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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清风过耳,沫蝉仿佛听见轻袅的呢喃,随风就在耳边。睍莼璩晓
“你身子已经残缺不全,三魂也已缺了一魂,这样的你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重入轮回的。就算有我渡你,让你能重入六道,却也无法在回到人道中去。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又听见木鱼声声,望见清风吹起经幡,神帐微微撩开,望见那一双垂首俯望世人的慈悲的眼睛……
“也只好这样了。”那嗓音又絮絮地说,“便将你化作一只蝉吧。虽然是虫子,也合了你名字;虽然虫子乃属六道之中的畜生道,委屈了你这样舍身的檀越,不过——蝉亦为‘禅’,我们都会护持着你,渡劫归来,终获重生。旄”
沫蝉用力睁开眼,仿佛看头等阳光粼粼而下,视野里从大块的模糊,渐渐清明。她发觉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蝉,缀在青蓝色洗得泛白了的僧衣上面,随着那人,走遍田野山川;而夜晚便宿在佛前,凭长明灯取暖,听那僧人琅琅诵经声入眠。
而窗外,虫生蛙唱,天火流星,不知沧海桑田,不知岁月无声行过几何。
沫蝉只觉肋骨疼痛,可是这疼痛却将她从梦境中唤醒,让她清楚地在知道自己尚在人间。她小心地睁开眼去适应太阳强光,点点看清了自己身边的世界崂。
原来还在莲花山上。
原来是之前莫名身上一痛,使得自己滚落山坡。此时正躺在山坡上的树丛里,被山坡上的树阻挡了下滑,也幸亏坡上多年累积的落叶让她不致受伤太重。
她小心地动了动身子,庆幸只是肌肉疼痛,好像并无骨折。她缓慢尝试爬起身来,将别在树根下的腿给抽出来。
“虫?虫!”
正在缓慢移动间,山坡上忽然传来惊慌的呼唤。沫蝉听出来那是莫言。
认识他这么久了,他在她心中永远是那个一身黑衣,重情义有担当的家伙,却极少听见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算算梦境里的千年前,以及今生今世,仿佛他那几回数的过来的惊慌,倒是都与她有关。
心中柔暖,她便用力向上呼唤,“莫言,我在这里!我没大碍,只是被树根别住了脚,你不必着急,可以慢慢下来。”
树叶飒飒,莫言飞奔而下,蹲伏在沫蝉身边,小心上下查看,“怎么会掉下来的?”
沫蝉不想告诉他,那一刻阳光细碎如金刃,让她想起了千年前那一场千刀万剐。于是她只是淡淡地笑,“山路陡峭崎岖,稍微分神,就掉下来了。”
他眯住眼睛,小心捏她手腕脚腕,以确定她是否骨折。“分神……是为了小爷的婚礼?”
沫蝉疼得皱眉,“倒是你,怎么来了?”
“小爷跟纨素举行婚礼,你跑到莲花山上来,我怎么能不追来?”
他确定她没事,只是脚踝被突出在地面以上的树根给崴到了,便将她背到背上,两人缓慢向上爬,“从前那一次,我没能拦住你;如果这一次再拦不住,我如何还能原谅我自己!”
沫蝉懂了,伏在他背上浅浅叹息,“你是担心我,再度想出家么?可是莫言,从前的那一次不怪你,这一次你也别将责任揽到肩上来——我该告诉你,即便是从前那一次,即便是我自己断了青丝,可是却还是没能遁入空门。大师不收我,说我尘缘不尽。”
莫言扶着沫蝉的腿,向上紧了紧,“总归,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强迫你嫁给我,你也不会……”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莫言,你说是不是?”她轻轻拍了拍他肩头,嗓音宁静,“别再为那么久的事情责怪自己。我已隔世为人,我今生很好;而今生今世,莫言你从未伤害过我,你是我身边最可信赖的朋友,每当我遇见危险,你都护着我……”
心中的愧疚,这一刹倏然开释。
莫言忍不住停下攀爬,却没敢回头看她。
他该怎么告诉她,他不怕那愧疚的折磨,他也不在乎她会恨他;他反倒不想放开这份遗憾,不想松开,她的手……
莫言用力吸气,“我来莲花寺,空了大师说你上山来寻一柄剑。大师让我来找你,还要我转告你一句话,说:宝剑之事,你不必问他,因为宝剑一直都在你心里,你自己知道该怎么找,怎么用。”
“宝剑在我心里?”沫蝉仰头望了望被枝叶遮蔽住的晴天艳阳,终于浅缓一笑,“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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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邪你醒了!”
听见莫邪疼痛的呼唤,纨素和春嫣然等人都围拢到了病床边,惊喜而痛惜地望向他。
在众人的呼唤声里,莫邪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依次从围拢在床边的人面上滑过,毫不意外地并没有找见那个魂里梦里一直在寻找的人。
可是他没失望,只是静静一笑。
所有的分别,都只是为了再度相遇。生死都已经过,千年都已熬过来,他知道即便此时看不见她,他也一定能再找回她。
于是他目光宁静地回望众人,点头微笑,“我醒了。累大家担心了。”
春嫣然控制不住,抱住儿子哭出声来。
纨素立在另一边,紧紧握着莫邪的手,也无声地落下泪来。
“妈,别哭了,儿子没事。”
莫邪安抚完母亲,转过头去,目光落在纨素面上。
阳光全起,天地光艳,纨素一身新娘礼服,更是人比花娇。
看见莫邪转头来望她,纨素这才放开一直梗着的哭泣,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一回,算我还给你。不曾亲身经历这番等待,从不知道原来死亡的那个原来才是更幸福的,而那个等待的人才最辛苦。”
“莫邪,千年前那一次,我说恨你,恨你杀了我,却原来你比我自己更痛。”
莫邪静静望着她,看见她从未有过的珠泪满面。那位从来被高高供奉起来的巫女大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与他在一起时虽然也有过几次真情流露,但是从来没有这样放纵她自己近乎失态地哭出来。
如果是从前,知道她是为了心痛他而哭泣,那他一定欣喜若狂。可是今日,此时,他心内却只有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浅浅波动。
他不做声,却缓缓而执着地用力,将手从她握紧了的掌心里,抽了回来。
“纨素,对不起,让你会错意了。”
“莫邪?”纨素望着自己空空了的掌心,惊愕地望向莫邪,“你怎么了,啊?什么我会错意了,你在说什么?”
莫邪抽回了手,平稳地放回自己身侧。没有刚从昏迷里苏醒过来的那种虚弱,周身的气场都只是淡淡的,“抱歉让你经历了一回等待。只是你方才说错了,就算千年前那一回,我也并未有过如你所说的那种疼痛。”
“你说什么!”纨素惊叫。
“那时正是族人的存亡之秋,我爸重伤,生死难卜;族中无人能与你抗衡,我武力从小就弱,之前更是心神俱损,便更不是你的对手——为了我的族人,为了守护对那个人的承诺,我不得不以你我之间的感情为饵,得到机会杀了你。”
“亲眼看着你在我眼前魂飞魄散,我很痛,很难过;可是却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痛。”
“我痛是因为,我终究还是杀了人,尤其是你;我难过是因为,那个人原本希望我能有更好的办法来处理那一次的危机。以杀止杀,冤冤相报,这根本永远不是她希望的局面;而我因为杀了你,而注定无颜再面对她……”
莫邪说着,浅浅而笑,“从前我曾一直迷惘,甚而自责,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真的能亲手杀了你之后,还能够苟延残喘活下来。”
“我责备自己,其实应该随你一同死去的,即便当时不能,那么等族人安稳下来,我也可将王位交还我爸或者交给莫言,然后陪你一起去死……可是我为什么竟然没能做到?甚至,从未这样想过?”
“我只知道,那千年过来,虽然浑浑噩噩,虽然难熬,可是我却清楚地知道,我必须要活下去——不曾为你的死痛不欲生,却要为了千年后的今天,忍住所有的寂寞。”
“直到此时,我终于明白了那样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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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解释】
大家看到某苏给虫生安排凌迟之刑,会觉得不理解?
首先大家要明白,什么样的罪行才会凌迟。是要十恶不赦的罪行,如谋反、大逆、叛国……袁崇焕死于叛国的冤枉,前世的虫在人们眼中是妖女,是助契丹打败后唐的罪魁祸首,所以必定会给此刑,而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斩立决;
其次,凌迟作为刑罚的名字,正式出现在五代。咱们提到的后唐,正是那个时代;
再次,关于风姓祖先女娲娘娘的死,也有传说是她死后,灵魂升天之后,肉身被分成一块块被吞吃。这是因为原始社会有吃掉先人或者受尊敬的人觉得有安全感……虫被切割,血还沾着面饼被百姓吞吃,虽则残酷,却是留下仁念在百姓心中。
所以内,这个安排其实是某苏在充分考虑了律法、历史与传统文化背景之后的一个综合安排,不是随便来的哟,大家明白了吧?
【稍后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