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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簇话音才落,离恨天突然一阵爆破之响!
只见绕着池子四周皆是黑黢黢的“水底龙王袍”,这是用牛膀胱做成的炸药,熟铁制成,其下用木板承载,引火线又套以羊肠,他们藏在水下,等点燃后,威力无穷。
一个接着一个沉在情花池底,火线从一头齐齐点燃,随后分散而开,一时间池水掀起血腥狂潮,碎石飞溅,整个离恨天像是地动山摇一般!
墙角火盆坠地,火星四溅,墨玉之壁离开一道一道深痕,夜明珠从墙上滚落,在地上砸成了粉末。
爆炸愈演愈烈,邪毒的情花被炸得四分五裂!
它们茎叶俱碎,痉挛着在地上不断抽动,吐出艳红色的花汁来,前一刻还在无谓挣扎,下一刻便花枯叶萎,变成了蜡黄干瘪的花尸。
血水流满了整个离恨天,它溅在戚无邪的衣袍上,溅在他的面上,玷污了他素来在意的无俦美貌。
长眉越蹙越深,渐渐锁成了一座牢,无人看清了戚无邪的动作,只见他手一翻,便轻松脱离了夷则和太簇两个人的钳制。
红袍逆着火光四溅,迎着迸裂砖石他缓步上前,只听耳边最后一声巨响声,白玉矶已经然被火舌吞噬,炸成了碎石齑粉,它地冲击力掀起了血水巨浪,铺天盖地溅了他一脸一身。
他明白,面上的那股猩热,它是小丫头血肉分崩,尸骨无存的示意……
没人再骗得了他,不必说姜檀心还没有死,说她不过躲在了一个地方休养时日;没人再瞒得住他,说姜檀心依旧还活在人世,她脉搏尚存,鼻息犹在,只是要寻一个四海神医,寻一份千年难求的救命药引……
不必骗他,不必再许下一个永无归期的约定,他看见了,也感受到了,那是她粉身碎骨后,溅在他身上的魂!
对他来说,情花孽海是一瞬间坍圮,但心却是一点点地碎,连痛苦都绵长。
缓缓阖上了眼睛,凉薄自嘲勾唇挑起,久悬血泪无声而下。
血泪滚烫鲜活,不知是方才情花反噬的血,还是当下满目沉痛的泪,是似而非,骄傲或是颓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血泪滚落,溅在脚下情花残躯之上,贪食的情花临死不忘汲取这最甜美的寄养,腐朽神奇,死而后生,它枝叶蜷曲,花香四溢,从茎杆之中生出了两粒红色的果实。
情花五百年结一次果,食其果,可大梦千年,这是上古传说,从未有人见过,也极少有人豢养情花,但戚无邪终是做到了!
人以为他养情花只为提炼情花丹,蛊惑拓跋烈,以此谋得自己的权柄地位。
可只有戚无邪一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只为这两个艳红的果实,戚家的宿命,无竭的传说,北祁山的秘密,这一切都由这情花之果而起。
可悲的是,在他心如死灰的当下,命运向他敞开了大门,清楚地告诉了他,你的征途已始,没有儿女情长的牵绊,你才能更好的收拾行囊上路。
为爱绝望的馈赠,才是情花结果的秘密。
戚无邪不禁仰天长笑,笑其悲,笑其苦,讽刺、嘲笑、轻蔑齐齐涌来!
曾经情花之主都是狗屁,尽是嘲弄!
佛堪破红尘,涅槃为佛,只因他也渡过七情六欲的孽海,放下即成佛。
没有天生的无求无欲,没有刻意的绝情绝欲,只有爱过,才能看破,看破,他才是真正的人间阎王,真正的情花之主。
戚无邪撇下满目疮痍的离恨天,他将情花之果攥在手心里,脚步凝滞,眸色空洞,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他,放下了么?
心有回答,其意自达,手腕上的紫檀佛珠应声坠地,与血污纠缠在了一块儿,浮沉两下,尽数染成了血红之色。
是,他放下了,他放弃成佛,只愿入魔!
她既已去,他若相忘,那么这一段痴缠情缘何人来记?当生离变成死别,这两种凄美的绝章,前者悠长延绵苦,后者痛彻心扉疼,谈不上哪种更伤人,都是爱至荒芜后——
一个人,一座城,一生心疼。
*
姜檀心的梦境太过纷乱,她一直在苍莽中奔跑逃窜。
她的周遭是一声声接连的爆炸声,是扑头盖脸的血污腥臭,但这些都不妨事,她的眼里眼中只有一个地方,她要去赴约,梦境苍白,不分昼夜,她只是麻木的奔跑,向着晨阳门的方向,赤脚奔去……
挣扎着睁开眼睛,姜檀心猛然醒了过来!
扭头四顾,她的周围一片漆黑,地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身侧还有暖意融融的火盆,但她还是身处一处狭小逼仄的暗室之中。
捂着心头伤口一阵一阵的钝痛,姜檀心抚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她摸索着壁缘,拍了拍实心的墙壁,她想找那扇门,可除了四壁皆墙,根本没有任何缝隙之处。
渐渐地,她手下起了一阵熟悉之感,这是沁凉的砖壁,还有潮湿处的青苔,她知道这是哪里了!
广金园的废井!
她抬头看去,果不其然,井口虽让木板压了住,但缝隙处仍是一层隐隐的光边,她心下诧异,满肚子的疑惑不解,明明,明明应该在凤藻殿里,怎么突然就到广金园了?
心下怀疑升起,她还顾不得滋生死而复生的喜悦,已被周遭环境的突变牵走了所有吸引力,这太奇怪了不是么?禅意在哪儿,是否平安无恙,白蜀又在哪里,此事她从不曾说过,广金园又怎么插手了?
还有现在到底什么日子了?她和戚无邪还有一个不见不散的生死约!
“有没有人啊!师傅!小五!狐狸!”她将手掌拢在嘴边向上大喊,喊得自个儿耳膜发震,嗡嗡作响。
除了空旷的回声,没有人应她。
渐渐地,一阵瘙痒攀上她的周身,像是千万蚂蚁从心窝子里爬出来,争先恐后的想从她的皮肤里钻出来,又像是冬日里冷得僵持麻木的手脚,走几步,就是难忍的痒。
起先她用手抓了抓自己手臂,一道道红印触目惊心的留在了白皙的肌肤上,越抓越痒,像是一阵血流,从手臂上蹿上了她的脖子,最后攀上了她的脸颊。
像是粘黏上了什么脏东西,姜檀心尖声一叫,发了狠似得往脸上抓去……
她在井底备受煎熬,在井外的人更是折磨难当。
冯钏把小五锁了起来,这小豆丁见不得师姐受一丁点委屈,且说他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放他出来只会坏事,所以冯钏心一狠,不管他如何哭喊吵闹,硬是锁进了房间。
大冷天风呼呼吹着,冯钏和白蜀扎撒着手立在井边,东方宪、夷则显然已经趴上了井缘边,满脸心焦!
比起夷则的隐忍不发,东方宪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他蹭得站了起来,压低着声音质问道:“这什么情况?怎么会痒呢?我看禅意醒来的时候好端端的,怎么到了她这就完全不行了呢?”
白蜀搓了搓冻僵的手,暗叹一声:“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换血并非除根的法子,它甚至还会有后遗症,只不过我们谁也没有办法猜测究竟是……”
他话未说完,夷则已经逼近了他身前,一手攥起他的领子,刻骨冷意:“她很难受”
白蜀被他凌冽的目光和隐忍地杀意唬了一大跳,不由倒退一步,结巴道:“我、我知道,但我没有法子,这是血性相斥的过程,她必须自己挺过来,只有她挺过来了,我才能试着去治她的后遗症”
“究竟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发一言的冯钏满脸心疼,小徒弟隐忍的喘息声,抓饶的痛苦声,他全听在了耳边,他知道小徒弟绝强的脾性,举刀刺骨都能忍得下,可这是痒不比疼,恨不得扯下一层皮的难受,绝不是刀破血肉可以相提并论的。
痛苦声入耳,夷则面色迭变,东方宪几乎要去掀了井盖子,只有白蜀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别动,我估计她并不想见到你,这样的挠法下去,脸是保不住了……”
夷则惊诧抬眸,手下不自觉的用劲儿,白蜀只觉一阵窒息感袭来,险些昏厥过去,他使劲拍打着夷则犹如铁铸的手,不断咳着:
“这样不好么?女为悦己者容,一个女人的容貌毁了,她自己就不敢再见戚无邪了,虽然坏了张皮囊,可命保住了,难道你们会因为她没了俏丽容颜,而弃她不顾么?”
夷则恨恨松开了手,东方宪倒是面色坦然,自有一派邪气的风流意味,他勾唇冷声道:
“不过一张皮囊,她不想见我难道由她而去?我不肯,不肯明知她在下头受苦折磨,无动于衷,随你们怎么想,我会看好她,但我绝不让她一人承受!”
大手掀开了井盖子,东方宪跃身一跳,两手攀在井边,两脚顺着光滑的水井壁一路滑下,深受折磨的姜檀心并没有抬眼看她,只是缩在角落,使劲抓挠着皮开肉绽的手臂。
东方宪目色沉痛,他一把捞起了她,死死按着她的手,停止这自残的行为!
脸上是一道道血痕指甲印,她的眼角被烧得通红,眸色不复往日狡黠灵动,只有灰簇簇的空洞。挣扎着手腕,她哑声道:
“放开我!你放开我!”
“姜檀心!你冷静一点,你先认清楚我是谁!”
一声喉头怒声,暂时呵住了她,她愣愣抬首,看着东方宪愠色满眸,喃喃启唇:“狐狸?”
“是我!不要抓……难受就抓我,打我,咬我,随你喜欢,就是别再折磨自己了,我陪你挺过这一次,听话,从小到大你都没听过我几次,这一次就听师哥一次,恩?”
低垂下螓首,姜檀心无力的摇了摇,遂后又是更激烈的挣扎,她跺起了脚,摇晃纤弱的身子,难受得向他求饶:
“放开我,求你,我很痒,好难受,或者杀了我,杀了我吧……”言罢,她一口咬在了东方宪的手腕上!
东方宪眉头深蹙,倒吸了一口冷气,小狐狸理智全无,意识不清,自然是下了死口咬的,深深的牙印处溢出鲜血,铁锈般的血腥味入口,姜檀心才渐渐寻回一点意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去晨阳门,他还在等我!”
“他没有!他没有等你,不要再想着他,姜檀心,那么多人需要你活下去,你偏生为了他糟践自己的性命,你凭什么这么做?你不觉得自私么?”
“放手放手!你放手!”
姜檀心尖声喊叫,下一刻,她的耳后一股熟悉的力道,紧接着,人像被抽走所有的力道,腰身一软,倒在了东方宪的怀里。
低头吸了一口手腕上的血渍,其上还有她咬过后的温暖,东方宪决绝一眼,他既已下定决心断了她心里的情丝,即便她吵、她闹,他也绝不放手!
将人打横抱起,东方宪向上头喊了一声:“夷则,放绳下来!”
粗长的麻绳缓缓从井口放了下来,东方宪往自己腰间一缠,伸手拽了拽,抱着姜檀心,一点一点蹭着光滑的井壁往上爬。
只有一根绳子,两边脚下又不着力,等出了水井,东方宪饶是身手不错,也沁出了一身热汗。
到了井口,夷则见他艰难,伸手欲将姜檀心揽过去,不料却被他冷声打断:“不用劳烦,戚无邪让情花反噬伤得不轻,你不在跟前端茶送水,反而到广金园来,不怕惹他怀疑么?”
“……”
夷则漠然相对,他不应话,却不代表他妥协,面色刚毅得拦在东方宪跟前,他薄唇紧抿,眸色暗沉。
东方宪向前逼进一步,却见他一动不动,目色凛冽,大有一副不把人给我决不罢休的架势,不由邪声冷笑一声,挑眉开口:
“我且问你,你有什么立场将她要走?”
“我能……”夷则坚毅开口,可方两个字便被东方宪猛得打断,他言之凿凿,句句往他心窝子戳去。
“你不能,你是东厂暗卫,戚无邪随时都能要你的命,你准备把她藏在哪里?即便你能藏得住,可她若醒了呢?她要见戚无邪,你能拦得住她,狠得下这个心么?我是她师兄,即便她暂时没有我,我也有身份带走她,而夷则,你什么也不是……”
他说得很慢,却很明白,最折磨人的不是一刀毙命,而是用发绣的锯子往心头上拉,延绵钝痛,才能要人性命!
夷则颓然松开了僵在空中的手,只在身侧握紧了拳头,腕上青筋突起,指节却显得苍白无力。
冯钏为难得看了一眼夷则,只是拍了拍东方宪的肩:“也罢,你看着她吧,好好劝劝她,这丫头从小性子就倔,如果这次毁了脸真能叫他放弃戚无邪,倒也算是好事,风平浪静之后,师傅再寻个由头问问她,你那点心思,师傅早看出来了”
东方宪凉薄一笑,摇了摇头,眸色浸在自己的伤痛中:“师傅,不必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数,真要说,也得我亲口说,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求这只小狐狸别再折磨自己,好好活下去”
言罢,他抱着怀中之人,绕过了颓然而立的夷则,从冯钏肩头擦过,从白蜀跟前走过,抱着她的手渐渐用劲,紧紧将人锢在了怀中。
一切风雨委屈都将过去,即便你的心一去不复返,我也愿意陪你海角天涯,直至你累了,不再向往流浪,我臂腕中依旧是你的栖身之地。
*
冬日的夜晚总是十分漫长,这几日,姜檀心醒了睡,睡了醒,她的手被软布绑在了一起,东方宪不眠不休的在她床边守着,绞着热水帕子,时不时地替她擦拭额头沁出的汗水。
她脸上的划痕还时不时渗着血,皮肉翻卷,无法自愈,反而越来越猩红,映衬着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白蜀开出了个方子,也传来了宫里头的消息:戚无邪对外宣布钦元太后东渡仙岛时曾落水沾染了寒气,一直未能去根,近来忧思先帝,照料圣上,体力难支,病来如山倒,竟早早的撒手仙去了。
追封了俪元武皇后,棺椁同拓跋烈暂放与帝君山下,只待皇陵竣工,一起长眠地下,生同寝死同穴,还是一段佳话。
离恨天毁了,姜檀心死了,戚无邪的恨意毁天灭地,他认准了是姜禅意做得,用这一种决绝的方式,报复他,比杀了他更生不如死!
为了躲避戚无邪的追踪,禅意一直跟在白蜀的身边,躲在了太医院,在白蜀写来的信中,禅意似乎也有了后遗症,她的伤口恢复的很慢,几乎不能自己愈合,每日换下的纱布上都有血渍,一直都没有凝结成血块的迹象。
这和姜檀心也有些相像,但禅意并没有全身奇痒难耐,群蚁噬心这些,她只是很虚弱,三餐喂食吃两口吐一口,昏昏沉沉地很少有真正神智清楚的时候。
两姐妹的身子都成了这样,各有各的担心,实在恼人,东方宪面色铁青,他方擦去姜檀心额上的汗水,这么一会儿又沁了出来,大冷天的这般出汗法,太不正常了!
东方宪从床边站起,想去圆桌上倒被热茶给她喂下去,只那么斟茶的一会儿时间,再扭身时,已见姜檀心挣扎着从床上仰了起来!
他忙搁下杯子,上前扶住她,啧声道:“你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姜檀心踉跄着,勉强让自己站稳了身子,她攀着他的手臂,淡笑一声:“我渴了,想喝水”
东方宪见她神智见回,周身也不再发痒,心想白蜀的药果然有效,他眸色染上一思欣喜,忙道:“你先躺回去,茶我去拿给你”
摇了摇头,姜檀心装模作样的甩了甩软成面条的手:“都躺成这样了,再躺就成面坨坨了”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东方宪放下心来,他小心扶着她靠坐在椅子上,自己转身去圆桌上拿方才斟到一半的茶杯,深出了一口气:“你一直睡着,说什么话你也听不见,禅意没事,在白蜀那养着,你把自己养好了,不用几天就能……”
话未说完,他便觉身后疾风一阵,一道人影迅速向着门扉冲了过去!
东方宪眸色一深,腰一扭,几个阔步就到了门前,用身子挡住了门,他冷冷看着冲到门前,几步路就跑得气喘吁吁的姜檀心,气得面色寒霜——若非她身子不济,方才真能让她跑掉,他只记得她病中羸弱,却忘了她一直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姜—檀—心!”东方宪咬牙切齿,眸色冰冷。
“让开,别挡我的路,趁我还当你是我师兄,你们联起手连骗我,这帐我回来再跟你们好好算”
眸色清冷,嘴唇发白,姜檀心抬起柔荑,葱段手指戳在东方宪的胸口,无甚力道,却像跟绵里针,扎不死他,却让他一滴一滴的流血,一丝一丝绵疼。
“姜檀心已经死了!”东方宪一字一顿正色道。
“你……说什么?”
“姜檀心死了,死在了情花孽海,死在了炸药之下,死在了戚无邪的跟前!钦元太后昨日已经出殡,棺材都放在了帝君山,一切都成定局,你已可以重新开始,为何还要执着于过去?!”
姜檀心杏眸圆睁,一千一万个不相信,缓缓摇着头,她已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厉声质问,或是干脆往他脸上挥上一拳?
所有人将她蒙在了鼓里,他们只为斩断她与戚无邪的情丝,藕断丝连,他们干脆将连藕毁之一炬,烧得干干净净,心思如灰。
她并不被祝福,她爱师傅,爱小五,甚至珍视东方宪的兄妹之情,如今有了禅意,她本以为自己只要战胜了死亡,她便是幸福的女人,她错了,这一段畸恋只有她视若瑰宝,那一个人只有她奉在心尖!
别过脸,姜檀心惨声一笑:“你们别想骗过他,他是戚无邪,没有见到我的尸体,他如何肯信?”
东方宪沉默片刻,用认真的神色望进了她自我欺骗的眼底,他并没有留给她最后一丝伪装,狠狠戳破了那层薄纸:“夷则也参加了,你知道他会什么!”
姜檀心猛一抬眼,寒意如冰雪封天,渐渐冻结了她的眸色,气极反笑,捏上了他胸前衣襟,她哑声诘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了叫你活下去!你这般糟践自己,我……”
“你怎么?夷则因为我背主,难不成你也同他一样的心思么?”
姜檀心冷冷打断了他,她别过眼不由讽刺低笑,那笑轻浮无力,却带了最刻骨的悲伤!
她眉梢轻扬,一份深沉感情到了她的嘴里,成了最油滑的*,她不屑一顾的口吻,瞬间将他的心碾碎在了尘埃里。
东方宪眸色由黑转褐,怒火将漆黑烧透,他抬手锢住了她的下颚,指腹冰凉,一如他的心。
“我的心思……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姜檀心别过眼,面色铁青。
“呵,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便今日明明白白的说与你听!姜檀心,我告诉你,我不是夷则,你不用来那套,说了就是说了,我不会收回,也不会当作没发生,你逼我踏出这一步,就再没回头路!”
姜檀心秀眉一颦,倔在嘴边的话犹豫万分,她心头的怒火烧透了她的理智,她已顾不得了,她一心想着踏出这个门,去晨阳门,赴她亲口许下的归期,君不来,妾不还。
见她犹豫,东方宪轻蔑一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她不愿自己说,便是还惦念这一份“兄妹之情”可他该为了这份情窃喜么?窃喜自己在她心里,仍然占了那一亩三分地。
姜檀心垂着眼帘,她松开了紧攥他衣襟的手指,缓缓放到了身侧,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笑意,这笑在抓痕满布的脸上,显得三分狰狞,她已不是俏丽狡黠的小狐狸,如今的她,是几欲坠入魔道的妖女。
奋不顾身闯入地渊,抛下所有人间的风景,此刻,她只想寻一个人。
“如果你不说,那就不要挡着我的……”
她没能把这伤人之语说完,东方宪更没有说,他已没有心力再说那些早已低至尘埃的话,他只是狠狠堵上了她的嘴,用最决绝的方式,撬开了她的唇齿,发狠似得咬上了她的舌尖。
他不需要退路,也用不着退路,有些痛和伤,经历过了,才不枉倾心爱一场,不虚此行!
她的心如坠深渊,舌尖最痴缠的情愫,心却是最悲凉的苦,她睫毛微垂,缓缓抬起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在他耳后的穴位上,她用他曾教给她的那个位置、拿捏三分力道,末了,心狠似得重重一按!
唇齿一松,鼻息稍顿,东方宪将头磕在了她的肩膀,遂即,倒身在地……
干涩的唇被唾液浸染出一层水色,姜檀心眼帘低垂,她蹲下了身子,抬起手指,揩去狐狸唇上的唾液,摇了摇头,她喃喃道了一声:对不起……
缓缓站起身,迎着从门缝中透出的丝丝冷风,姜檀心手一撑,猛地推来了房门。
猎猎寒风撩起狂乱的发丝,姜檀心飞步而出,朝着心往方向,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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