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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这句本该是心照不宣的街头俚语,却成了大殷王朝这几日彻头彻尾的大笑柄。
那日春寒料峭,倒春寒呼呼扑面,压弯了九王府开得极好的虬枝白梅,落英满地,与尘泥上四散的衣物交缠在一起,半遮半掩间,春色可觅。
那赤膊的鸳鸯首颈相交,娇喘嬉戏,喑哑声中最后一层艳红水色肚兜,被一只大手抛弃,随着一声娇笑,飞上了梅花枝梢,颤落下三两梅朵。
落花悠悠,被羞离枝头,原是白梅却粉色浅透,借着一道冷风托着,婉转飘落至一袭白袍之下。
来人裘袍大氅,面容冠玉,身骨如削,长眉如裁,这样一个清瘦淡然的美男子却坐在一辆木轮椅上,隔着枝桠交错的梅花从,亲眼看着自己的王妃与当朝太子苟合交缠,眼神冰凉。
他正是此处府邸的主人,帝之九子,拓跋湛。
一场艳色演出,他是唯一的观众。
半个时辰前,他见梅花正好,径自转着轮椅到了梅林深处,却不小心让轮椅卡在了泥潭中不得动弹。
机缘巧合之下,便出现了方才的那一幕。
太子是他的二哥,万皇后所出,而他只是浣衣局宫娥一朝雨露的恩赐,同是帝王之子,却仍然是云泥之别。
早立东宫,教的好是丰功伟业,千秋一代明君,宠得坏是嚣张跋扈,阋墙祸乱的忤逆子。显然这位一出生便是帝子储君的拓跋太子,毅然的走上了第二条道路。
女人,家妻小妾也好,野花娼妓也罢,北边的肉肘子骚娘们,南边的清词相公们,他都尝过品过腻过,玩女人玩出了风格品格性格,大殷朝无人出其右。
这会儿向自家兄弟的老婆下手,并非这九王妃如何国色倾城,而是偷情的暗爽和看到弟弟的难堪,让些他无比惬怀且乐此不疲。
*巫山,耳酣粗喘,激情褪下本该属于寒春的冷意攀上*的后背,太子穿起锦绣绸袍,盘龙炫目,贵气无双,他划拉下身下女人攀在他身上的玉臂,奖励式的拍了拍女人潮红的脸蛋,放下淫词:
“本事不错,竟还是处子?哈哈,这样的美人娶回家只是摆在家里伺候眼招子,老九的行事风格真让本太子佩服。”
正欲扭身离开,一阵风起,太子的目光与梅林中央的拓跋湛一击胶着,渐渐勾起了唇角,非但没有尴尬之感,太子只觉快感充盈,方才男女之事也不抵此刻。
他不动一瞬的紧盯拓跋湛,想将他的愤怒、羞愧、怨恨统统收入眼底,他汲取这些情绪膨胀内心的需要,这是他所渴求的。可他有些失望,应答他的只是一双淡然无双的眼眸,那样若有若无的情绪,激怒了他。
“梅林白雪,玉臂雪胴,如此风流之事,不想九弟一声不吭的也一块参与了。弟弟别恼,你我既是兄弟,九弟有心无力的事儿,做哥哥的当然得帮一把忙。”
“贱内蒲柳之质,不想太子垂爱,臣弟自当敬献”
拓跋湛浅淡开口,薄唇无色,像是沾染了些病气,唇型虽美丽,但毫无血色。这样卑躬屈膝,令男人蒙羞的话,他却用了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他清冷的扫过正垂着头,手忙脚乱整理衣衫的王妃,一瞬悲悯嘲讽一闪而过。
太子阴鸷的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将手背到了身后: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哥今个儿穿了你的衣服,改日还你一件”
此言一出,倒是九王妃傻了神,她虽然没有煊赫的母家,但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明媒正娶,由皇家赐婚嫁进的九王府。这三年多,九王爷将她束之高阁,虽然衣食无缺,但却从不肯碰她。女人的美色年华转瞬即逝,更深露重的寂寞,渗透在九王府砖瓦缝隙中,她怎么会甘心如此度过一生?千方百计之下,终于将自己交给了太子爷,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他口中一件可丢可弃的衣服?
九王妃嘤嘤啜泣,她羞愧伏地不敢再看她已背叛了的夫君,更不敢要求面前的太子情郎,去兑现刚才同赴巫山时许下的诺言。
太子趾高气扬的离开,这一皇家糗事,也沸沸扬扬传入市井。
东宫太子与九王妃当着不能人道的病王爷与梅林野合,如此这般,那般如此,不堪入耳,版本林立。
虽说这事最丢脸的莫过于九王府的拓跋湛,可惜人九王爷行事低调,夺妻之恨愣是雨打芭蕉,水痕无究,偌大的王府虽也是窃窃私语,可是并没有异于平常之处。
他的九王妃依旧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好好的奉在后院之中。
然而,真正如沸水油煎的是那早年就定下太子婚娶的丞相府,随着佳期日近,聘娶嫁仪的准备也凑上了日程,可突然出了这样的丑事,真当如当头一盆脏水,让未过门的太子妃颜面尽失。
最过离谱的还是满京流传的那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今日穿了你的衣服,明日便还你一件”
堂堂储君干出这样的禽兽之事,竟还有脸说出那样的话,未来老丈人听闻后气得半死,连早朝也推了去。
女人如衣服,这是何意?难不成也要把太子妃送去九王府,供人玩乐一把,已示兄友弟恭,同袍同妻么?
荒谬!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姜檀心闻讯赶来的时候,已近暮色,清晨她替夫人前往京郊皇觉寺焚香还愿,下山后这一路的茶寮地摊,酒馆街肆,谈论的都是太子爷强霸九王妃的传闻,污耳不堪。她深知已马大小姐的脾性,不闹得后院人仰马翻,她是绝不会罢手的。
心中急切之下,姜檀心舍弃了软轿,问人雇借了马匹,一路扬鞭赶回相府。
黑云压境,沉甸甸的苍穹,被城楼高伫的角楼划破一道口子,斜斜漏下几丝雨线,冰凉带着些许霸道,寒雨将至。
此时的丞相府井然有序的点起了戳灯,半透明的薄片上的“马”字,仪态威仪,仰首凛凛诉说着这家人的门第煊赫,诗礼簪缨。屋翎皆用筒瓦泥鳅脊,门栏窗牖,水磨群墙,白石台矶,也均按官阶礼制凿案缕刻,门庭森森,皇宠优渥。
姜檀心熟门熟路,穿堂过壁,秉正仪门,直奔后院。
后院是女眷的住所,秀美庭院,隽意绣楼,本该娇笑嗔闹的闺阁此刻却哭声不断,应着黑云狂风的天气,一如此刻绣楼主人的心情,一水委屈愤怒。
众多丫鬟娥婢实在不敢这个时候去触那位小姐的霉头,为了避雨都躲在了绣楼下的长廊下焦心如焚,互相推诿。
直至一袭水绿色抹入眼帘,周遭才停止喧阗的聒噪声。
脱俗清丽的五官匀称恰好的身段,最为难得的是她双眉间的一抹英气,如水墨画中步出的一柄柔肠钢剑,六分柔水碧玉,四分英气洒脱,一双秋水明眸,映得却是大方利落的巾帼风姿,她的心怀阔远,心胸博识绝不输男儿。
众人见是姜檀心来了,无不松了一口气。
同众人一样,姜檀心也是相府的唤使婢女,可等级身份就大有差别。她是官婢,造册登名,有位列品级,且由内务府掖庭处直接遣派至各王府。而丞相府虽为官署府邸,但也算是早就定下的皇亲国戚,日常用度,卤薄法驾都和王公贵族无异,可以拥有官婢,也是跻身贵族门庭的证明之一。
而且姜檀心知文识字,腹有诗书,也算是伴着太子妃幼年一块习书的女伴读,说是婢女,其实是太子妃的伴侍更为贴切,自然身份不同,待遇不同。
“檀心姐姐,你可算来了,小姐都气糊涂了,一日不曾沾水进食,送进去的饭菜都被砸了出来,论是谁劝都没用,姐姐素来是小姐身边的近人,一定要好生劝劝呀”
迎上来的黄衣小丫鬟名唤香蒲,小脸白皙秀丽,只是此刻挂着两道泪痕,明眸间满溢着焦急。
“相爷可回府了?”
姜檀心脚步不停,从众人驻足的廊下直径穿过,侧过螓首语气淡然。
“这样的事,相爷气的话也说不出,根本没有去,他让下人去内阁告了假,自己在里屋一躺就是一天,连宫里的太医也惊动了呢”
香蒲迈着细密的脚步,跟在她的身后,也朝着大小姐马雀榕的绣楼去。
皇上喜怒无度,且已十几年不问政事了,大小操持都是直接由内阁拟的本,司礼监批得文,马嵩这次是真的动了气,连黎民苍生的担子,也直接撩在了一边。
“我先去绣楼,香蒲你去厨房热些饭菜过来,顺便嘱咐柳妈一声,相爷郁气结胸,不适宜再吃原先的东西,多准备些健脾顺气的药膳送去”
香蒲尽数应下,末了仍犹豫道:“晚一些时候,内廷尚衣监会送来大婚的凤冠霞帔让小姐穿试,奴婢只怕……”
蚊音渐消,姜檀心略微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
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马雀榕便有了自己的身份和钦定的夫君,她花了所有生命来接受这场国储隆婚,姜檀心不信有任何事情可以再动摇她的心,即便太子风流浪荡,即便太子……根本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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