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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渊快马加鞭地赶往玄天皇廷的时候,上官莺也是于密道返回到了那先前的客栈,唤来小二端了热水洗漱,自己穿戴整齐后这才出门。鴀璨璩晓
“爹。”
很凑巧的,在门口遇到了上官鸿,她笑着迎上去。
“莺莺。”上官鸿看见是她,微微一笑,由着她挽起自己的手臂。
“女儿肚子有点饿,一起下楼吧!”上官莺微抬起头,眨巴着明眸望着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上小女儿家撒娇的味道,“爹,女儿想吃外边儿的点心。”
“小丫头。”上官鸿刮刮她的小鼻子,故作生气的道,“在府里你可是说爹爹做的点心最好吃,怎么,现在外边儿的点心还没吃着,就惦记上啦?”
“哪有啦!”上官莺揉揉被他刮疼的小鼻子,撅嘴道,“爹的手艺天下无双,女儿最爱吃了。只是爹忙着国家大事,女儿怎好让爹在忙碌之余还亲自下厨为女儿做点心?这事若传出去,女儿岂不是要被他人说作大不孝?”
她一副小女儿家的委屈模样取悦了上官鸿,他打从心里大笑出声来,“呵呵,横竖你都有理了,这小嘴儿啊,真是能说会道,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太浪费人才了哈哈。”
上官莺笑容满面,却故意眨眨眼眸,用认真的口气道,“如果爹归隐田园了,家里无经济来源的话,女儿就去当说书的女先生,寻一处好地方建一个茶寮,为那闲着的百姓说我们上官家的卫国保疆的故事,让百姓们即使在安稳盛世也居安思危,不忘有一支家族曾为这片国土做出那般大的牺牲。”
“傻孩子。”上官鸿脸上的笑容转为无奈的苦笑,刮刮她的小鼻子,“莺莺,你爷爷曾告诉爹,护国卫家乃是热血男儿的本职,人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而所做的一切即使不为人记住只要是正义的都要去做。可是莺莺,爹要告诉你的是,你即使日后要选择主子效忠那必是明君,遇到那些昏庸之人,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杀你和你的部下的剑磨剑而已。”
她没有想到自己调笑的话会让他有这般多的感慨,心头一阵疼痛,“爹,你……”
“听爹说完,就这一次。”上官鸿截断她的话,温声道,“皇朝皇权将更替,爹手掌重兵,即使外传言你双腿残,容貌尽毁,无德无能,但这只是让皇帝打消了让你嫁给皇子的想法,却没有打消把你嫁给外权异性王的念头。上官一族,直属血脉只有你一人,爹不希望你成为这一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但是却没办法违背皇帝的命令,所以爹早奏明皇帝说你自幼就定了娃娃亲。”
“爹,女儿不走!”权利斗争又怎样?她上官莺还没有无能到需要以‘出嫁’的方式保护自己!
她第一次直直迎上他的眼眸,以他从未听过的幽冷声音道,“这天下,不是女儿的天下,若上官府塌,爹有三长两短,我上官莺上天入地,不惜以这天下为坟,也要将这皇朝埋葬!”
上官鸿心狠狠一颤,有些急道,“莺莺,爹希望你过平凡人的日子,你怎能倔强至此?!”
一旦皇权更迭,新皇登基最先开刀的除了那些中饱私囊的文臣外,就是拥有兵权的武将,他的职位极高,很难被撼动却不代表无法撼动。她一个女子,一旦被圣旨要求嫁人,在那样的时局下,他纵使一万分的不舍,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他的关心,她能感觉到,一颗冰冷如磐石的心也是渐渐暖了起来,“爹,像爷爷说的,人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女儿生于将门,就注定一生不能像平凡的女子一般生活,既是这样女儿就拿出该有的魄力来,为自己和部下做最好的打算!”
一瞬间,心里久久死缠的心结豁然开朗。
她本不想让前世的那些部下再卷入这天下大乱里,但是这世道将乱,即使她不提拔他们,他们的命运也是会在万里疆场,由天主宰!
不是每一个将军都如她一般慧眼识英雄,也不是每个将军都能爱兵如子,更不会有将军如她一般有足够的理由放权给他们,让他们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实力,与敌浴血奋战!
既是这样,为什么她不能将他们全部纳入麾下?
命运无常又怎样?
她能涅槃重生,那些部下的命运也一定能由她一手扭转!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眼中豁然闪出惊人的灼热光芒,“爹,相信女儿,即使这世道将乱,女儿也定许你一个盛世江山!”
许你一个盛世江山!
望着她眼中前所未有的认真,上官鸿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稳妥,“好,爹信你!”
没有如果,他相信,她一定能!
“那,爹,我们还是出门用点心吧!”上官莺眼眸轻轻一眨,顷刻间那森冷的杀意尽数从眸子里褪去,明眸里盛着笑意,纯真而无邪。
“嗯。”上官鸿点点头。
“爹,女儿现在是‘瘫子’,你得抱着女儿。”上官莺微笑着伸出手,耳根微微的发红着,似乎在五岁后就没有让爹抱过了。
他的沉默让她有些尴尬,嗫嚅道,“女儿只是开玩笑,女儿都快及笄了哪里还能让爹抱着呵呵。”
“你再大,也是爹的女儿,哪里不能抱的?”反正今日不上朝,他也乐意抱着她逛,一把抱起她,“走,爹带你出去玩。”
上官莺为他突然的动作觉得愕然,但下一瞬,唇角弯起甜美的笑容,整个身体偎依进他宽阔厚实的胸膛里,“爹,有你真好。”
“哈哈。”上官鸿开心一笑,抱着她往外边走去。
父女二人并未多做打扮,就那么上街去了,也算是微服。
“莺莺,就在这吃。”
他们落脚处是一处并不算简陋的路边小摊,卖馄饨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女子清秀可人,男子相貌堂堂,是极其相称的一对儿。显然他们不认识他们,那年轻男子见他们坐下便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二位,想吃点什么?小铺有馍馍、包子、茶叶蛋、馄饨,还有用中药熬制的大骨汤,很补身体的。”
“来两碗大骨汤,不加葱花。再来一碗馄饨一样不要加葱花,还要三个肉包子,一个茶叶蛋。”上官鸿点道,笑着道,“就这些吧!”
“好嘞。”男子笑应一声,和其妻子去忙了。
很快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是被端上了桌子,上官莺端起一碗不急着吃,深嗅一口那香味儿,一睁开眼,笑盈盈地道,“爹,闻着就好想吃。”
“那多吃点。”上官鸿眸含宠溺的望着她,“你看看你,这么瘦,要胖点才好。”
“爹也吃。”她指着他面前的碗,学着他的语气道,“爹,你看看你日日劳累,不多吃点好的可不行。”
那模仿的声音用了三分认真,和他说的口气,相差真不大。
其实这若是在府邸的话,她真不介意学着他的口气去说这话的,反正爹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她学各种人说话的声音这一技能根本不算什么。
“好,一起吃。”上官鸿并未多想,乐呵呵的端起碗,用勺子舀着吃。
上官莺也端起碗来,勺子轻轻划开那白白的馄饨皮,舀起些许轻轻放入唇畔,品一口那绝好的滋味儿,一双明眸弯弯,那模样乖巧得像一只安静的猫儿。
一口一口,斯文优雅,姿态完美可以入画。
只是,那用面具遮住的半边脸……
上官鸿几不可闻的在心里低叹一声,随着那男子把他们点的吃食上上来后,他们也就慢慢吃着。不若在府邸的紧绷气氛,在这里他们完全可以打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说些小笑话儿,小小的桌子,小小的天地,不算宁静的氛围,可是这却是他们父女二人第一次在外边儿这样放松的去吃点心。
“好饱!”
搁下筷子,上官莺拍拍自己的肚皮,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
“喜欢的话,改日爹为你做。”身为朝廷重臣,他是不可能每日带她出来的,为她做,还是没问题的。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上官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爹,你可不能和人家抢生意啊!人家小本经营,养家糊口的不容易呢!”
说着朝往坐在旁边儿的女子笑笑,“这位姐姐,你和大哥才成亲,你给说说,小妹先前的话说得可对?”
“啊……”
女子抬头,她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讲的那些趣闻段子实在好笑,加之生意不忙她才来近距离听的,哪里能想到上官莺会突然这么一问,还一下子问到了重点,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庞顿时红透,简直就像被煮熟的一尾虾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位小妹莫要难为拙荆了,她胆子小,容易害羞。”男子放下手里的活计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坐在女子身侧,笑道,“我和拙荆确实刚成亲不久,这养家糊口本是男儿之责,只是奈何她不放心我一个大男人在外边劳累,就一并跟着来了。”
说到这里,男子笑出声来,“只是很巧,今日是我和拙荆来这里卖吃食的第一日,就遇到了你们这般好的客人。”
他生于乡野,却因为自幼饱读诗书也是有些见闻之辈,即便是他们衣着和平民无异的衣裳,可那举手投足散发的大气,是平明百姓难以模仿的。所以断定,这一对父女非富即贵,而既然这对父女中的女儿以‘小妹’自称,那他也斗胆自称一声‘我’而不是在下了。
“呵呵,爹,我说得没错吧!”上官莺一乐,拍手笑道。
“是,莺莺最厉害了。”上官鸿笑眯眯的夸赞道,其实就二人身上流转的那一份暧昧,眼力劲儿好的人都是能看出他们的关系。而就夫妇来说,自然只有新婚夫妻才有这份亲昵劲儿,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女儿先说,难得她开心,他也就多夸夸她。
“那当然。”上官莺骄傲的一抬小下巴,那小样儿十分的志得意满。
上官鸿难得看见她这小样,笑得更是开心。
“这位姐姐哎……”上官莺这人吧,一开心就喜欢戏弄人玩儿,这次的目标自然是瞄准了容易害羞的那女子,逗得她满脸羞红,而她丈夫则是不得不为她解围。可上官莺牙尖嘴利的,哪怕这男子引经据典的找例子辩驳,她也能以绝对的歪理获得辩论的胜利。
“好了好了,回去了。”看女儿把人家小俩口都逗得脸红红的,上官鸿是既骄傲又自豪啊,眼看着二人结结巴巴都快说咬着舌头了,他才好心的喊停,付了银子顺便把还意犹未尽的宝贝女儿给抱着走了。
“哎,这位姐姐、大哥,小妹还会再回来的!”
在上官鸿的臂弯里,上官莺探出脑袋,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小手儿冲着人家摇着,那真叫一欢快。
好不容易送走瘟神的小俩口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女子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望着男子,“阿云哥,这小姐博学多才,真真好生羡慕啊!”
看她与自己的夫君那样激烈的辩论,同为女子的她却一句话都说不上,说不沮丧那是假的。
“真真。”阿云拍拍她的额头,宠溺道,“那小姐出生显贵自然是博学多才,只是那般伶俐的口齿让男儿都要却步。我啊,还是喜欢你这样的佳人,你心灵手巧的,也不是她能比的。”
“大家闺秀女工都是很好的,说不定那小姐也是个好手呢?”真真有些不自信,小嘴儿撅起。
“她不会女工,相信我。”阿云笑,他刚有留意到上官莺的手,那一双手白皙柔滑,指腹尤为平滑,虎口却有老茧,一看就是擅长使剑而非女工好之辈。
“真的吗?”真真总算找回一点自信。
“我从不骗你的。”阿云一笑,有些怀念的看向上官莺消失的方向,“真真,我们明儿还是换个地儿摆摊子吧!这小姐实在太厉害,她明儿要是来,我们这生意定是没法子做的。”
“都听阿云哥的。”真真温婉一笑,阿云也是笑了。
人这辈子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然后命运为之改变。
后来的阿云在官场位及丞相,回忆往事时总会想起那一日自己卖点心遇到上官莺的初次见面,无数次叹息,如果自己选了另一条路,那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身的荣耀?如果自己在那个房间做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选择,那他的人生又会是怎样?
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也没有预先设想好的剧本,所以他是丞相。
不过,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预设的让人可以沿着走的剧本。
现在的阿云,不过是一个想要考科举的书生,一个和新妻成婚不久的卖小吃的小摊摊主,仅此而已。
自然,此乃后话。
再说上官鸿和上官莺父女俩,说是逛街自然也不是什么脂粉铺子,上官鸿耐心的抱着她到城内各家兵器坊逛,兴致来了还为她解说起来,“一把好的剑要想时时保持在巅峰的状态还需要修治砥砺,故我们有一类工匠专门从事这份工作,他们被统称为‘削砺工’,其技艺又称‘洒削’之技。削砺就是刮削砥砺的意思;洒削,指磨刀以水洒之,泛指修治刀剑。”
“嗯。”上官莺点点头,他说的这些前世带兵打仗时她都是自己做的。血煞剑的天生煞气不是谁都能驾驭,一般的人碰了轻则重伤,重则被剑的煞气迷去神智惨烈自戕,实在无愧于第一凶器的赫赫凶名。
血煞剑!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那窄巷丢了它,那现在……
“爹,女儿想到一事,要赶快回家了。”这剑就是一把天生煞剑,纵使心生贪念的人该死,但是她却不想自己人去找剑而枉送性命。
“好吧。”看她的脸色上官鸿知道定不是小事,抱起她大步往铺子外边走去。
“往这边走。”上官莺指出记忆里的窄巷,上官鸿依言前行,一步步的走着。
昨夜窄巷的尸体已经都不存在,血腥的味道却依旧浓烈,上官鸿却面不改色的走着,虽心有疑惑,却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
“剑呢?”上官莺寻了一圈,都没看见,一时间有些急了。
“你说,血煞?”上官鸿这会儿也明白她在找什么了,那样一把绝世宝剑,即使凶名远播了些,丢了实在太过可惜了。
“是……”上官莺惊觉说漏了嘴,抿唇,再不说话。
“昨夜,我一觉睡到晌午,是你动的手脚吧!”上官鸿微微一笑,话语里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爹,女儿不想你掺和到这事里。”上官莺低垂螓首,有些难为情的咬咬唇,“爹已经很忙了,女儿不想为你多加麻烦。”
所以事事亲为,一个字都不多说。
“莺莺。”上官鸿低唤她的名字,“你说想保护爹,说这个世界爹对你来说最为重要,在这里爹也要告诉你,你也是爹最珍视的宝贝,要是你有个闪失,爹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上官家,世代金戈铁马,以血骨为这皇朝铺路,一族人脉凋零到几乎后继无人的地步,做的,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爹。”有他这句话,也是够了。
主动伸出手,抱着他,“丢了就丢了,那把剑会自己回来的,我们回府吧!”
“别说这等话了,它虽有灵性却终归是一把剑。”纵使神兵利器,也不一定能自己回到主人的身边的,不然她方才为什么那么急?
上官莺笑着摇摇头,知他是误会了她方才的举动,简单解释道,“血煞剑已经认女儿为主。”
也就是说,她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只等那一日身体康健,她便嫩么个将幻烟剑法发挥到极致,剑之所向,无敌手!
“那更要找回来。”上官鸿并不明白这里面的曲折,固执道。
上官莺摇头,“爹,哪怕是有人拿了克制血煞剑的冰玉,一旦血煞剑出了那冰盒,也会第一时间飞回女儿的手里。女儿要找剑是担心自己人捡了那剑,闹得自戕的地步,它天生煞气之强,除了女儿和师傅还有爹你,女儿还没见过能持有它的人。”
所以那一日拿剑给他看,她也是自己抓在手里,不让他拿去把玩,也就是这样的原因。
“那,爹回去先给你找把剑。”上官鸿接受她的接受,相信她不会对自己撒谎,抱着她往回府的方向走去。
二人回到府邸,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尖叫声不断。
出了什么事?
父女二人心头皆是一凛,上官鸿用力推开门,却也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一把通体血红的剑高悬于空中,散发着赤红的光芒,所有在这光芒下的人都是一副眼神迷茫的模样,那样子活像是行尸走肉。
“莺莺?”
上官鸿疑惑的看向女儿,眼眸中写满了问号。
“就是它。”上官莺有些无奈的扶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剑竟然自己回府了,还闹了这么一出。
空中的血煞剑感应到她的归来,兴奋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声,直直往她的方向疾射而来,一霎间所有红光尽收,那些被它蛊惑的将府下人、杂役、婢女都是齐齐晕倒了去。
血煞剑欢快射来的同时,可它似乎想起自己身上带的毒性,在距离她手还有几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扭着剑身,好似很委屈一般。
“爹,今儿府内的事,你解决下。”上官莺自是知道原因的,也未伸手去碰它。
上官鸿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好。”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他绝对不允许女儿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绝对!
“爹,这些人醒来就会什么都不记得,无须处置。”上官莺也知道其中利害,他的考量,她懂。如果是她,她为了维护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喔。”能不杀人,那就不杀了。,
上官鸿眼底杀意散去,又恢复到慈父的模样,“莺莺也累了,爹送你回去,你好生歇着。”
“嗯。”上官莺点点头,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就这样,将府出现了这诡异的一幕,上官鸿抱着上官莺在前面走,通体莹白的剑扭曲着身体在后边飘着,若是有剑穗的话,定是十分好玩的。
“你歇着吧!”
将她放到床上,上官鸿为她盖好被褥,朝她笑笑。
“爹爹也好生休息。”一路都是他抱着她,想必也是累了。
“嗯。”感叹于她的贴心,他也未作久留,就走了。
上官莺满面笑容目送着他离开,而在那两扇门合上之后,眼中温和的笑意瞬间转为浓烈的杀意,“血煞,监视的人,活口不留!”
若是没出今日这等事,她或许会留他们性命,但今日后,再留不得。
妇人之仁只会给自己招来灾祸,很可惜,她一直没有。
终于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血煞剑高兴地长鸣一声,飞身而出,去宰人了。
“连婆婆、巧儿。”
念着这两个名字,上官莺微阖上眸子,昨日就那样将她们置身于危险里,她们,怎么样了?
血腥厮杀里,她并未看见她们,那……
若是她们临阵退缩,那便也不配再待在她身边!
微阖上眸子,对外边喝道,“来人!”
“拜见大小姐。”来的是两个侍卫,自从芳儿、喜儿死后,没有她的许可,院子里除了侍卫便没有一个多余的丫鬟在。
上官莺指着其中一个侍卫,“你,过来!”
那侍卫依言走上前来,“大小姐有何吩咐?”
“抱我起来,去澡堂里。”上官莺命令道,现在的她是‘瘫子’,在没有丫鬟在场的情形下,若是真自己沐浴,一定会引人疑窦。他们的口风的松紧,她还没有探过,生性谨慎的她,不会轻易予以信任。
“是。”那个侍卫稍觉为难后,还是依言抱起了她。
“你!”上官莺指着仍然半跪着的侍卫道,“你去三姨娘的院子,告诉她说我去澡堂沐浴,让她派两个丫鬟过来伺候我。”
“是。”那侍卫领令前去了。
将府的澡堂子在府邸的东边一处房间内,内设屏风,里面有一个大的池子,边上放着沐浴用具,还有女子用的花瓣等物什。
“你下去,外边儿守着。”
指挥着侍卫将自己放在池子边上,上官莺示意他离开。那侍卫正是求之不得,他一介男子进入这女子浴室已经觉得很尴尬了,若是再让他待下去,那还真是要命了。
一得到命令,他赶紧如获大赦一般急忙退了下去。
上官莺仔细打量这里一番,手轻拈起几瓣玫瑰花的花瓣凑到鼻尖,阖上眸子浅浅一嗅,香味扑鼻。
可,明明是闻着这样的香味儿,鼻尖却有另一股馨香在荡漾着,那一吻——
她猛然睁开眼睛,将脑子里不该有的念头抹去。
说好的互不相欠,那便永远不要再想!
他们,不是一路的人!
“拜见大小姐。”
畏怯的声音在外边儿响起,想是三姨娘院子外边儿的丫鬟到了。
上官莺理了理思绪,淡然开口,“进来吧!”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小步小步走了进来,头几乎低到胸口处,只盯着脚下的路看,而不敢向上官莺的方向看上哪怕是那么一眼。
上官莺冷笑在心底,想来府邸里的丫鬟都知道了喜儿和芳儿死的事,谁都不敢再靠近她,怕也落得跟她们一般的下场!
“都抬起头来!”越是这样,她越是冷漠。
“是。”两个小丫鬟的声音里都带了颤音,抬起的两张脸上都是布满了惊慌,其中一个丫鬟,在迎上上官莺那一双冷眸后,双腿一软,竟然是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另一个也虽然没跪下,但那一双细腿儿也是抖瑟如筛糠,比之好不到哪里去。
把她当毒蛇猛兽了吗?
上官莺唇畔牵起一抹冷漠的笑弧,手指向没跪下的丫鬟,厉声喝道,“说,谁让你们来的?!”
那丫鬟听此喝问,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直直跪下,叩头连声道,“是三姨娘让奴婢过来的说是伺候大小姐沐浴探探大小姐您的喜好。”
三姨娘!
上官莺眸子一眯,那曾出入她府邸的家丁,还有如今这事,那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执掌中馈后胆子莫非也变大了?
或者,她的胆子本来就是这样大,只是一直被那秦氏压着一头,所以一直没有膨胀的机会?
“好,很好,伺候我沐浴吧!”
她冷厉的语气一收,面色恢复到淡然无波状。
那丫鬟都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建设,却是不想她只是这样一说,一时间竟傻在那里,都不知道做何反应,
“还傻跪在那里做什么!”上官莺冷厉的眸子瞪着两个丫鬟一眼,喝道。
“是……是。”
两个丫鬟连滚带爬站起来,其中一个丫鬟去叫人打水来,另一个则是抖瑟着手整理端来的衣裳,一件件地放整齐了。
不一会儿那出去叫人的丫鬟回来,十来个侍卫抬着五大桶水,注满了整个水池后方才退下,将门合上。两个丫鬟面对她还是觉得恐惧,抖瑟着手为她解着衣裳。那速度实在慢,上官莺一向讨厌畏手畏脚的人,利眼一瞪,两个丫鬟吓得要命,赶紧加快为她解衣的速度。
上官莺整个人跑进热腾腾的池水中,一个丫鬟为她洗长发,另一个丫鬟则是为她擦背。在她没有要求用任何香精、花瓣的情况下,她们只敢用清水清洁她的肌肤。
丫鬟伺候主子沐浴,因为所着衣裳袖子过于宽大的关系是要将袖子挽起来的,即使着里衣,也是能看见短短的一截手臂。
所以在这样的角度下,上官莺能清楚的看见她们小臂上的累累伤痕,眉心微微一蹙,就这么点地方伤痕都这么多,这要是解开衣裳,那不是伤痕累累吗?
难怪这两个丫鬟胆子这般小,看来是被打怕了!
上官莺眼眸危险的眯起,以前是不关心府邸的事,才甚少注意下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打算离开那就一定要让将府的门风彻底整治。欺上瞒下者、苛待下人、心怀叵测者,她必定一个不留!
这三姨娘,就是第一个祭刀之人!
沐浴完,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上官莺淡淡道,“三姨娘问起,就说我喜欢优昙花的香味,水温适中,时间半个时辰。”
两个丫鬟一怔,随即却是双双跪下,“谢大小姐。”
“下去。”这边已经不需要她们伺候了。
两个丫鬟忙退下去,不多时那原先抱着她来的侍卫便是走了过来,上官莺倚在他臂弯温声问道,“三姨娘那边,你有认识的兄弟吗?”
“卑职的弟弟在那院子当差。”侍卫虽然不明所以,却是老实回答道。
上官莺微抿唇,“今儿晚上寻个借口叫他到你休息的房间,我有事问他。”
这就是决心整治三姨娘了吧!
侍卫明了,低应一声,“是。”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起,侍卫一愣,回道,“方离。”
当晚,万簌俱静时,两个侍卫于房中说着话儿。
“大哥,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身着侍卫服的高瘦男子推门而入,那脸庞和屋子里等着他的男子相差不大,显然是一对双胞胎。
上官莺坐在角落处,看着走进来的男子,早在他来之前她便是从侍卫口里知道这男子名叫方涛,两兄弟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双胞胎有相像不稀奇,奇的是这两兄弟不但长相一样,身形、口音也是一样,举止上仅仅有一点区别,不是特别眼尖的人根本分不出来。
“二弟,是这么一回事。”方离起身倒茶,一边道,“不瞒弟弟,我是看上了三姨娘院子里一个叫杏儿的丫鬟,想让你帮忙搭个线。”
“哥哥哎。”那方涛一听这话,刚接过茶杯的手差点砸到地上。
“怎么了?”方离故作疑惑问道。
方涛为难的道,“哥哥,你看上哪个院子里的丫鬟都行,这三姨娘院子里的丫鬟,你还是不要肖想了。改明儿,弟弟为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吧!”
方离心惊大小姐的料事如神,按着她教的说辞道,“我心悦的只有杏儿,她是三姨娘院子里的丫鬟怎么了?大小姐正得宠着,我去求大小姐,就不信三姨娘不肯把丫鬟赐给我!”
说着,把手上的茶壶往桌子上一搁,就要冲动地出去,看那阵势是要去叫醒上官莺。
“我的好哥哥啊!”方离苦着一张脸,连拉带拽的将人拽回来,“我就跟你说了吧!这三姨娘的院子里那些丫鬟都是被糟蹋过的,谁娶回去那都是给家门蒙羞的。”
“弟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方离一脸惊诧,被这事实惊到。
方涛不知道上官莺在这里,苦哈哈的解释道,“哥哥,这事儿咱们将军是不知道的,是那……”
“是碧玉那个贱人,与人私通款曲,现在将府中馈由她执掌,她更是无法无天,公然带奸夫登堂入室,让我将府蒙羞!”
冷冽的声音宛若寒冰坠地,上官莺终于再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手重重一拍坐椅。
“大小姐!”
方涛吓得双腿一软,直接是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这才看见昏暗的角落,坐在那边的上官莺,一双眼睛都瞪直了。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方离,你身为将府侍卫,知情不报该当何罪!”还没等他从过度惊吓中回神,又听到这话,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大小姐,我弟弟他年纪尚轻不知轻重,还望大小姐从轻发落。”方离跪下来为弟弟求情,毕竟今日事是因他而起,若是弟弟有个三长两短他哪里有脸去见爹娘?
“不知轻重,好一个不知轻重!”上官莺声音越发冷冽,嗜血的杀意毫不保留的释放而出,那样强烈的杀意,几乎是让流动的空气都变得肃杀。
方离合方涛心头仿有巨石压下,这一刹那他们都忘记,眼前之人是外界传言的无德无能傻到极致的将府大小姐。而去忘记细究,她一瞬间的转变是什么原因。
只是心,沉了又沉,跌入无底的深渊。
盛怒之下,她厉声喝道,“方涛,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敢有一字是谎,我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是,雷霆震怒。
方涛几乎快被那强大的压力给压垮,抖瑟着唇,一个字都不敢隐瞒,将自己所见所闻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涔涔冷汗沁透了他的衣衫,几乎像是第二层贴在身上的肌肤。
上官莺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凝固成风雨欲来的暴怒之色,厉喝一声,“荒唐!”
她极力克制双手的颤抖,怕自己怒极之下第一个拿方涛开刀。她想过三姨娘胆子大,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胆大到和院子里婆子侍卫串通一气,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罔顾人伦的事来!
深呼吸一口气,她极力保持头脑的清醒。
杀了他简单,但能杀了一院子那些助纣为虐的婆子和侍卫吗?可若不杀了他们,那些被欺凌的小丫鬟的仇谁报?还有那些以为将府公正的把女儿卖到将府为奴为婢百姓,他们一旦知道自己的女儿被这般对待,会作何想?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赶在这事情被揭发之前彻底结束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
“方涛!”
她猛地睁开眸子,喝道。
“属下在!”方涛忙应,声音发颤。
上官莺眸中怒火灼灼,几乎能化为实质的火焰,将人吞噬,“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若是做得好了我就将你收在我的手下,让你与你大哥在一起效忠于我,否则……”
那般森冷的声调,字字都仿佛从牙根咬出,说得最后已经不是威胁,是明摆着告诉他,她一定会这么做!
“属下愿听大小姐调遣,万死不辞!”都这份上了,方涛哪里还敢多说一句。
“先回去,等我的指示!”现在还不是动人的时机。
“是。”方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快步离开了,那么快的速度仿佛他身后有恶鬼要追着吃他一般。
不过,也差不多了。
“方离,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上官莺眯着眸子看着方涛离开的背影,声音低而危险。
“属下以性命发誓,永远只效忠大小姐一人,永保今日之秘密!”方离头低下头,沉声道。
刚才是吓傻了没想起来,而今却是清醒了,大小姐这样大的秘密被他们兄弟二人得知,除了效忠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若是说效忠,这会儿他是心甘情愿的,大小姐有这般惊人之气势,他们跟着她也必定会有一番成就,而不是缩在这将府,一辈子当一个小小的侍卫。
人往高处走,水往高处流,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摆在眼前,傻子才不会去抓住。
“记住你今日的誓言。”他的模样不像假装,更何况今日之事他知道她的意图,却没有和弟弟串通一气骗她,理应嘉奖。再有,他被那般惊吓却第一想到的弟弟的性命,如此之人值得留下。
方离如释重负,“谢大小姐不杀之恩。”
“我乏了,抱我回去。”上官莺朝他伸开双臂,方离会意起身抱起她,往她住的院子而去。
此时,月隐云中,有风。
“按我说的去做。”他离开后,上官莺叫来看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说完一切后,命令道。
“大小姐,这……”两个侍卫诚惶诚恐的跪着,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我说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上官莺冷厉的眉眼一扬,不怒自威。
“是。”两声惶恐的应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下去!”她挥手。
两个侍卫连忙退下,按照她说的去安排。
当门阖上时,上官莺看一眼对面放着的流沙瓶,唇角,弯出诡谲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