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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门从外边合上。咣玒児晓
“快,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喝多了水,赶紧看!”等到这室内只剩下两个丫鬟和一个大夫的时候,三姨娘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都顾不得那男女有别,直抓着那大夫的手去榻边为上官莺看病。
“三姨娘,你慢些。”大夫尴尬得满脸通红,三姨娘仿佛没听见一般直将他拽到床榻边才放手。
为避免三姨娘再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大夫二话不说迅速为上官莺把脉,眉心,渐渐蹙了起来,“大小姐身子本就体虚,方才受了凉,现在已经感染上了风寒。”
说罢,放下上官莺的手腕,起身低下头伸手去掀上官莺的眼皮仔细查看一番后坐下来,“三姨娘你先为大小姐把这身湿衣裳换了,让丫鬟随我去取退烧的方子就行了。”
“真是感激不尽啊!”三姨娘激动的握住大夫的手,“王大夫,此次我能不能东山再起,就全靠你了。”
“三姨娘曾对在下多有照拂,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人情罢了,无需言谢。”王大夫客气道。
“这世间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的少啊!”三姨娘深叹一口气,眼中有泪花在滚动,她吸吸鼻子,“王大夫,我记住你这份恩情了,来日等我重掌大权,定备厚礼谢之。”
王大夫眼睛一亮,却假装推辞道,“举手之劳,三姨娘客气了。”
三姨娘亲自送王大夫出去,她身边一个丫鬟跟着王大夫一起去拿药方,三姨娘一直看到他们走远才走回来,这时候留在房间里的那个丫鬟已经为上官莺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三姨娘遣走了丫鬟,关门后在榻边跪下,“大小姐,我都按照你安排的去做了,不敢作假。”
上官莺睁开眸子,静静地望着她,不说话。
三姨娘一阵心慌,急道,“大小姐,我真的没有多说什么,您若不信的话可以问监视我的婢女,我若有一句话透露现在的情况,定教我永世不得超生!”
“我知道你不敢。”上官莺微阖上眸子,“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三姨娘身体一颤,咬牙道,“我知道。”
“那便去吧,别耽搁了时间。”上官莺面无表情的摆手,示意她离开。
“大小姐……”三姨娘站起身来,神色凄苦,“您的心,真硬如磐石。”
上官莺凉凉一笑,淡然道,“不是磐石,是钢铁。”
从在井底看到亲人不能入土的骸骨那一夜开始,她的心就已经彻底的冷了,为了复仇,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就是满城血腥屠戮,她也不会有丝毫手软。
三姨娘面色一僵,随即似哭似笑道,“难怪我们都栽在你手里,难怪……”
转身,踉跄地跑开。
在最后的足音听不见时,上官莺倏尔睁开眸子,那一双灼灼的桃花眸闪烁着惊人的烈焰,宛若幽冥的红莲业火,几乎能将天地都焚烧殆尽。
“六、姨、娘。”
三个字,在唇齿间几经研磨,久久,终于道出。
……
三姨娘出门便将脸上的凄苦之色掩去,按照计划是直接到了六姨娘的院子里,经过通报后,由丫鬟引路进去。
彼时六姨娘正在喂手上的蛇吃东西,看见匆匆走来的三姨娘,她总算是知道先前管家嚷嚷的‘大事不好’是什么意思了,却是不动声色的拍拍蛇头,令丫鬟迎儿斟了茶来奉给三姨娘,笑道,“今儿是什么风把姐姐吹到我这院子里了?”
“自然风。”三姨娘也不客气,接过便喝。
“呵呵。”六姨娘轻笑一声,眸色却微冷。
“不瞒妹妹说,今儿姐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希望妹妹出手帮一把。”三姨娘搁下茶杯,笑着道。
“妹妹我向来独来独往,承蒙姐姐看得起,却怕是有心无力。”
“妹妹可别妄自菲薄。”三姨娘笑,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现在受了风寒,正是妹妹的好机会。”
“既然是好机会,姐姐用着便是了,何必找妹妹?”六姨娘狡猾得很,不上当。
“妹妹这不是为难我吗?”三姨娘高扬起眉梢,略带不悦之色的看着六姨娘,“我昨儿才被放出来,院子里原本忠于我的奴才都被打发走了,大小姐病着,我能调遣的奴才根本就没有。现在大小姐要服药,连个麻利点的熬药的丫鬟都没有,这样我怎么献殷勤去?”
说来说去,就是要借丫鬟。
六姨娘眸色微微流转,笑道,“我这丫鬟跟着我久了,姐姐若不嫌弃的话,将就着用吧!”
三姨娘瞅迎儿一眼,嫌弃道,“这丫鬟看起来笨手笨脚的,没别人了么?”
“别的都去干活儿了。”六姨娘笑。
“那就这个吧!”三姨娘听着有些不情愿,站起身来。
“等等。”六姨娘叫住她,有些迟疑的问道,“大小姐,风寒可严重?”
“刚才大夫离开后,额头烫得跟开水样的,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三姨娘叹息一声,望向若有所思的六姨娘,“我现在能请动的也只有一个王大夫,妹妹若是有法子的话,帮忙请一个好的大夫来,否则大小姐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怕是我们都要遭殃。”
说着,摇摇头,快步往外走去。
六姨娘等她离开后立即让丫鬟去请了王大夫,王大夫将自己诊断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六姨娘后又补充道,“她现在应该在发高烧,即便是服下我开的方子,那也是退不了烧的,估计是熬不过今晚。”
“做得不错。”六姨娘亲自拿了银子打赏给王大夫,王大夫乐滋滋的领了,拿在手上掂了掂,眉开眼笑道,“谢谢六姨娘。”
“回去吧!有事我会叫你。”六姨娘挥手示意他离开。
王大夫走了,六姨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闪烁的森冷的光芒一如毒蛇。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上官明从后边走出来,站在了六姨娘身边。
“计划要做些改变了。”六姨娘秀眉紧蹙,沉吟道,“三姨娘被放出来实在是诡异,你去上官莺那边探探口风,回来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上官莺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肯定是有人跟她吹了耳边风,不然三姨娘那等罪人怎么可能被放出来!”上官明一副不屑的模样。
“我倒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六姨娘斟酌一番,最后才道,“你先去看看,能见到本人最好见到,见不到也要想办法见到。”
她倒要看看,上官莺发烧是真是假。
“好吧。”上官明弄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又不好违拗她的意思,只能是瘪瘪嘴,去了。
“迎儿,你过来。”上官明走后,六姨娘唤自己的贴身大丫鬟。
“奴婢在。”迎儿走过来,低眉顺眼的应道。
“方才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六姨娘问道。
迎儿回道,“回姨娘的话,方才四姨娘和她的大丫鬟雪儿起了争执,四姨娘一个不小心竟把大小姐给推到湖里去了,幸得雪儿跳下去托住了大小姐,后来老爷的贴身侍卫赶到才救起了大小姐。”
“四姨娘和雪儿因何事争执?”六姨娘眉心蹙紧,这些年在府内,谁都看得出她们主仆情深,怎么今儿竟是内斗起来了?
“回姨娘的话,奴婢听外人道老爷一次纵酒失德宠幸了雪儿,大小姐口称雪儿为七姨娘,四姨娘愤怒之下,才向她动的手。”
“有这事?”六姨娘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确有此事,姨娘若是不信奴婢说的,随便拉个婆子来询问便是。”迎儿不卑不亢的道。
“嗯。”六姨娘没有再问下去,迎儿自她进府就跟着她,是她一步步将她擢升为大丫鬟的,她没理由背叛她。
微微一笑,六姨娘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支碧绿色的瓶子,“你说的我自然信,这里是消肿的药你先拿去擦擦,瞧瞧你,额头都破皮了。”
“谢谢姨娘。”迎儿接过,小心的收纳在袖子里。
“跟着我去探探四姨娘。”六姨娘抚了抚鬓发,将发间的一支金步摇扶了扶,施施然前行。
“是。”迎儿转身,跟在六姨娘身后,碎步前行。
四姨娘的院子里,还未进门就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丫鬟、婆子、侍卫都争先恐后的往院子外边跑,唯恐里面的灾难波及自身。
“姨娘,这里不安全,要不要先回去?”迎儿见六姨娘脚步微顿,上前一步小声问道。
“不用。”六姨娘笑笑,“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说罢,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吱呀’一声,她推开了门,一个碗瞬间迎着她的额头砸来。
“姨娘小心。”迎儿尖叫一声,身子扑上去,那碗狠狠地砸在她的后脑勺上,顿时就有艳红的鲜血流下,滴滴答答的将她肩胛的粉色衣裳染红。
“迎儿,你没事吧?”六姨娘拉迎儿到一边,就要去看她的伤势。
“没事的。”迎儿面色惨白,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手捂着那鲜血直流的脑勺,咬紧了双唇。
六姨娘皱眉看着额头不断流下冷汗的迎儿,心头一软,“你去找大夫把血止了,迟些就回院子里,今儿不用你伺候了。”
“谢谢姨娘。”迎儿道一声谢,下去了。
六姨娘看着踉跄而行的迎儿,眸色微凝却是极快释然,毕竟她是为自己受的伤,有她的人看着,想是不会出乱子的。
六姨娘眉头这才松开了去,抬步往屋里走。
“你来干什么?!”
还没等她双脚踏进门,四姨娘便是气势汹汹冲了出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那样凶悍的神情像是要生吞了她一般。
六姨娘却是不惊不惧,浅浅一笑,“不就是一个婢子,值得姐姐动这么大的气么?”
“你来是看我笑话的!”四姨娘怒哼一声,手一指向院门口,“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姐姐,动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六姨娘宛若泥菩萨一般,还是那副笑的模样,“与其这样,姐姐还不若想想怎么扭转劣势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四姨娘红着眼睛瞅着她,‘呸’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再不好也比你一个外人强!”
“可是我的好姐姐,我这个外人可没跟你抢男人啊!”六姨娘眨眨眼,很无辜的道,“可是你口中对你好的那个人却在明知道你深爱着老爷,却背着你和老爷有了私情,哎。”
“你……”四姨娘骂人的话噎在喉咙,一张娇艳的脸却更添夺目艳色,美得勾魂摄魄。
六姨娘微微闪神,在这样的艳色下,她是女子都难免受惑,老爷是男人,这四姨娘脑子聪明的话哪里会一直处于下风,只是可惜……
她一笑,敛去眸中的深沉之色,“姐姐既然不高兴,妹妹也就不多说了,告辞。”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往院外走去。
“慢着!”四姨娘在她快踏出院门的时候叫住她,随即整个人宛若旋风一般到了她跟前,气哼哼的道,“你到我院子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来看看姐姐,顺便讨杯凉茶而已。”六姨娘笑得牲畜无害,眸色却是微微偏冷。
“行,不说拉倒!”四姨娘自讨了个没趣,气哼哼的转身就走。
“姐姐且慢。”六姨娘出声道。
“你不是不说吗?”四姨娘转过身来,一副愤怒的样子。
“姐姐误会了,妹妹是看姐姐心情不好,妹妹嘴笨怕是说不出讨姐姐欢心的话儿,一时才有些踌躇,想着等姐姐气消了,再来看姐姐。”六姨娘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的解释完,莞尔一笑,笑盈盈的走到四姨娘身边,“只是现在姐姐叫妹妹留下说话儿,妹妹又是真的口渴了,而这外面日头大晒得怪难受的,姐姐若是方便,妹妹讨得一杯清茶,留下和姐姐说几句体己话再走也不迟。”
四姨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那就走吧!”
说完也不管她,自己大步往里面走去。
六姨娘也不觉得尴尬,随着四姨娘一起进去了。
……
下午的时候,六姨娘才从四姨娘的院子里相携出来,两人一副‘姐妹好’的样子走在府里的小道上,可是让不少仆人吓到。
只是,这件事比起他们要做的,实在是微不足道。
“快,快些!”
有侍卫高声催着,一个个的丫鬟端着各种名贵的药材一股脑的往厨房里跑,药香随风四散,整个府邸都被笼在这浓郁的味道萦绕着,久久这味道不但没有散去之象反而是越发的浓郁。
“这是?”
四姨娘抓了个正在不停的扇着药炉的侍卫,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说是大小姐顽疾复发吐血不止管事的让大家都熬药。”侍卫一口气说完,又赶紧摇手上的扇子。
六姨娘眸色一沉,心中却有微微的欣喜生出来,眼角微瞥向后方被一个小丫鬟抱着进去的千年何首乌,眼皮子一跳。都说老爷为了这独女不惜千金到处求药,从前她是没看见,现在看这不停跑进跑出的丫鬟拿着的一样比一样更珍贵的药材,她的心也是颤了。
这哪里只是千金,就这短短时间万金都不止了!
眼眸眨眨,将眼底的贪婪之色掩盖了去,六姨娘佯装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姐姐,大小姐病得这么严重,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四姨娘立即会意,“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手挽着手往迎春院走去,这一幕清晰的落入一双冷凝的眸中。
那男子一袭黑衣,面孔黝黑却精致,尤以一双黑珍珠一般的眸子璀璨夺目,他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与此同时,他肩上团着的毛球一般的小兽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一双眸子睁开,一刹那间的流光溢彩,金色的眸中哪有半点睡意?
一人一兽交换一个眼神,随即男子身形一纵,往远处的方向疾掠而去。
也在这时候,四姨娘和六姨娘到了迎春院,正欲进门却是被守卫的侍卫拦住。
这两个侍卫穿的是禁卫军的明黄色马褂,一看就是宫里的人,四姨娘到底曾是官家小姐,这才没莽撞的打进去。
“我们是大小姐的姨娘,听说她病得很严重,特来看她。”四姨娘稳了稳情绪,尽量用平常的语调说道。
侍卫看了一眼她们身上的衣裳的料子和打扮,也就放了行。
“谢谢侍卫大哥。”六姨娘跟在后面道一声谢,快步进去了。
一进去,里面乱成一团。
御医们来回奔走,一碗碗的药被端进青纱帐内,呕吐的声音不断传来,显然是病人痛楚至极。
“你们是什么人,谁放你们进来的?!”一个御医急匆匆跑过被四姨娘挡到了路,抬起头,不分青红皂白的斥道。
“我们是府里的姨娘,是来看大小姐的。”六姨娘将四姨娘往边上一拉,温声解释道。
“又不帮不了什么忙,快点走,别站在这里碍眼!”那御医不是个好脾气的,怒瞪她们一眼,叫人,“来人,把她们轰出去!”
外边的侍卫闻言上前来,六姨娘眼睛尖,指着坐在榻边的雪儿道,“为什么她能在那里?”
“你们跟人家能比么?”御医轻蔑地看六姨娘一眼,讽刺道,“人家为了给大小姐做药引子,硬生生从手上割了一大块肉下来,你们能么?”
割肉做药引!
四姨娘和六姨娘的脸色俱是一变,也就在这当儿,御医听到后边有人催他,他便急匆匆的出去了,也忘记跟侍卫说一声到底要不要赶人走。
“我是大小姐的姨娘,不会生乱的。”六姨娘机灵地说完,身形已经像泥鳅一般钻到人群里去了。
留下四姨娘木头一般站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两个侍卫强行拽了出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姨娘恨恨地一跺脚,跑出了院子,左右看一番,去了六姨娘的院子。
一直到傍晚,上官莺房间里的满头大汗的御医才由侍卫搀扶着离开,巧儿出去送人,连婆婆面色惨白,几近虚脱的跪在榻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的释然。
“六姨娘,大小姐休息了,这边还要再整理,您先请回吧!”巧儿走过来,温声道。
“嗯,那好生服侍着大小姐。”六姨娘站了大半天也是有些累了,就顺水推舟的离开了。
巧儿走向床边,问着雪儿,“七姨娘,大小姐出了这事没能为您安排院子,若是七姨娘您不计较的话今儿先在奴婢房里将就一晚上,待得明儿一早大小姐清醒了再为您安排住处可好?”
雪儿苦笑一声,“没什么关系的,我就在这将就下就行了。”
巧儿微蹙眉,为难的道,“七姨娘今日为救大小姐而小产,若是不好生调养的话于身子是大大的损害。再者明儿若是让大小姐看见您在这,定是以为奴婢不尽心,还请姨娘怜惜奴婢,先去歇着。”
“那……好吧。”雪儿看一眼不远处守着的侍卫,硬着头皮演戏道。
巧儿脸上顿时扬起笑容来,“七姨娘,这边儿请。”
“嗯。”雪儿应一声,随着巧儿一起离开了。
侍卫担忧风大,待得二人一出门便是将门闩上了。
一会儿后,巧儿带着一个家丁打扮的仆人进来,那人从手中的食盒里取出黑色的汤药递给连婆婆,连婆婆给上官莺强行喂了下去。
好一会儿之后,连婆婆将空的药丸递还给那人,那人低眉顺眼的接过,随着巧儿一同离开了。
连婆婆去关紧了门窗,走到榻边,趁着为上官莺调整枕头的时候,将手上的字条递到上官莺的眼前,轻轻一晃,缕缕齑粉随着下落的掌心无声地滑在地上。
‘噗’
连婆婆吹灭了面前的烛,静静地站在榻边,垂手而立。
黑夜里,有人的剑光,一闪。
是上官莺,她听着房梁上的动静,唇角几不可见的微微翘起。
明眸微阖,眸光犹如幽幽鬼火,明灭不定。
这一场病,来得太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却也让她想拍手称赞。是,吐了那么多的血是真,乏力到几乎是虚脱是真,御医们所察看的脉象却是假。想来不出今夜,她将短命的消息就会在京城各大主子的耳里相传了吧!思及于初一送来的信笺说京城四方找在那百花宫的跳舞的女子,已经将注意力投向了将府的的消息,她唇角笑弧更深,过了今夜,看谁还能怀疑她!
也是很累了,却未睡沉,她还等着好戏的开锣。
是夜,子时。
夜黑风高时,月儿隐匿在厚实的乌云中,即便是竭尽全力,亦不过只能透出点点萤光。
‘咝咝’
有声音,模糊地响起,长长的蛇弯曲着身子,沿着草丛蜿蜒而行。
一条、两条……十条、十一条……百条……
或青或白,或黑或红、或细或粗大的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往统一的方向爬去。
黑夜、群蛇、密密麻麻,光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幸亏是在黑夜,若是在白天,定会吓死人!
一盏油灯于暗夜如豆,微弱的光芒映在那窗纸上,从外边看来有几分斑驳之意。
管家刚褪下了袍子,还没待放下,就听到那不断响起的‘咝咝’声,转头一看,眸子瞬间惊恐地瞪圆,一时间就连血液都差点倒流。
蛇!
铺天盖地的蛇!
它们将薄薄的窗纸撞破狂涌而入,倒三角的小眼睛里净是森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嘴巴一张,全都朝着同一方向噬咬而去。
管家想躲,可脚却在此时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想呼救,喉咙却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腿在打颤,金黄的液体从他胯下不断流下,尿骚味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却根本闻不到,瞳孔越放越大,倒影出来的皆是那一颗颗含着剧毒的毒牙。
这情景,太可怕!他几乎要被吓得昏死过去。
‘砰’
却在此时屋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哗哗的水声不断响起。
管家被淋了个正着,眼珠子却是都忘记了转动,一张嘴张大得几乎都能塞下一个硕大的鸭蛋。
他看见,刚才还凶悍扑向他的群蛇此时都是纷纷沿着那破开的窗户争先恐后的爬出去,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整理好仪容,吩咐下人灭蛇!”
清冷的声音于头顶响起,管家被这一吓登时回过身来,眼睛一瞪,对上一双冷厉的黑眸,双腿一软,宛若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才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的人,经不起恐吓。
管家白眼一翻,身子重重往下倒去。
“没用的东西!”来人冷斥一声,手毫不留情重重掐上管家的人中,管家身体一颤,一下子就拉回了神智,结结巴巴道,“多谢……多谢相救!”
“我是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救你,否则我管你死活!”来人冷斥一声,一把拎起管家,嫌恶的道,“动作快点,若是大小姐因这事受到半点惊吓,我定不饶你性命!”
管家哪里有胆子说半句不是,赶紧去换衣裳了。
小半刻钟后,鸣锣声震天,有人于屋檐高喊,“有毒蛇入侵,大家快起来到新桂院拿雄黄粉赶蛇!”
有毒蛇!
浅眠的侍卫是最先被惊醒的,连衣带都来不及整理,拿了武器就往上官莺所在的院子跑。
上官府的侍卫不乏武功高深之辈,以新安、方华内力最为深厚,沉内力入丹田,高声大喊,“将府有毒蛇入侵,快去新桂院拿雄黄粉驱蛇!”
子夜的平静于此正式被打破,方华负责遣武功高强的侍卫去新桂院里拿雄黄粉驱蛇、新安则是负责疏散府里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保证人员安全。将府驱蛇的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着,没闹出大的乱子。
迎春院内,上官莺双眸阖着,气息匀净,睡得很香,外边那么大的动静也没一丁点传入她的耳朵里。
连婆婆却是急得上前来,脚下却一个踉跄,身子直往榻子的方向扑去,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搁脚板上,都没来得及呼出一声,身子一歪,便是不省人事了。
“现在怎么办?”细小的声音,如此问道。
“走。”冷淡的声音如此应道。
两道黑影从房梁跃下,破开后边儿的窗户,飞身而出。
想必,那剧毒的瓷器能好好招待他们了。
唇儿一弯,上官莺缓缓睁开眸子,那一双明灿的眸底哪有半点睡意?
‘晕倒’在地的连婆婆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榻边,“少主,接下来怎么做?”
“以不变应万变。”上官莺眸色幽冷,唇角的笑弧更凉,“倒要看看,今日谁更技高一筹!连婆婆,取我放在梳妆盒里的玉笛来。”
“是。”连婆婆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取了玉笛来。
白玉的质地的笛子,没有多余的雕饰,只是象征性的雕了几个小孔,以便吹奏。
上官莺从榻子上坐起,接过玉笛,手指按住那笛孔,气沉丹田,和着内力将那驭蛇之音吹奏而出。
那是暗音,不是精通此术的人根本就听不见这声音,唯有蛇,听得特别清晰。
院子里被侍卫用雄黄所阻的缓缓爬行的蛇忽地变得狂躁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同一个方向窜去,却奇异地不攻击前方任何挡路的人和物,哪怕是被砸被打,也是不作丝毫的反抗,只是疯了一般的往那个方向而去。
“定是六姨娘驭蛇的!”管家先前差点被蛇咬是没反应过来,现在一想通今日诸事的关节,明白这是六姨娘要杀自己的灭口。恨极之下,指挥着侍卫和家丁就往六姨娘的院子追。
六姨娘坐在床上正专心吹奏着驭蛇的乐音,忽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已经被一个重物砸开,眼前一黑,一张血盆大口猛地朝着她的方向咬来!
六姨娘眸子一瞠,下一秒立即拽过旁边吓傻了眼的上官明挡在自己的面前,可怜的上官明根本就来不及躲闪,硬生生被那蟒蛇咬断了一只手臂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六姨娘却不管他,拔出枕下的剑飞身迎击向毒蛇,剑剑斩在蛇的七寸之处,下手狠辣无比,剑锋所指,毒蛇尽数毙命。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为什么自己养的蛇会扑向自己,只知道不杀这些毒蛇,下一秒它们就会咬死自己。即便是这些蛇很多都是她花了大的代价换取的,这一刻她也顾不上了。
在六姨娘与毒蛇相斗激烈的时候,管家带着的人赶到了。
‘嗷!’
嘹亮的狼嚎声,倏尔响起。
哐当、哐当、哐当。
是武器坠地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众侍卫脸色皆是一片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六姨娘握剑的手在抖,却微微喘了一口气。
群蛇接二连三,慌乱逃窜,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把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绑了,押入大牢,等老爷回来再审!”
方华带着人赶到,一看到衣衫不整的六姨娘和那昏死过去的上官明,剑眉倒竖,挥手冷冷下令。
六姨娘见势不好,眸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却还没等她举起长剑,两个侍卫便是闪身而来点住她的穴道,一并将她的嘴封住,不让她自尽。
侍卫将此二人带下去后,方华走过去搀管家,“今夜你也受惊了,府里的事且由我来安排,你先去休息吧!”
管家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感激道,“真是谢谢了。”
方华并不居功,“这是我们的职责,无需多谢。”
管家点点头,却轻叹一声,“真是没想到六姨娘看着文静寡言,心思却是这般毒辣,不但红杏出墙还驭蛇生乱,真真是可恶至极,等将军回来,我必将此事禀告给将军。”
方华虽是武将,却也不是一根筋的,怎会听不出管家试探的话?
“将军今日已经在外边的驿馆,明日午时就会回府了。”却,顺着管家的话说道。
“那就好。”管家点点头,眸中却掠过一抹惊慌,低头道,“那既是这样,我便先告辞了。”
“管家慢走。”方华目送着管家离去,唇角冷冷挑起,“自求多福。”
说完,带剩下的侍卫整理府里的东西去了,而这管家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叨叨着方华的话,是越叨越胆颤心惊。如今这六姨娘和上官明都已经被抓,自己儿子又在京兆府尹府里,只要将军回来他就死定了!
“走,必须走!”
点亮油灯,他跪在床边,将自己藏在板砖底下多年的木匣子和一个小包袱拎出来,都等不及吹灭蜡烛,拿着灯盏就急急忙忙往院子外边奔。
“哟,这不是我们的方大管家吗?这深更半夜的,拎着包袱是要去哪儿啊?”
戏谑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管家一怔,顿住脚步,借着灯盏的光可以看见着一袭素裙的三姨娘站在门口,发髻半歪,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上的木匣子。
“碧玉,我劝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管家将手上的木匣子藏在背后,冷声道。
三姨娘冷笑一声,却不退让,“你说的是你那短命的儿媳妇,还是那傻了吧唧为你背黑锅的你的儿子的事?真不好意思这些我都打算告诉大小姐邀功去,哼,你这老贼,我看你到时候往哪儿跑!”
“碧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管家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下来,劝道,“你我如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被抓住谁都没好果子吃,将军明儿可就回来了。我若是被抓住,一个不小心在将军面前说多了什么,你可别怪我啊!”
三姨娘瘪嘴,嫌恶的道,“谁跟你这老贼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劝你最好把银子都交了,我心情好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大叫引来侍卫,你拿着这些东西,可就不好解释咯。”
“碧玉,你莫要欺人太甚!”跑路的时间,即使是一秒也是珍贵无比,管家心底的怒火腾地冒起,指着三姨娘的鼻子破口大骂,“贱人,你再不让开,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呸!”三姨娘一口唾沫吐在管家的脸上,威胁道,“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把钱交出来,再不交,我可喊人了!”
“你……”管家被怒火冲昏了头,手上的灯盏重重朝着三姨娘掷去,三姨娘闪身躲开了,尖叫出声,“来人啊,管家杀人啦!”
“你给我闭嘴!”管家又慌又怒,拔出自己防身的匕首猛地朝着三姨娘刺去,三姨娘躲闪不及被刺个正着,痛得‘啊’的惨叫一声。
“什么声音?!走,往那边去看看。”
远处传来新安的声音,脚步声往这个方向而来。
管家见自己刺中了三姨娘吓得不行,又听到那蹬蹬蹬蹬的脚步声,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转身就跑。三姨娘哪里肯让他就这么跑掉,忍痛拔出肩膀上的匕首狠狠地朝他的背后刺去,并大声喊道,“杀人了,这里杀人了!”
那匕首即便是隔着一层衣服也是深刺到了管家的后背,管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狠狠甩开三姨娘,眼中冒出浓烈的凶光,拔出匕首,一步步朝着三姨娘逼近。
“你……你要做什么……”三姨娘的眼睛死死地地盯着不断逼近的管家,也是拔下了自己发上的金钗,步步后退,却不料在退的途中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滑,身子重重往后倒去。
“我杀了你个贱人!”管家抓住这机会跑过去,手上的匕首狠狠往三姨娘的心口扎,三姨娘急中生智将手中金钗往管家的眼睛刺去,正中他的左眼。
“啊!”管家疼得惨叫一声,捂着不停滴血的眼睛在地上打滚,银票、金器、玉镯、扳指等物品散了一地。
“来人,把他绑起来投进大牢!”这时,新安赶到,见此情形指挥侍卫将管家绑了带走,他自己则是走到三姨娘身边扶起她,在看清楚她心口的匕首时,眸子倏尔一沉。
“我已经……已经……不行了,求,求你……求你……让……让大小姐……代为照……照顾我的家……家人……呕……”三姨娘身子往前一倾,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新安赶紧扶住她,“三姨娘,你别说话……”
“现在……现在不说……就……就来不及了……”三姨娘攥紧新安的手,眼泪沿着眼角不停的流下,双眸含着强烈的期盼,“求你……求你一定要……一定要禀告……禀告大小姐……我求你……求你。”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都没有等到新安的回答,头一歪,彻底断了气息。
新安心底是说不出的复杂,久久无言,起身时,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了下去,沉声道,“会的,我会告诉大小姐的。”
……
一夜,除了上官莺的院子始终清净之外,将府各个地方都在重新打扫着,他们不但要将昨夜的蛇尸收拾掉,还要将府邸里损坏的东西上报重新采办,忙得不可开交。
“你说,爹中午到。”
上官莺执笔画兰花,巧儿在一边研磨。
“是。”一边的方华应道。
“等我爹回来让他来一趟我的院子,就说我现在病得很重,想见他最后一面。”上官莺最后一笔收尾,抬起头迎着方华疑惑的眸子微微一笑,眼角上挑起,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说不出的妩媚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