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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身为大瀛太子,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亦是害死了她全家的男人。
他叫夏侯洵,身为刽子手的那日,手下人叫他洵公子。
长歌被安顿在漱玉宫中居住,与景渊宫不过一墙之隔。
自她进宫后,一连三日都没有见过夏侯洵的影子,听宫婢说,崇华帝本嘱托夏侯洵好好照顾她,可夏侯洵却与崇华帝大吵一架,气愤离宫,至今未归。至于吵架的原因,宫婢支支吾吾,说太子爷心有所属,不愿娶长歌为妃。
心有所属?
长歌心里冷笑,她果真让夏侯洵爱上了自己,可喜可贺。
既然他不愿回来,那长歌便等着,一日不会来,长歌便等一日,在漱玉宫中等不到,她便到景渊宫中去等,她就不信,野心勃勃如夏侯洵,会放弃太子之位,再不回宫。不是她小看夏侯洵,男人都是贱骨头,偏生爱冰凉的江山,甘愿舍弃美人的香怀,这道理,亘古不变。
长歌整整等了七日,最后一日,她索性宿在了景渊宫中。宫婢惊讶她的大胆,想想她终将成为太子妃,便是景渊宫的女主,不过是迟些早些的问题,便见怪不怪了。
入了夜,长歌早早便命宫婢熄了烛火,一人缩在锦被中看着地上洒过的疏朗月光,等着夏侯洵归来。
竹吟说,夏侯洵于千媚楼中买醉了整整七日,已在回宫的路上。
长歌静静等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做了许久凌乱的梦,梦中有浓郁酒气,鼻息扑面,异常温暖。
长歌惊醒,却看见夏侯洵的面容尽在咫尺,他不知何时已回来,如今拥着长歌,二人同盖一床锦被,贴得很紧。
“我该回去了。”长歌想要起身,却被夏侯洵紧紧箍住,眼中漾着笑意:“白姑娘,我是不是应改口叫你长歌?”
长歌将脖子上挂着的一对玉坠拿出,放在夏侯洵眼前:“我不知道爹爹曾给你我订下婚约,隐去名姓,是怕我的身份暴露。”
“我知道。”夏侯洵依然在笑:“我庆幸你就是百里长歌,看来你我的缘分命中注定,歌儿。”
长歌忽然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你说,若皇上在宸曜宫中找不到玉玺,会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玉玺在宸曜宫中?”夏侯洵惊讶。
“是,爹爹将玉玺藏在了宸曜宫,具体是何处,我不得而知。”长歌道:“我如实告诉了皇上,可万一他终是找不到,会不会以为我在骗他,又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夏侯洵抬手抚摸着她的背:“有我在,不会让他动你一下。”
“可他是皇上,生死只在一念。”
“你是我的妻子,生死只在我手,他人休想夺去。”夏侯洵语气铮铮。
长歌别过头去:“我没说要嫁你。”
“我说了要娶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了。”夏侯洵坏笑。
长歌不言,闭起眼睛,再不理他。
过了许久,久到夏侯洵以为她睡着了,长歌才又睁开眼来:“你没有话想要问我?”
“有。”夏侯洵道:“程李子说你是在桃花峪的万佛寺被父皇找到,他说你在那里居住了十年,可是为何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毓秀山,第二次是在皇叔的王府,那时,你是公子眠的人。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何身份,歌儿。”
“若我告诉你,相国府灭门那晚,我是被锦灰山庄所救,你信吗?”长歌问。
“我自然相信。”
“爹爹临终前确实将我托付给了万佛寺的释觉明住持,爹爹曾与锦灰山庄有恩,是以锦灰山庄把我送去万佛寺住了十年,在你我相见那日,我刚到锦灰山庄不过一月,而我之所以选择出来,是为了寻找害我百里家的凶手。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夏侯洵的表情很是坦然:“不知道,父皇寻找了多年,一直无果,你又如何找到?”
长歌笑了,定定注视着他:“只要我不放弃,迟早有一日会将他手刃。”
“歌儿,你有没有想过,锦灰山庄当真是为了帮你,若他们是为了利用你而取得你的信任也未可知。”
长歌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花了整整十年看清公子眠的为人。而且你和端亲王也与锦灰山庄合作了,既然合作,便会信任,不是么?”
夏侯洵叹气:“歌儿,你不明白,江山之夺,永无信任,即便眼下合作,融洽也是伪装,下一刻反目成仇也是常理。”
“那是你们的江山,不是我的,我只要找到杀害百里家的凶手便好了。”长歌道。
夏侯洵俯身在他唇上烙下一吻:“如此,我便和你一起找,挖地三尺,在所不惜。”
他信誓旦旦,长歌听得心寒,果真是禽兽不如的人,伪装最是擅长,明明自己就是凶手,却发誓要将凶手手刃,夏侯家的人都是连撒谎也不眨一眨眼睛的么?长歌觉得可笑。
黑暗中,夏侯洵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身子也越来越烫,一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悄悄探入了长歌的衣襟。
长歌本能向后躲闪:“你做什么?”
夏侯洵又探身去吻她:“歌儿,我想要你。我日思夜想,如今终于再见,我想要你。”
他在长歌身上烙下密集的吻,长歌喘息着将他推开:“不要,现在不行。”
夏侯洵感觉到她的抗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氤氲着迷醉的光芒:“歌儿,你害怕么?”
长歌摇头,伸手环住夏侯洵的脖子,将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胸口:“洵哥,我想与你一起拜过天地,牵着手走入洞房,绾过同心结,喝过交杯酒,在洞房花烛之夜将自己给你,你明白么?”
夏侯洵心中甚为感动,将长歌紧紧抱住,语声轻柔:“我明白。”
他有所收敛,只安静拥着长歌,二人渐入沉眠,夏侯洵的一夜美好是长歌的一夜噩梦,难捱至次日天明。
崇华帝欣喜于夏侯洵态度的转变,亲自拟了旨定下良辰吉日为二人婚期,便是七月初七,七夕之日,共结连理之时。
这是自崇华帝登基以来皇宫中第一件喜事,自然办得隆重。夏侯洵与长歌一身大红喜服,携手缓缓步入大殿,一众诸侯和满朝文武分列红毯两侧,赞许的目光纷纷投来时,长歌看到秦牧眠远远地站着,苍白的脸上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好似他们本就陌路,这场婚礼,与他无关。
长歌任由夏侯洵牵着行使完繁重缛节,直到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回到景渊宫,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入了洞房,二人饮过交杯酒,夏侯洵便匆匆去了大殿接受诸侯王和文武百官的贺喜,长歌将侍候的宫女一一打发了,直到景渊宫中只剩下了她一人,她才感觉到一点点安全。她静静坐在床上,入眼所及皆是一片红色,她心中其实一直期盼着这样的场景,正如现在,她穿着大红喜服乖乖等她的夫君回来,用金秤挑起她盖头的那个人,应是叫做秦牧眠的。
虽然明知是做戏,可长歌心中仍抑制不住哀伤,好像这一嫁,便是永世,而她与秦牧眠,再无可能。
桌上的龙凤喜烛亮得耀眼,长歌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等大红喜烛燃尽,她便可以回家了,那里,有秦牧眠在等着她。
时间过得很快,夏侯洵再回来时,龙凤喜烛只剩下了一小截。夏侯洵迫不及待推门而入,衣袂掀起一阵轻风,将喜烛吹得摇曳。他望着端坐于床上安安静静等他归来的新娘子,笑逐颜开,挥手拂过重重帷帐,房中景象便被他隔在了身后,仅剩一对火苗将泛着暧昧的红光送入帷帐,照耀在长歌酡红的脸颊上,灿若桃花。
长歌为夏侯洵展露出最迷人的笑颜,夏侯洵一反往日放荡不羁的模样,抬手将长歌发间的金钗取下,一头黑发如瀑般坠落,在床上铺开一片水泽。
“歌儿,你今晚真美。”夏侯洵勾起长歌的下巴,落上了轻轻一吻。
长歌抱住了夏侯洵的腰,夏侯洵除去她的衣衫,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上,微弱烛火中,长歌的身体如净瓷一般光滑而白皙。
夏侯洵意乱情迷,低头吻上长歌的身体,长歌一阵轻颤,微微偏过了头去。帷帐外的龙凤喜烛恰好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下来,长歌发出一声惊呼,缩进了夏侯洵的怀中。
“歌儿,原来你是怕黑的。”夏侯洵咬着她的耳朵轻声哄道:“别怕,我在这儿。”
长歌点点头,伸手搂住夏侯洵的腰,沿着他的背脊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他的后颈上,轻柔地摩啊挲着,夏侯洵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一瞬,长歌手中银光一闪,一枚银针便直刺向夏侯洵的后颈。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吹来,夏侯洵以为景渊宫中来了刺客,翻身下床,堪堪躲过长歌手中的银针,还顺势掀开锦被盖在了长歌身上。
“歌儿,有刺客,乖乖待在这儿。”
夏侯洵掀开重重帷帐冲了出去,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夏侯洵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与黑影缠斗在一起。一片黑暗中,辨不清刺客的面目,但刺客的感觉却让夏侯洵感到很熟悉,他正在脑海中回想究竟在哪里见过此人,刺客已抽出怀中短刀朝床上直奔而去,夏侯洵心中一惊,挥剑刺向刺客,不想刚至床边,刺客却忽然回转过身来,短刀堪堪刺入夏侯洵的肩头,而夏侯洵的长剑则直直刺入那人的胸前,一片浓重的血腥味漫过鼻前,那人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
夏侯洵只觉脑袋“嗡”地一响,慌慌张张奔到桌前点燃了烛火,这才终于看清倒在地上那人,身上挂着半褪的大红喜服,胸前肌肤袒露在外,夏侯洵的长剑穿胸而过,血流成河。
“歌儿!”夏侯洵嘶吼着,疯了一般冲过去抱起长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刺客就是你,若我知道……若你知道,会怎样?”长歌看着他慌张的脸,将足以伤他心的话说出:“嫁你,是借口,我接近你,是为了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