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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泰晴怀上了第二个孩子。www.pinwenba.com她的腿脚浮肿得很厉害。她穿着丁咸基的布鞋,迈着肿得像馒头的脚,依然穿梭在招待所、苏家染坊和家之间。母亲很担心泰晴,可也没办法。那时农业已经走合作化道路了。母亲要按时出工参加合作社的劳动。她不能逃工去看泰晴。好在这时,昌英姨改嫁到了华亭镇的程家庄,离泰晴只有两里地。昌英姨常去看泰晴,把对女儿的爱倾注到泰晴身上。昌英姨的小女儿常青因为失恋自尽了。我四姨夫也因此事深受打击,自尽了。现任的四姨夫叫程顺棋,是程家庄合作社的社长。他有个痴傻的女儿,而昌英姨的儿媳妇解放后跟昌英姨的儿子离了婚。程顺棋建议“老配老,小配小”,昌英姨同意了。结果皆大欢喜。程顺棋待我昌英姨很好。弄点好吃的,他们自己不舍得吃,给泰晴送来。程顺棋水性很好,晚上常常出去捉鱼摸虾。有次在河滩上捡到了几枚鸟蛋,有次捉到了只乌龟,程顺棋都让昌英姨蒸熟了给泰晴送来。泰晴对程家人很是感激。礼尚往来嘛,泰晴就熬夜给程顺棋做鞋。后来得知程顺棋的女儿,也是昌英姨的儿媳怀孕了,她就拿了布店卖剩下的零头布脑,忙着做小衣、小鞋。人家还以为她是给自己腹中的孩子做的。
1955年11月,一个阳光灿烂的黄昏,没有客人,泰晴坐在招待所的客房里,正做着小衣呢,肚子疼了。她赶紧起身,往家跑。路上,她的羊水就破了,淋淋漓漓的羊水往下淌,湿透了她的两只裤腿与两只鞋。有人见到,赶紧去报告了丁咸基。丁咸基跑过来,泰晴已到了家门口。丁咸基见状吓慌了,颤抖着手说:“你,你,你……”泰晴却镇静地说:“快,快拿草纸。我要生了。”丁母牵着太平跑过来,说:“快,快躺床上去。我去叫接生婆。”没等接生婆到,泰晴产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千金。
小婴儿哭了一阵后,停下了。她竟朝面对着她的手足无措的丁咸基笑了一下。“她笑了,和你一样有两个酒窝呢。”丁咸基惊喜道,“长大了肯定是个漂亮的姑娘。”他搓着双手,“接生婆咋还没到呢?”他扭头看到西窗外一轮红红的夕阳。“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孩子就叫晓媚吧。明媚的小姑娘,妩媚的大姑娘。”丁咸基喜滋滋地说,“我就想得个可爱的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丁咸基从柜子里拿出泰晴做的小衣、小鞋来。泰晴虚弱地说:“你快放回去。把太平穿过的宝宝衣拿出来。”
“干嘛穿旧衣,做的新衣不给穿?”
“这些是给昌英姨的孙子准备的。你知道的……”
“我家开布店的,布有的是啊。你把这些先给晓媚穿,再做就是了。”
“吃奶的孩子,整天躺摇箩里,穿新穿旧一回事嘛。等长大了再打扮她嘛。”
“那你给你昌英姨的孙子送旧衣穿。”
“这,这哪行呢?我这是做人情的,做人情的哪能送旧衣呢?”
“我不是说让你送旧衣。我家开布店的,用得着穿旧衣吗?你自己也做两套新衣穿穿吧。”
“布店的布也是花钱进的呀。家里能节省的就省点吧。一大家子人要生活呢。布店的生意现在也不太好。要想长远呢。”丁母领着接生婆到了。接生婆赶紧剪了脐带,把孩子的肚脐眼包扎好,问:“胎衣出来没?”
“没呢。”
“你们还有闲情聊天啊!”接生婆慌慌地轻揉泰晴的肚子,嘴里不停地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会胎衣出来了,接生婆松了口气。丁母埋怨丁咸基啥也不会干,就会花钱。
这回丁母站在我姐一边,对丁咸基说:“爱珠子说得对呢。你从小手敞得很,不是当家的料。以后我不行了,这个家看样子要交给爱珠子管呢。”
“听说外面做生意的也伙在一起,合作化了。以后不知会咋样呢。”
“店铺要充公吗?”
“早晚的事。”
“那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丁母忧心忡忡地说。
果然,1956年春,上面来了人,宣传对资本主义工商业施行社会主义改造。他们对华亭镇所有的店铺的固定资产进行了评估。改造有两种,一种是公私合营。一是买断。丁记布庄当然也要实行改造。两条路摆在丁母的跟前。丁母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两条路她都不想走。她只想把布庄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可世事由不得她了。李走陪着工作组的人多次来丁家问讯结果不成,最后工作组做了决断。丁家布庄以店铺入股,按照现时流行的“四马分肥”的惯例,年终分红,丁家分享销售利润的四分之一。“可年终才分红,平时用度从哪里来呢?丁氏父子都闲在家里,这怎么行呢?”李走提出疑议。工作组的人说:“根据上面的精神,工商业者有劳动能力的安排他们工作。”最后他们把丁咸基安排到临近的黄池镇的一个供销社去上班。洪容年纪大了赋闲在家带孙子。
丁咸基去距家十五里的黄池镇上班。一天来回跑三十里地呀。他从未步行过这么远的路哇。上了一天班,他脚底板跑起了泡,受不了了。第二天鸡叫时,泰晴喊他起来去上班。丁咸基叫苦连天不愿去,在家磨蹭着。可不去又不行。泰晴心疼丁咸基,焦急地跟丁咸基说:“你去招待所顶我的班,我去黄池上班。”说完她急忙走了,因为时间不早了,还要赶十五里路呢。丁咸基去了招待所,遭到招待所人的耻笑。泰晴到黄池供销社被供销社领导训斥了,因为她不熟悉业务。晓媚因为没奶吃,不愿喝米汤,把嗓子都哭哑了。李走知道了这件事,来丁家把丁咸基和泰晴都责骂了一顿,骂丁咸基——怂包。骂泰晴——瞎胡闹。骂完后,他推来自己的一辆自行车,说借给丁咸基骑去上班。
后来丁母不好意思让儿子长期借用李走的自行车,咬牙出资让李走代买了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在那个年代可是稀罕物啊。丁咸基天天潇洒地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让华亭镇好多的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