此恶化。
她记得她曾经口口声声答应过他的事情。
她也记得他是怎么无赖着开口要她亲自跋涉前去找他且为他治疗的。
“好啊,我等着你。”
忽而一笑,唐子骞这回却是轻轻垂首,眉眼中尽然都是因为凌薇的这番话而染上的笑意,那么真实,却又那么的惊心动魄。
察觉到了他说出这几个字的语气,凌薇只觉得心口处有些发烫,唐子骞这厮还真是腹黑起来不要命,不过是说了要去为他治病的事情,他用得着使出那温柔到令人溺毙的嗓音么?
整的好像是什么甜言蜜语似的,有必要?
败给他的凌薇这会儿突然就默了!
面对唐子骞的时候,她再多的话都忽然说不出来,其实她还想问问关于那枪杀试探的事情,可是唐子骞这般老僧入定的自在却让她下意识的在心底相信他的能力。
既然两位黑衣大哥都说了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妥当,那么她再问也只是枉然。
“嗯,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就去京市为你治疗。”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凌薇挤了挤最后还是只挤出这几个字。不过她的态度却并没有让唐子骞有所不悦,相反,想起最初与凌薇初相见的情景,她的语气以及她的态度,唐子骞却觉得有些难掩的暖意在他的心间流淌。
她变了。
不知不觉的,在他面前,她会展现出另外一种风情,而这一种风情,却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过的。
“时间也不早了,如果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可以交代给别墅内的那两位,我在京市一切都好,还是那句话,我在这里,等你来。”
锋利的薄唇此时勾勒出几分浅笑,唐子骞那双狭眸中凝结出深深的黑沉之色,耳朵中传来的是凌薇轻轻一声嗯,但是他的眼底那团浓烈的巨黑却因为她这低低的一声骤然间迸射出绚丽的花火来。
挂断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通话时长长达二十分钟,可他们俩所说的话却都不超过二十句。
可是这对唐子骞来说,依然是个好消息。
至少她已经动摇了。
把手机放回西裤口袋中,他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心情大好的回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叠加在桌面,他举起双手放置脑门,然后用双手的食指轻轻的按揉太阳穴,整个人放松的姿态仰靠在这皮革包裹的老板椅上,唐子骞面容如画的俊颜在强烈的白炽灯光下一片惊艳。
“你进来。”
几分钟后,唐子骞说出这三个字,这时候他书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而后传来的是轻轻的敲门声。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至内的推开,一个身形颀长面容冷峻的年轻男人从外边走了进来,来到唐子骞的书桌前,他微微垂下头低声开口:“少爷,有什么事情吩咐?”
这个男人,乃是唐远山最亲信部下的独子,名叫唐云。
唐远山一旦决定了要把唐氏家族整个的交付于唐子骞的手中,那么也就是从唐子骞点头答应的那一刻开始,就安排了几个能人帮手在唐子骞的身旁协助他,其中就包括面前的这个身形颀长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
唐云毕业于华夏金融商业大学,如今刚好年过二十六岁,唐云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为唐氏效命,他的人生也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代唐氏接班人的亲信手下。
当然,被唐远山直接指派到唐子骞的身边,他起初是拒绝的。
然而一天的时间下来,因为紧紧跟随在唐子骞的身旁,协助唐子骞办理唐氏眼下的一系列文件与事件,唐云这才在这二十四小时内对唐子骞这个多年离家的男人有了最新一层的了解和认识。
本来以为唐子骞这个双目失明了的年轻人会无法担任唐氏未来接班人的重担,结果却显示他想多了。
唐子骞处理商业文件的一些手段,甚至高超过唐远山。
因为父亲始终跟随在唐远山的身边,因此唐云也是从懂事开始就不断的在学习如何处理一个公司的重要文件与机密。他学到的知识除了书面上的一些文字以外,更多的却是来自于父亲多年来从业的经验。
可是唐子骞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识。
唐子骞,双目失明不错,可是他的商业头脑却是唐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所见的精明缜密。
在经历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接触以后,唐云算是彻底的被面前这位给整服了。
而他也从最初对唐子骞的称呼从之前的小孙少爷变成了这会儿的少爷。
既然已经成为了唐子骞的人,那么唐云此时只认他这一位少爷。
“桌面上右手边的文件全部是我们处理结束了的吧?接下来开始左手边的,今晚务必要将左手边的这堆文件全部处理完,明日家主很有可能会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宗族会议。”
唐子骞答应唐远山的那天到今天正好是两天。
两天的时间,足以让唐远山准备好一场宗族会议。
而这宗族会议的内容无非就是唐氏接班人正式开选。
知子莫若父,然而在唐子骞这个心思明镜之人面前,爷爷唐远山的一切心思却早已经被他给看透。
“是。”
点了点头,唐云直接在唐子骞面前的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他跟随在唐子骞的身边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直接把这文件上的内容全数念给他听,然而处理文件的思路却是最终由唐子骞来定夺,也就是说,这一刻,唐云就像是唐子骞的眼睛,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唐子骞那双目失明了无法做到的事情。
漆黑天色下,唐氏家族中,唐子骞的书房却连夜挑灯,只为迅速而又精准的将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与事件全部处理妥当。
第二天,天微微亮,天边云层之间此时才刚刚氤氲出鱼肚白之色,蒙上了浅薄红日浅光的天边夹杂着一丝神秘若现的美丽。
唐子骞书房中的灯也终于在此刻关上。
“回去小憩一下吧,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事情要处理。”唐子骞站起身来,撑在桌面上的双手手指修长如玉,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也不是机器人,也需要休息,不过眼下手中的事物处理好了,那么打个盹儿的时间还是有的。
“嗯,有什么事情少爷随时打电话给我。”
唐云也住在唐氏家族,只不过他所住的别院离唐氏本家的别院相距了几条小道罢了。
跟唐子骞道别之后,唐云直接向着自己家中的别院走去,而唐子骞则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进入浴室中冲了个澡,五分钟后仅仅身着一块大白浴巾的他浑身透着湿润的水珠走了出来。
对于自己的房间,唐子骞一向记忆里极好。
这些年来,失去了一双眼睛的他哪怕是进入一个崭新的环境,也可以在一天之内完全熟悉环境,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悄悄的打开一扇窗,人生时常遇绝路,然而车到山前必有路。
世事无常也好,顺其自然也罢,他都对自己目前的现状十分满意。
上午十一点整。
唐远山老爷子再次发起了唐氏宗族会议。
这一次的会议,他不但叫上了唐氏本家的人,还把唐氏旁系的一些重要成员全部给叫上了,显而易见这一场宗族会议规模之大,内容之重。
唐氏家族顶层会议室大厅中,此时除了唐庆的身影以外,基本上唐氏本家的重要成员都已经到场,会议室大厅门外,唐子骞高大伟岸的身影缓步而来,他挺拔的身躯一进入大厅就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对唐子骞感到陌生,包括那个大伯唐青山,在这整个会议室场内,估计也只有唐远山对他是最熟悉的了。
泰然自若的找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唐子骞沉默不语毅力而坐。
原本还带着几分细小讨论嘈杂声的叽叽喳喳也在他沉默而坐中突然间消失,就像是原本荡漾着波纹的湖面陡然间全数沉溺。
“青山,唐庆怎么还没来?他去哪里了?”唐远山大步向着内里走来,却只看到小孙子一个人的身影,瞥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大儿子,他开口询问。
唐青山微微垂下头,低垂着眼睑敛下了他目光中的神色,慢慢回道:“父亲,唐庆今天有点事情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恐怕这场会议要等到他出现……”
唐青山也没有想到唐远山会这么快决定再次展开宗族会议。
他之前的计划是等到唐庆外出求药回来,唐远山的这场筹备会议也就即将展开了,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唐远山竟然比他预想中提前了三天的时间展开这次的宗族会议。
“不应该你知道吗?唐庆真是不像话,这都是什么节骨眼上了?他竟然外出办事?你也是,对咱们唐氏的宗族事情一点都不上心,这些年来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除了每天斗鸟玩乐还知道些什么?要不是你们不像话,我用得着这把年纪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说起唐庆,唐远山就是一万个不高兴。
唐庆这些年来仗着自己唐家人的身份到底在外面做了多少坏事儿,唐远山心底最清楚不过,然而碍于面子,他却只能一次次的帮这个孙子收拾烂摊子不说,还得必须把事情全部掩饰好,为了不让外界中人有机会说道唐家的坏话,他唐远山也实在是不容易。
这会儿唐氏家族的宗族会议上,所有的人都到场了,却独独少了一个唐庆。
唐远山如何能有好脸色对待这个大儿子?
“罢了,他不在也只能说明他跟这场宗族会议无缘,这一次要展开的宗族会议非比寻常,我不可能等他一个人。既然他出去办事了,要晚些才会回来,那么今日咱们唐氏的宗族会议还是如期举行吧。接下来就请大家全部进入会议室内就坐。”
唐远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唐青山一眼,然后大手一甩,转身就率先向着这内里的巨大会议室走去。
静悄悄。
现场一片静悄悄。
在唐老爷子发了这场无名之火以后,所有人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甚至有好几个人都低下头去不敢看唐老爷子那张威严的脸。
早些时候,在唐子骞还未回到唐家时,不少旁系都是争着抢着的巴结着唐庆,而那唐庆也不知好歹,竟然生生的对这群人的阿谀奉承照单全收,那时候,大家都碍于唐庆很有可能是未来接班人的对象所选择沉默。
这会儿倒好。
唐老爷子亲口所说的重要家族会议上,唐庆这厮竟然是连出现都没出现,唐青山这位做爹的竟然还好意思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出去办事儿了?而唐青山那最后一句还未说完的话,敢情还是想要求唐远山老爷子暂停这一次大费周章的家族会议?
原因就是等那个外出办事还未归来的唐庆?
唐远山一把就回绝了唐青山。
老爷子的这一行为无异于在告诉大家,唐庆对于这场家族会议来说,并不是主角?
所有人都在心底暗暗猜测其中的利弊隐秘,然后各自面不改色的选择了离自己较为靠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与第一次家族会议一样,唐子骞随意的选择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但是等到他坐定了,唐远山却开了口,用那与之前训斥唐青山截然不同的语气道:“子骞,你过来,坐到爷爷身边来。”
啧啧啧,这态度变化,真不是一般的快。
啧啧啧,这态度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听着唐远山那言语中夹杂着的难以察觉的请求意味,这一次,唐子骞却奇迹的没有拒绝他。
反倒是点了点头,从原地站了起来。
唐云这个时候接收到来自于唐远山的眼神示意,立刻来到唐子骞的身侧,紧跟其后,一并与他来到了唐远山所在位置的身侧。
“坐。”对着身旁的位置点了点头,唐远山一句坐,唐子骞已经直接坐了下来。
唐庆没有出手去扶去引导,唐子骞却仅凭唐老爷子的声音方向,直接辩驳了方位,这一举动又是直接引得在场众人的心思大大的一变,看样子这个唐子骞这些年来虽然双目失明,但却丝毫没有停止过磨练自己。
毕竟一个瞎子能够如此精确的判断声音方向,并且做到与一个正常人一样的举动已是难事儿。
当下,大家的心底就开始打起小九九来。
对于唐远山今日的态度,所有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唐青山,从入座开始就一直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为唐老爷子的那番话愧疚,可实际上他却是在掩饰脸色的扭曲。
一双眼底布满了阴沉,唐青山只觉得唐老爷子今日所说的话,与狠狠的当众打了他一个耳光无差。
这些年来他的确无所事事,可是他唐远山有给过自己机会吗?
心下记恨,脸色愤怒的唐青山悄然间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瞪视自己的父亲,那眸色里头暗藏着的深沉恨意却更像是在看一个杀父仇人。在唐青山的心中,并不是自己无所事事,而是唐远山从未给过他有所事事的机会。
把自己这一生的悲哀无能全部归咎到父亲的身上,唐青山再看唐子骞的时候,眼神一样的藏着掖着仇恨的毒辣。
与唐远山这个正在主持宗族大会的家主不同。
唐子骞很快就发现了那道入定一般的视线,这道视线太过于明显,太过于目的性,太过于仇恨性,深切的让唐子骞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目光的来源处。
薄唇瞬间变得锋利,抿紧着往身后的椅子上靠去。
站在他身后的唐云立刻踏前一步来到唐子骞的身后:“少爷?”
这是唐子骞的习惯性动作,他知道,这也是唐云在跟唐子骞接触了几十个小时以后发现的一个特点,每当唐子骞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他的时候,就会倾身往身后的椅子上靠去,方便传达命令。
“我正对面十一点钟方向是谁?”
“是唐青山,少爷。”
“嗯。”
点了点头,唐子骞不再说话,凝神听着唐远山的这一场会议目的。
“今日召见所有唐氏家族中人,包括旁系,是因为老爷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这些年来我的身体大不如前,相信你们都知道,我现在只要出去一趟,哪怕是在外面行走半天都累的气喘吁吁,介于我们唐氏目前的情况,很有必要迅速的找出一个年轻有为的接班人来。”
因为唐庆的离席,唐远山这场宗族会议的内容也从最初的准备待选唐氏接班人直接变成了交接唐氏接班人一位。
当然,这是唐远山在短短几分钟内,做出的决定。
从根本上来看,唐庆就并未拥有与唐子骞对决的能力。
为了不让唐氏家族的规则再次血洗唐家,唐远山只能选择直接将唐氏家族接班人的位置传递给自己引以为傲的小孙子,唐子骞!
从形式上来看,唐远山的这一决定,却实际上是在为唐庆保命。
多年来唐氏规则的残酷,唐远山不想再重复。
尤其是在他这一代。
年迈的唐远山此时只希望能够找到一位能手,将唐氏再次经营完善即可,而不再是与多年前唐氏家族的残酷规则相辅相成,每每一个人上位,就必须有一位唐氏家族中人失去生命。
那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约莫一千个平方的偌大会议室内,在座的众人不到两百。
唐远山的声音在这空旷巨大的会议室内传来阵阵回音。
所有人都在安静的听着他的话,心口处的呼吸也一并随着这话的落下而悬起来。
从最初以为的唐氏接班人非唐庆莫属,到现在以为的唐氏接班人会是唐子骞无疑。
每一个人的心底都在交战,交织着一片只有自己知道的心理战。
“今天虽然大孙子唐庆不在场,可是唐青山,我的儿子却在场。因此我的这个重大决定即将在接下来为大家揭晓。这件事情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开口通知所有人要展开这场宗族会议的,想必你们也知道,这几天君家与我们唐家的来往很密切。不论是我们唐氏还是君家,抑或者是华夏各大家族,想必任何一个人此时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我们唐氏接下来将会由谁领头由谁继承。”
“在说出这个决定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所有的唐氏旁系,那些个与华夏各大家族有密切来往的你,最好在短时间内迅速的了结了与各大家族之间的牵扯关系,否则,将来唐氏不会认你。我们唐氏从来都是属于华夏的一个个体,虽然与君家这些年来有联姻控制,但却终究是所有人的眼中钉。”
“今日,我在此郑重的宣布,唐氏的江山从今天起,将会由我的孙子——唐子骞来接手,所有唐氏宗族的主系也好,旁系也好,全部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他接下来将会定制的最新唐氏制度。另外,我唐远山在退位以前,还有一个消息要宣布,那就是从子骞这一辈开始,咱们唐氏与君家的所谓联姻制度从此废除。”
唐远山的声音就像是锤击,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重重的锤在了现场在座各位的心中。
谁都不会想到,唐远山会在这一刻直接将唐氏江山交给唐子骞。
他们更加不会想到,唐远山在交代出这个决定之后,还会把君家与唐家的联姻从此在后辈中消除。
废除这一联姻,就代表了唐氏未来即将要面临更危险的敌人。
不再是其他各大家族,而是连华夏京市第一家族君家也一并就此得罪。
唐远山的话落,坐在他身侧的唐子骞忽然也淡定不下来了。
废除了联姻制度?
没有想到爷爷竟然在今日的宗族会议上忽然反悔了呢!
唇角微微扬起,唐子骞这一刻忽然就觉得这个爷爷好像也不错。
联姻的制度倘若是在唐远山的口中所被废除,那么接下来君家对唐家的报复,很有可能就会从他这位垂暮老人开始下手,毕竟最早答应唐远山接手唐氏的唐子骞曾经对这件事情点过头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唐远山说的是要唐子骞自己去对付君家的联姻之事。
没想到唐远山竟是直接在今日的宣布接班人事宜上也直接独自一人的把君家给得罪了。
这话一旦说出来,那当日京市第一家族君家家主君皓天与他在书房中密议的一切事情也就作废了。
这不是毁约,却比毁约更严重!
再认真地听唐远山的话,唐子骞面如冠玉的脸庞不自觉的转了过来,侧首相对,唐子骞波澜不惊的面色之下,是他已然汹涌沉浮的心思。唐远山,这个爷爷,似乎对他有点太好了……离家多年的唐子骞,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浓烈而又直白的亲情了。
心头有些暖暖的,唐子骞再想到唐远山这三个字的时候,竟然是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情义。
唐远山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整个会议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因为唐远山的决定而转向了唐子骞,双目失明的唐子骞在面对这一众目光不一的视线时,脸色平静无波,甚至面不改色,坦然是他的标签,沉着是他的本质,锋锐成为了他的座右铭。
将所有人不同的视线一一照单全收,唐子骞那双什么也看不见却美得宛若黑曜石的星辰狭眸缓缓的扫视了一圈这个会议室。
看不见,但却用这双眼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划过。
那一瞬,每个人的心头都仿佛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惊,暗自后怕之后,他们每个人都收敛了自己的眼神儿,然后共同生出了一个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想法——
被这一双盲目盯着,他们竟是感觉被一层覆上了薄冰的毒舌紧紧的缠着!
巨大而又空旷的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唐子骞什么也看不见却照样冷静锋锐的狭眸。
唐青山坐在原地,捏紧了自己的双拳,几乎要忍不住往这会议室的桌面上砸一拳,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这么做了,将会接受唐氏的祖训。
想到外出的儿子,他的心下恍然一紧再度一松。
是,唐庆的确失去了唐氏接班人的位置,但是他却可以带回毁灭唐子骞的药物。
而此时被父亲挂念着的唐庆才刚刚抵达了京市某寺庙的山顶。
一路上可以谈得上万分艰辛才抵达的唐庆却是一秒钟都不想耽搁,能够尽早见到那位道人,那么也就代表他可以早点买到那药物,并且带回唐氏,想到唐子骞的那双眼睛即将永世恶化,他的心就无比的兴奋。
兴奋的就算他已经精疲力竭,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可以再度扬起力气,尽快赶路。
山上不可开车,他一路攀爬而来,花费了不少心力。
满头大汗的唐庆顿住脚步大口喘息,抬起头看向前方已然不远的一栋复古式建筑物时,陡然间再次燃起了一阵雄心。
大步向着前方走去,十分钟后,他终于抵达了这栋复古式建筑物。
“仇道长?你在吗?在下是唐家唐庆,前来求见,目的是求医问药。”
唐庆吼着嗓子开口,而下一秒钟,这栋建筑物的门便被人从内至外的打开。
“唐家?可是华夏的隐世家族唐家?”
一个身穿着唐装的老年人从里头大笑着走了出来,他的嘴巴周围留着八字胡,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唐庆,然而他的目光却太过于热切,甚至热切到令唐庆这个小人都忍不住的浑身一颤。
这位身穿着唐装的年迈老人一双眼晶亮无比,但是他瞳孔深处潜藏着的贪婪与阴暗之色却令人望之色变。
唐庆本就是来求他的。
这会儿自然不敢表现出对他的畏惧。
点了点头,再次喘息了一口大气,唐庆语气尊重的说道:“是的仇道长,我乃是华夏隐世家族唐氏嫡孙唐庆,今日前来求见,乃是为了求医问药,可否请仇道长赐药?多少钱我都愿意。”
那仇道长听到唐庆的话,陡然间眸光一动,“多少钱你都愿意?”
“是!”
“进来吧。看在你是唐家人的份上,今日我本不打算见客的规矩,就为你破例一次好了。”
说着,那仇道长转身率先往这套复古别院中走了进去。
听到这位仇道长的话,唐庆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的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在仇道长的背影之后,与他一同进入了这栋复古式建筑物中,进入之后还不忘转身将身后的这两扇门关上的唐庆,这会儿却是表现的十分灵光。
“你想要什么药?”
仇道长,原名仇天。
乃是这京市东山市山顶上常驻之客,京市中人都知道他,只要是有谁有点疑难杂症的,绝对都会第一时间想起这位仇天,他的最精湛的地方不是医术,但是却仍然有着许多人乐此不疲的前来找他寻医问药。
只因为他的能力过人。
虽然不是专研医术的,可是奇门遁甲擅长无比的仇天却依旧可以为不少人赐药。
当然,他的能力是否真的如同传说中那般过硬,唐庆却是第一次跟他求药。
“我有个仇人,他双目失明了,但是现在我并不是需要一种可以医治他双眼的药物,我要的是可以让他双眼继续恶化,并且这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药物,多少钱?”
财大气粗的唐庆直接上来就告诉仇天他不缺钱。
紧接着自报家门以后,他还如实的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仇天最喜欢跟这种毫无保留的客人做生意了。
“有。怎么没有?你想要什么药,我这里都有,只是需要花费一定的代价罢了。”
那仇天听了唐庆的话以后,点了点头笑了起来,一身的唐装与那八字胡也掩盖不住他浑身上下的诡异气息:“五千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说完,他站起身来,转过背去,打开了一个红木箱子。
唐庆一听他说有这药,顿时间眼神儿一亮:“好,五千万就五千万,只要有用,多少钱我都觉得值得。”
听着他言语中的兴奋之意,仇天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来到唐庆的面前以后,他慢慢打开这个锦盒:“看到这颗白色的药丸没有?它现在成为了凝固体虽然是白色的,但是一旦掺入水中就会变成无色无味之物。”
把这个锦盒递给唐庆,仇天接过了唐庆手中递过来的那张银行卡,唇角一笑,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孩走了过来:“去验证一下这张卡里的数额。”
那小厮接过银行卡,看了一眼卡上贴着的六位数密码,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这时候唐庆又开口:“这药要怎么用才能有效果呢?或者说容不容易被发现?”
唐庆有点兴奋却又难免有些紧张。
在唐氏这样的大家族中一旦有所动作,那么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假若他会失败,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的。
“你放心,从我这里拿出去的药物,绝对百试百灵。你想要你的仇人双目再无好转,并且从此恶化,也很简单,只要把这枚药丸浸入水中,并且让它在水中融化,融化以后,用那人平日里用餐的餐具在这水中盥洗一次即可。无色无味无痕迹,但是他一旦用了这套餐具用餐,那么接下来,他的双眼就将会达到你要的效果。”
“这枚药丸的药效是立时见效的。你拿回去了只需要直接按照我所说的方法去试验就行了。”
“好!”唐庆收起这锦盒,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仇道长,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仇道长的电话?以后有事情还可以跟仇道长联系。”
唐庆的这一请求却被仇天拒绝了。
“不用,你要找我,直接到这东山寺山顶即可找到我。去吧,祝你成功。”
留下这句话以后,仇天站起身来送客,而拿到了这枚药丸心下焦急着回去试验药物药效的唐庆却是一脸的笑意点了点头,跟仇天道别离去时,他又一次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仇道长,您说的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对吧?”
听到唐庆这接二连三的怀疑问话,仇天的脸色蓦地阴冷下来,冷哼一声,瞪视着唐庆的眸光中也暗藏着不悦:“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来找我?”
唐庆被他这脸色吓得忙摇头,“不是的,仇道长您别误会,我相信您。谢谢仇道长,我这就先回去办事了。”
虽然仇天的脸上不好看,但他这怒意何尝不是在间接的证明这枚药丸的真实性呢?父亲叫他来找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空壳子?就算不信仇天,也要相信父亲唐青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