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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于初一派人呈上来京城各方的动静,上官莺仔细看过一遍后亲自搬了火盆来将之烧毁,随后修书一封带给于初一,将筹谋的事安排了下去。咣玒児晓
傍晚时分,连婆婆亲自下厨做了饭菜,上官莺稍吃了一些,也就搁下了筷子。连婆婆收拾碗筷的时候见她吃得少,让巧儿去传侍卫抬浴桶过来时顺便带些点心回来,以备上官莺晚上的不时之需。
巧儿依言去了,很快的就带了侍卫来,并且将一切的沐浴用品都准备好后才退下去。
“连婆婆,你也在外边守着,有事我再叫你。”上官莺转头对整理衣裳的连婆婆道,连婆婆应一声,搁下衣裳出去了。
一直到关门声响起,上官莺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解开一身的衣裳,足尖轻点过地面轻巧落入浴桶之中,水珠轻溅,她屏住呼吸往下沉了去的同时拆掉发簪,让一头乌黑的长发漂浮于水面之上。
水底,上官莺气沉丹田,回忆起那一日的奇妙感受,将体内融合的内力缓缓催动,一股热力缓缓的从她周身散出。忽然之间,原本恰好的水温也是变得滚烫起来,且水以快速的方式而减少着。
半刻钟后,一大浴桶的水再次被蒸发得涓滴不剩。
“连婆婆。”上官莺睁开紧闭的眼眸,出声唤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连婆婆走进来,弯腰行礼,“少主有何吩咐?”
“把这里打扫下。”上官莺手一指地上的灰烬,连婆婆抬眼一看,顿时怔住。刚才是低着头进门没发现,现在一看可真有匪夷所思,这刚还在的装满了水的大浴桶竟然是变成了一堆灰烬,除了少主站立的一个圈是干净的,四周都是黑色的灰。
这一大桶的水去了哪里?
这桶怎么就变成灰了?
“少主,您还是先披上,夜寒风冷当心着凉!”一大串的将要出口的疑问在看见上官莺光裸的身躯后立即咽下,连目光都变得担忧起来。
“嗯,过来帮我更衣。”一大圈的催动内力不断循环下来,上官莺也是累了,连婆婆是惯常伺候她更衣的,她也很放心的闭上眸子,伸平了双臂。
连婆婆走上前去,先拿干毛巾细细帮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后才一件件的为她把衣裳穿上,自始至终上官莺维持着和连婆婆绝对的默契,即使眼眸是闭着的,也能在连婆婆为她穿里裤的时候抬起腿。
“今夜你守夜,我先睡了。”
最后一颗纽扣系好后,上官莺睁开眸子,交代连婆婆一声后,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连婆婆见那青色的纱帐放了下来,眉头一皱,嘴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默默的退了去。
不一会儿就有洒扫的丫鬟来打扫,将屋子里整理干净后连婆婆给洒扫丫鬟下了催眠指令,将她这一段记忆深锁,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丫鬟一辈子都想不起曾经自己做过这样的事。
连婆婆冷眼看着丫鬟离去,转身对巧儿和守夜的侍卫交代守夜注意的事项后就转身回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前行几步,站着榻边她调运呼吸,开始运转起体内的真气,做着习惯的功课。可就是这样习惯的功课,今日却是受到了阻碍,体内两股分离的真气拼了命的在冲撞着,似不分出个高下就不肯罢休。上官莺竭力压制,却使得两股真气撞击得越发猛烈,她喉头一甜,不是她迅速将其中一股真气压制,这口血必定是喷了出来。
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上官莺越发谨慎的调动两股气息,缓缓催动它们融合,在他们发生冲撞时将它们分开,避免重蹈覆辙。
一夜就这样度过,上官莺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天亮时分,因一夜未眠的缘故她面色惨白,眸子浮肿气色差到了几点。
端着水盆的连婆婆看到她这模样吓了一跳,上官莺却不等她问话,沙哑着声音道,“我今早不出门,迟些早膳端到这里便好。”
“少主,三姨娘的爹娘和兄长都在外边儿。”连婆婆暗压下心中的焦虑,禀告道。
“哦。”上官莺低应一声,这三姨娘的家离将府不过几条巷子的距离,昨夜才送出消息他们今日就来了,还算是快。
凉凉一笑,垂下的眸子让人看不透此刻她眼底的神色,“放他们进来,就让她和他们和三姨娘说些体己话,吩咐下去若是三姨娘给她兄弟塞银子,也就当没看见。”
“是。”连婆婆应一声,稍微敛眉问道,“少主,何时传膳?”
上官莺摇头,“现在还不饿。”
“那等少主饿了,再唤奴婢。”连婆婆识相的退下。
待连婆婆走后,上官莺起身来,走进密道先是练了几次步法,再就是练剑。
血煞剑认主了之后带来的好处是至阳内力的倍增,坏处是本来已经完全融合的两股内力又开始冲撞,加之她一直没能冲破幻烟剑法的第五重,情况有点危险。不过现在她能将剑的煞气收放自如,也算是一连串打击里的唯一安慰了。
“呼。”长呼出一口气,她收剑,抬手拭去额头上汗珠,往密道里一处温泉池走去。
即使不愿意再回想那一日在林子里发生的事,但是她还是让人把温泉给引到这密道里来,在练剑后在这水里泡一番很是解乏,而且整个池底是以玉为材料而剑,躺着很是舒服。
泡了一番后,她从密道出来,走到铜镜前,随意拿起玉带子将发挽住,一袭青衣加身,作男子打扮沿着密道往四姨娘的院子而去。
彼时四姨娘还在呼呼大睡,上官莺这个嫡女这边因不喜人打扰是不用请安的,以前压在她头上的那些个姨娘一个个都没了,剩下的就一个六姨娘自然是不用她请安的,所以她现在相当悠闲,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还没起来?”
当上官莺用药放倒守门的侍卫,推门进屋子里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副情景,直觉地不可思议。
一旁见陌生人闯进差点惊叫出声的雪儿慢慢将嘴合拢,颊边也悄然染上一抹红晕,暗地里戳戳还浑然不知事呼呼大睡的四姨娘,可换来的却是四姨娘咯咯的笑声,“红烧蹄髈,好香啊!”
雪儿满面羞红,恨不得捂住耳朵以免听到四姨娘的砸吧砸吧声。
“雪儿,四姨娘生肖是猪?”上官莺双臂环胸,敛眉道。这都快中午了,别人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事了,这四姨娘还没起来也就不说了,做梦都惦记着吃,这样的人,不是猪是什么?
“大小姐,姨娘她……她这也不是一直闷在院子里没地儿去么。”雪儿走过去请安,有些尴尬的说出缘由。
“算了。”上官莺摆摆手,反正她过来也不是找她的。
雪儿却有些急了,这几个姨娘纷纷倒台后大小姐定是想把权力交到姨娘手里,今日过来定是为这事。姨娘好不容易熬出头,白白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就是有机会也轮不到姨娘了啊!
“大小姐,姨娘只是一时贪睡,以后定奴婢定会努力督促她的。”雪儿忙道。
上官莺一听就知道雪儿误会了,却不打算解释,心里却有了另一番盘算。如果真的放权在四姨娘这,四姨娘事事都听这丫鬟的,日子久了难保她不会生出异心来。雪儿是聪明,但也就是太聪明了,而太聪明的人往往都不好掌控,一旦她起了异心,那不就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盘算吗?
“雪儿,你可还有家人?”上官莺若有所思的问道。
雪儿心一沉,明白了上官莺的意思,“没有,于奴婢来说,最亲近的这世上仅姨娘一人。奴婢自幼爹娘早亡,是姨娘救了奴婢,奴婢和姨娘相差一岁,一直跟着姨娘。从于府内宅争斗走出来又到将府,这后院里有争端,为姨娘出谋划策的都是奴婢。大小姐若是不信任奴婢的话,就请赐给奴婢草席一张,只要跟姨娘说奴婢想念家人,和家人团聚了就好。”
说完,她苦涩一笑,“奴婢每一年都会骗姨娘去见亲人,实际却是暗地里兑换银子或者去和手下的人手联络,姨娘只是一直不知道。这些日子姨娘总说院子不太平,说奴婢年纪也差不多了该送奴婢回家,还为奴婢准备了嫁妆,大小姐你若是说打发奴婢回家了,她定是深信不疑的。”
上官莺却微微一笑,从腰带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在掌心,递给她,“把这个吃了,就留在这里。”
雪儿没有丝毫犹豫,接过便吃了。
“后天这里水池边,这样……”上官莺收起瓶子,将自己算好的,悄悄告诉雪儿。
雪儿听得心脏直砰砰跳,但为了姨娘的前途,她是什么事都可以承担的。
“你会受些皮肉之苦,可愿意?”上官莺将一系列的话说完,沉声问道。
“只要姨娘过得好,奴婢就是死,也不可惜。”雪儿表明忠心。
那就让我看看你对她能忠心到何等程度,雪儿,不要让我失望……
上官莺深深凝视她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院子的房间,差不多是晌午时分,换下衣裳上官莺唤来连婆婆准备午膳,连婆婆应声离开后小半刻的功夫就端了她爱吃的菜肴来,上官莺用过后走到书桌前,铺了宣纸。
巧儿从外边进来,乖巧的为她磨墨。
“我让你准备的,准备好了吗?”上官莺提笔,问巧儿,目光却在勾勒出的一抹线条上,眉目微敛,模样是少见的严肃。
巧儿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屋顶、屋檐瓦匠已经在做,明晚定能完成。而墙头也有工人在弄,奴婢打的是修缮府邸的幌子,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嗯。”上官莺赞许的点点头,随即不再说话。
巧儿研墨,一直低着头,半晌没听到上官莺问话,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却不经意看到那宣纸上的内容,一时间竟怔住。
那是……
“爹的生辰快到了,这是送给他的礼物。”上官莺的声音,柔柔响起。
巧儿忙低下头去,不敢吭声。
上官莺继续画着,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专心在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上官莺的注意力始终在画上,终于在傍晚的时分画好最后一笔。
巧儿适时的接过笔,上官莺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巧儿,等墨迹干后收起来,快马加鞭送到花家绣房的管事的,让他尽早让绣娘绣出来。”
“是。”巧儿应道,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唇,悄然咬紧。
上官莺仿佛没看到一般,唤来连婆婆端水来为她净手,尔后穿好衣裳,梳好发髻后又唤来方离和方涛兄弟来,他们兄弟将看到的听到的都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她,上官莺但笑不语,“嗯,下去,继续监视。”
两兄弟依言退下,上官莺又陆陆续续见了一些人,当月隐云中时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吩咐连婆婆一些事后,就合衣就寝了。
烛光灭,时间如流沙缓缓流逝,当晨曦的光芒挥洒大地,金乌东升时,又是新的一天的到来。
清晨,三姨娘从偏门从走了家人后,倚靠在那门口,一直到有侍卫来催,才不舍的收回目光,往院子里走回去。
“哟,这不是三姨娘么?怎么今儿大小姐把你给放出来了?”一道声音迎面传来,三姨娘抬头,冷眉紧敛,那一副尖酸刻薄相的人不是管家又是谁?
“管家,儿子、儿媳死了,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三姨娘也是听说了院子里的事,不甘示弱的反驳回去。
管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起来,直呼出她的名字,“碧玉,你还真当你是从前的那个姨娘吗?大小姐年少不更事,顾念着旧情放你出来,但不代表那事就这么揭过去了。等老爷回来我将你的事儿禀告上去,我看你这小贱人还能得意到几时!”
三姨娘丝毫不给面子的骂道,“我呸,你这捧高踩低的东西!你以为你干的那些缺德事,这些年我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吗?单说这次你儿媳妇的死,大小姐不深究,可不代表我不会深想。我可告诉你,大小姐耳根子软,只要我说查,她就一定会查!”
“碧玉,你以为你的爪牙还在吗?”管家有恃无恐,指着她的院子的方向,讽刺道,“自你出事,你的丫鬟被打发的打发,处罚的处罚,现在这院子里,谁会听你的?”
三姨娘阴阴一笑,“只要大小姐听我的,不就可以了吗?”
迎着管家忽而睁大的眼睛,三姨娘唇角的笑涡越发的甜美,“管家,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这个府里真正当家的主子是大小姐,只要她一句话,这府里谁敢不从?我要那些奴才听话做什么?只要大小姐听我的话,整个府里不就在我的掌心之中!”
“你……”管家瞠圆了双目,怒骂,“碧玉,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做出那等事还好意思在这耀武扬威,我若是你,定是自尽谢罪了!”
三姨娘冷冷道,“只要能比你活得长,活得好,别说这张脸了,我能不要的,一点都不会要!”
管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双宛若淬了毒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看吧,好好记住我这张脸。在我挖出你的眼睛后,可就看不到了。”三姨娘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容,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管家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哪里还有往日的谨慎?
急步往六姨娘的院子里走去,看门的迎儿眼看着他要撞门,急忙拦住他,“管家,姨娘现在正忙,不便打扰。”
管家怒地挥开她的手,“一个姨娘有什么好忙的!我要进去,现在立刻马上!”
迎儿都快哭出来了,“管家,要不您先出去,奴婢先去知会姨娘一声好不好?”
“不好!”管家这厢都快火烧眉毛了,哪里还能听进迎儿的话,狠狠将她推到一边儿,就用力撞那紧闭的房门。
“管家,不要啊!”迎儿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再等等,姨娘很快就出来了,真的。”
“没用的东西,滚!”管家怒极,一个小丫鬟也敢拦他,是欺负他现在背后没有主子的支撑吗?越想越怒,一脚将迎儿踹出去,不顾她的哭叫扯着她往外边拖,将她丢在外边后将院子的门‘砰’的一声落上门闩。
“方管家,何事如此急着要见我?”在他转身之际,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衣衫整齐的六姨娘。
今日的她一袭粉衫,发髻高挽,眉目含春,顾盼间掩不住的媚态在流转,颊边隐隐晕红现,完全就是一副被人呵疼过的娇态。
“难怪忙,忙着偷汉子哪!”管家瞅着她,嘴唇一撇,阴阳怪气的道。
“我说管家,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你这般阴阳怪气的,可不寻常啊!”六姨娘脸上不见半分恼色,笑意盈盈的模样真让管家有鼓足了劲的一拳击在棉花的挫败感。
“映红,出大事了,走,去你房间里谈。”管家暂时压抑下心头的愤怒,毕竟正事要紧。
“不急。”六姨娘绕着管家走了一圈,盯着他上下打量,却不说话。
管家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直发毛,惊疑的眸子瞅着她,却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走吧!”半晌,六姨娘收回目光,打开门闩,示意他出去。
管家心头火腾的一下窜起,“映红,你什么意思啊你?”
“请你出去。”六姨娘咬字清脆,一字一顿,保证他能听得清楚。
管家一张老脸涨得发紫,怒地狠狠一拂袖,“映红,你会后悔的!”
转身,怒气冲冲离去。
六姨娘满不在乎一笑,款步走回房间,才刚进门就被上官明张臂抱住,“红儿,外边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你怕了?”六姨娘笑盈盈的转过身来,扬起的小脸,笑颜如花。
上官明眸子闪过一丝狼狈,但色壮人胆,“当然不怕了。”
六姨娘眸子扬起一抹戏谑,食指戳着他的胸膛,嗔道,“那刚才,谁一听到敲门声就差点从我身上滚下来的?”
上官明脸红得不行,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是和自己小婶儿偷欢,真要让人撞见,传出去的话他也就不用做人了。
“我这不……我这不也是怕你遭人骂嘛。”半天,他终于是挤出一句话,将六姨娘紧紧抱在怀里,头埋进她颈间,“红儿,我真想堂堂正正和你在一起。”
两日欢愉,是她带着他从男孩蜕变成男人,尝到了男女的欢愉,贪欢恋榻,这个女人,他都恨不得能融入骨血里。
“我也想啊!”六姨娘嘴上这么说着,眸中却全无情意,有的,只是一片森寒,只可惜此刻的上官明低着头,看不见。
她幽幽一叹,“只是名义上我始终是你的小婶儿,即便是日后你继承了将府,我也断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妻的。与人争夫,我实在是累了,只要你现在多陪陪我,即便是日后青灯伴余生,我也是没有可遗憾的了。”
“红儿,我岂是那般无情之人。”上官明抬起头来,认真的道,“只要我能做主了,定为你弄新的身份,以正妻的名分迎你入门。到时候,我定为你准备……”
“我只要你待我好,就行。”六姨娘点住他急切允诺的话,眸中说不出的情意绵绵,只是眸底仍然是一片冷清。
她再清楚不过,他于她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她对他,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感情!
上官明却感动到无以复加,搂着她的脖子亲吻她。
六姨娘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也不像当初还有抗拒之意,沉沦于他的唇,他手的碰触里,身体感官无比欢愉。
上官明欲求不满的抱起她,急步往桌子边走去,挥开那上面的茶具,才将她的放下,身体便是急切地压了上去。
衣衫遍地剥落,喘息声起,又是一番缠欢。
欢爱后,六姨娘玉体横陈在上官明的身下,柔声道,“管家方才急匆匆的过来,想来是院子里出事了,这几日你便以要接你娘让大小姐随你出门,其它的事,我来处理便好。”
“可是我舍不得你。”上官明食髓知味,一时半刻都不想离开。
“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一定要去。”六姨娘微撅起嘴,摇着他的手,“去嘛去嘛,你总不想与我就这么偷偷摸摸一辈子吧。”
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上官明,他一口答应下来,“行,我明天就启程。”
“明天一早吧!”六姨娘撒娇道,“日子长了,恐生变故。”
“行。”上官明一口答应,随后恋恋不舍的道,“此去怕是有几日不能再见你,你得好好犒劳我不可。”
说罢,拥紧六姨娘,在她欲拒还迎下再次展开强有力的攻势。
室内一片春情旖旎,而在外边儿却是另一番风景。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金色的阳光如同碎金洋洋洒洒铺满大地、湖中,有风起时湖面便是漾起一个个的漩涡,那点点金色宛若浮光掠影,美好的宛若梦境。
垂柳下,上官莺倚在连婆婆怀里,笑盈盈的看着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的争食,一边将手上的食盒的点心捏碎了,抛进水里。
巧儿向来稳重却终归是少女心性,手上打着扇子,看见那些活泼的鱼儿也忍不住多看上那么几眼。
侍卫在她们身后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守着,一个个面色平静,目光冷凝。
这样一幅奇异的画面惹得将府路过的仆人都忍不住瞧上那么几眼,却也因为各司其职没有太多偷懒的时间,是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然,也有闲来无事者。
四姨娘带着大丫鬟逛到这,看到上官莺在喂鱼看,一时兴起,也走了过去。
雪儿微抬起下巴,目光在看到柔若无骨躺在连婆婆怀里的上官莺时陡然一凝,忽地想到那时候她是一人走着来的。心头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大小姐的腿根本没废?
可,这不是她该过问的。
低下头去,她步伐稍微迈大了些,跟着四姨娘的脚步往上官莺的方向走去。
“莺姐儿好巧啊,今儿你也在这喂鱼呢!”四姨娘自来熟的走过去,笑嘻嘻的打招呼道。
上官莺淡淡一笑,“四姨娘,真巧。”
顺手,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白馍馍递给四姨娘,帮她圆了话。
四姨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漏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接过白馍馍,小块小块的掰着,“莺姐儿啊,你身体不好,就应该多出来晒晒太阳,老闷在房间里,哪怕是没病也该憋出病了。”
“多谢四姨娘的关心。”上官莺唇儿微弯,意有所指的问道,“只是不知,四姨娘的病可好了?”
“自然是好了。”四姨娘开心的笑出声来,今儿她起来雪儿就告诉她不用再装病了,简直是太好了!
‘咳、咳。’
一旁的雪儿暗示性的轻咳两声,示意四姨娘别那么得意忘形。
四姨娘赶紧将得意之色收敛,有些尴尬的道,“是托莺姐儿的洪福,前日见了莺姐儿,这病也好得快了。”
“是吗?”上官莺莞尔一笑,道,“四姨娘,再过几日爹就要回来了,届时姨娘与女儿都是要学规矩的。昨儿连婆婆跟我说了,今日那教规矩的嬷嬷便会到来,为了将府的颜面姨娘可要努力。”
四姨娘一听到‘规矩’二字就差点没晕过去,最重要的是宫!规!啊!
“莺姐儿,我忽然想到我肚子疼,先走了啊!”说罢,就要开溜。
上官莺眸光一寒,四姨娘身体倏尔打了冷颤,迈出去的步子,瞬间僵在原地。
“四姨娘,你知道吗?棋盘上没有用的棋子是最早被拿下的,没有人会傻得留下一步没有用的棋子,哪怕明知道这棋子挪掉会带动一个强的后招消失。四姨娘你要知道棋盘变幻莫测,缺那么一两个棋子,于局势是没有大的影响的。”
上官莺缓缓地将这一番话说完,她脸上笑意浅浅,黛眉下,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微弯,宛若新月,可那一双眼底,却冷若冰针,几乎能刺伤人的瞳孔。
饶是四姨娘再笨,也是听懂了这一番话,她紧咬住唇,向来飞扬的眉梢此刻也是敛了去,整个人陷入痛苦的挣扎里。
雪儿这一次没有上前,大小姐的话她听得很明白,一旦姨娘的存在让将府处于危险之中,即使顾忌着她的存在,大小姐也定不会手软。这一刻,她深深的后悔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定不会事事为姨娘出谋划策,宁肯让姨娘自己去面对那些明刀暗箭,也不愿意此刻她仍保有赤子之心。毕竟在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招惹杀身之祸的权贵门庭,这是第一个要被舍弃的东西。
“我……我不行。”好半晌,四姨娘才抬起头来,眸色黯然无光,不过四个字,却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差点虚脱。
她只是单纯不是真的笨,在这后院她尚能依靠雪儿的保护活下来,但去了宫廷。在一举一动都受到多双明里暗里的眼睛的关注下,她无法保证自己不出岔子,与其等那一日给将府惹祸,她宁愿只当过小小的姨娘,安居在这小院子里。她求得从来就不多,只要偶尔能与心爱的人共餐,哪怕只能悄悄看上那么几眼,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只要这样就行了。
有力气于心底积蓄起,四姨娘如释重负一笑,勇敢迎上上官莺的眸子,“我真的,不行。”
上官莺的眸子里没有太大的失望,平静得太过,反而有些诡异。
雪儿心里咯噔一声,双膝一软,跪在四姨娘腿边哭道,“姨娘,是奴婢对不起你。老爷走的时候喝多了,误把奴婢当成了您,奴婢昨日才发现月信迟了些,怕是有了身子,还望姨娘念在奴婢跟从您多年的份上,原谅奴婢吧!”
四姨娘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雪儿……你……”
雪儿泪流满面,磕头如捣蒜,“姨娘,是奴婢对不起您,求您原谅奴婢。”
“四姨娘,上官家子孙凋零,若是七姨娘能为爹诞下一子半女的,那可是大功一件啊!”上官莺眸中终于是扬起淡淡的愉色,听似漫不经心的话,却是瞬间决定了雪儿的新身份。
使眼色给巧儿,“还不快帮我把七姨娘扶起来?”
七姨娘!
雪儿的身子猛地一颤,在看见巧儿伸来的手时,却不得不稳住身形,僵硬的手搭上巧儿的手臂,借力站起。
“不,我不信!”四姨娘蓦然大叫出声,疯了一般的冲过去掀雪儿的衣袖,当那袖子哗啦一声被扯掉,雪儿白皙的臂膀显露于人前时,四姨娘的眼睛顿时红了,扬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雪儿的脸上,两行滚烫的热水沿着脸颊流下。
“连你……连你也背叛我!”
四姨娘的手于空中缓缓紧握成拳,颤抖的食指指向雪儿的心脏,“雪儿,这些年我拿你当亲妹子一样看待,但凡我有的,从不缺了你去。可是……可是你,你却背着我和我最爱的男人有私情,甚至还有了种!雪儿,你真对得起我,真对得起我啊!”
“不……”雪儿泪流满面,心痛不已,她想告诉她事情不是这样,可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又如何能开得了口?
不是在抹去守宫砂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承受痛楚了吗?
可是为什么,看见姨娘这么难过,她比死还要难过。
那曾经她以性命守护的单纯,今日却被她亲手摧毁,她仿佛听到了心一寸寸成灰的声音,天地似乎都虚无,唯有痛楚那般清晰。
“你哭,你还好意思哭!”四姨娘怒喝出声,咬牙切齿道,“我若早知道你是这般不安分的人,当年我就是救一条狗,我也不会救你!”
拳头捏紧又松开,化作一掌决绝的朝着雪儿推去。
“保护七姨娘。”上官莺一喝,巧儿手明着扶住雪儿,暗地里却是一脚踢向四姨娘。那一脚劲儿极大,四姨娘都来不及呼痛,脚下一滑,只来得及抓住什么,瞬间往旁边的湖里倒了下去。
“不好,大小姐落水了!”
一声惊叫,那是三姨娘碧玉的声音,惊恐至极。
“快,快救人啊!”巧儿额头渗出汗来,那模样都快哭了。
湖中三个人头时沉时浮,情况危急,尤其是上官莺竟然离开了连婆婆的身边,沉下去后再也没出现过。
“大小姐是大家闺秀,我去救!”雪儿当机立断,猛地扎入水中,朝着上官莺的方向游去。
侍卫们忙地下去救人,很快就将四姨娘和连婆婆给救起来了,一旁被急急叫来的婆子立即是为四姨娘和连婆婆挤压出腹中的积水,一会儿后两人接连咳出水来,人也是转醒了。
“大大小姐,大小姐人呢?”连婆婆一醒,就抓着周边婆子的手,颤声问。
“大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婆子这边安慰着连婆婆,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气。
“大小姐!”连婆婆一声尖叫,挣扎着要去湖里救人。
旁边的侍卫点住她的穴道,这才没让她干出傻事来。
“大小姐在那!”那婆子忽地眼睛一亮,指着那托着上官莺出现在湖心的两个头颅惊喜的道。
眼尖的侍卫立即跳下水去,蜂拥而上将上官莺和雪儿一起救起。
“发生什么事,这里这么吵?”
奉命回府报信的新安和方华刚走到后院,听得这大的喧闹声,随手抓出一个侍卫问缘由。
“是大小姐落水了。”那侍卫认出此二人是上官鸿身边的得力左膀右臂,立即回禀道。
“大小姐落水?”新安、方华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可置信。
“大小姐就在前边儿,刚被救起来。”侍卫一指上官莺的方向,新安、方华闻言朝着侍卫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群人围在那,眉目俱是一敛,足尖一点地面,踏过那人头落在空出的一个小方圆里。
上官莺这时候正吐出腹中最后一口积水,头往后一仰,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快,叫大夫!”
新安最先叫起来,那般惨白的脸色不像在假装,他的心,不可遏制的慌了起来。
倒是方华,思及那一日在窄巷她的强大,心里顿时平静,气沉丹田大声喝道,“该散的都散了,谁若是耽误了大小姐的救治,定斩不饶!”
蜂拥般人群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只留下狼狈的几个人。
“新安,你去叫几个丫鬟把四姨娘和这丫鬟送回院子,迟些大夫给大小姐看过后,再给她们看。”方华弯腰抱起上官莺,对着新安交待道。
新安尚未答应,就听到一声尖叫。
两人同时望向发声处,但见巧儿捂着嘴,指着雪儿的被血染红的下身,颤声道,“血……好多血……”
新安心生疑惑,这怎么看怎么像妇人小产?
“快,七姨娘早产了!”连婆婆此时已经自行解开了穴道,见状惊恐的尖叫道。
七姨娘?
新安、方华二人面面相觑,这雪儿她们是认得的,何时她成了七姨娘了?
但,眼看着她流的血越来越多,新安当机立断,“我先抱她走!”
“她……”四姨娘望着新安离开的身影,只说了一字,银牙一咬,愤恨道,“死了更好!”
拒绝一旁丫鬟的搀扶,她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往自己的院子奔去。
方华使轻功往上官莺所住的院子疾速奔去,等不及连婆婆和巧儿的到来,随手抓了一个丫鬟命令她为上官莺换衣裳。
三姨娘却在此时领着人来了,方华才回府并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儿,还恭敬的唤了一声,“三姨娘。”
三姨娘笑应一声,随即看向那被下令为上官莺换衣裳的丫鬟,皱眉道,“大小姐身娇肉贵的,怎能让一个粗使丫鬟换衣裳?还是我亲自来吧,她落水,我也心疼得紧,能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这心里也能好过一点。”
说罢,还叹息一声,仿佛真的内疚一般。
“只是换套衣裳,无碍的。”方华虽然听着这话有理,却也不肯放行。
“谁说无碍的?”三姨娘声调略扬,皱眉道,“大小姐身上伤口未愈,若是让那粗手粗脚的丫鬟碰到了,出了事,谁能担起这等责任?”
说着,胸往前一挺,方华下意识后退一步,颈后却忽然一痛,涣散的瞳眸只将三姨娘那一张放大的脸慑入,眸子便是紧紧闭上,身体‘砰’的一声往下倒去。
“把他绑了丢到外边去,别让我再看见碍事的人!”
三姨娘看着倒地的方华,唇角掀起一抹冷意,抬步,往榻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