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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紫红着脸,一边目送着顾云迟往河边走,一边道:“茯苓,我要一直一直和阿迟在一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倾注的感情之重,也只有茯苓这个最了解她的人,才明白了。
茯苓顺着陶紫的目光望去,深深看了看顾云迟迎着夕阳,在河边忙碌着的背影,弯了弯嘴角,没有接话。
或许,遇上这个人,是桃子这辈子最大的幸事——茯苓暗暗想。
当鱼汤被熬煮的恰到好处,开始泛起鲜香的油白时,窝在茯苓膝头小睡的陶紫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醒了。
“好香……”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满眼半梦半醒的朦胧,陶紫哼道。
“醒了就快起来,去河边洗洗脸!口水蹭得我满腿都是!”茯苓嗔怒地笑着点了点陶紫的眉心。
“哪有口水!茯苓你又瞎说!真讨厌!”陶紫撇了撇嘴,被茯苓扶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到河边去。“唔……水好凉!”刚鞠了一捧水凑到脸边,陶紫便道。
“差不多也是深秋了,天气自然凉些。怎么,下不去手么?要不……我帮你?”茯苓坏笑着凑过来,作势要把手伸进水里,往陶紫身上泼。
“不要不要不要!”陶紫头摇的像波浪鼓似的,同时分外乖巧地主动用冰凉的水洗起了脸。
等茯苓扶着陶紫回来的时候,顾云迟已经摆好了碗筷。含笑等在篝火边了。对此,二人早已见怪不怪——顾云迟那个神奇的袖子里,永远可以变出需要的东西。
“嘶!烫死我了!”刚一接过碗,陶紫吸着口水就凑了上去,喜闻乐见地被狠狠烫了一下。“阿紫,鱼汤刚出锅。当心烫。”顾云迟说着。接过陶紫的碗,一边用汤勺轻轻翻动,一边吹气。陶紫舔了舔嘴皮,馋猫似的盯着顾云迟手里的碗,等到顾云迟把汤吹凉了些,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茯苓和顾云迟倒是没有急着动筷子,看着跳动的火堆。茯苓叹了口气:“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对那天的大章鱼有点印象,好像以前从哪里见过似的。”
顾云迟放下碗,略一沉吟,道:“以前从未听说过,洛水之中,竟有如此凶猛的怪物。我在想。会不会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只可惜当时情况太过慌乱。来不及细查。”
茯苓点点头:“虽说现在还不能断定,此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洛水中真的生出了这么个怪物,但决不能排除人为的可能性。我还是觉得,很有可能这大章鱼就是屏过派和翔皎派那群老东西偷偷布置在这里的,准备把我们全都结果在洛水里!”
顾云迟未置可否:“总之现在。我们要尽快赶往江都,与其他人会合。在确定了所有人无恙之后,再将此事追查到底也不迟。”
“嗝~”陶紫不合时宜的一声饱嗝,打断了二人原本严肃的谈话。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陶紫眨眨眼,舔了舔嘴角,默默垂下头。
“呵,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休息吧,我守着。”顾云迟说这站起身来。茯苓点点头,捏诀变出了个云垫子,冲陶紫努了努嘴:“上去睡吧,地上凉。”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得太久,躺好之后,陶紫反而不困了。翻了个身,她扯了扯身边茯苓的衣服。
“茯苓……你睡了么?”
“睡了。”
“睡了还说话!呐,我有事想问你……”
茯苓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哪能震得不理陶紫。翻了个身,她看着陶紫道:“说吧,又想问什么?”
陶紫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弱弱道:“茯苓……你说珞瑶她们……会不会有事啊……我特别担心……万一……”
“傻丫头,别胡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笨哪!就算珞瑶那丫头可能迷糊一点,但皓凖那孩子还是很让人放心的。船沉的时候,我看见他抓住珞瑶了,只要珞瑶跟他在一起,就一定不会有事的。至于凌萱,她的修为与皓凖不分伯仲,而且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她一定可以保全好自己的。你呀,别瞎担心了,好好睡觉。”
茯苓安慰着陶紫,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茯苓一直是以长辈的心态在看那三个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走散,她心里当然也很不好过。但正如顾云迟所说的,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快到达江都,抱着希望,等待重逢。
休息了三天之后,陶紫身上的伤虽然没有痊愈,但行动已经不成问题。当三人真正开始寻找前往江都的路时,才发现自己被水冲到了何其远的地方。
“我的天,这里方圆几百里,连人烟都没有!完全是一片荒野!”茯苓飞到高处看了看之后,郁卒地道。
“我们一路向南走,总是不会错的,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再问问江都该怎么走吧。”顾云迟倒是很平静。
因为茯苓确认了附近很大一片范围内都没有人烟,陶紫索性从妖兽符里面召出了日景,被日景驮着显然要安逸许多,也利于她伤势的恢复。
在荒野中走了两天,依旧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虽然嘴上不说,但无论陶紫还是茯苓,情绪都有些低落。
“你们看!那是什么!”一直有气无力伏在日景背上的陶紫突然来了精神,指着远处一个山头喊道。顾云迟和茯苓顺着陶紫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山头上,似乎有一个人影,但是隔得太远,难以分辨。
“我们快过去看看!”许久没有见过人的陶紫显得特别兴奋,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也忘了把日景收起来,就这么直直地冲了过去。顾云迟和茯苓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追了上去。
这傻丫头,也不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冲上去了!也不想想,这荒郊野岭的,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时间多反常的事。茯苓看了一眼兴奋无比的陶紫,无奈地想。
当她们到达山坡顶端,看清情况时,眼前的景象让她们一时之间,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陶紫看到的那个人影,是一个男子,一个看上去就很不普通的男子。
他裸露着的上身,肤色赤红,起伏的线条下,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力量。他的头发黑而长,却是垂在身后,反绑着自己的双臂。他周身被数条带刺的树藤缠绕着,牢牢困在崖顶那棵苍老的树上。而他的脚踝,正被一个巨大的,像捕兽夹一样的铁器紧紧咬住,伤口血肉模糊,非常可怖。
而受着这样痛苦的他,此时却微合着眼,仿佛正在梦中。
这一切都不足以让陶紫等人惊讶道说不出话来,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此人眉心,那醒目的红色神印。
这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个神。
怔了许久,陶紫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顾云迟和茯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似乎正在睡觉的这位神,却突然开了口:“哪家的小仙,没头没脑撞进了疏属山。”语气慵懒,似乎并没有生气被人打扰了好梦。
陶紫本想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凡人,但瞥见对方眉心的神印,还是默默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还是顾云迟练达一些,虔敬地走上前去,拱手拜了拜道:“晚辈几人在洛水之中突遇怪物袭击,船体破裂,晚辈等也被暗流卷入水中,冲到了附近的一处岸边。来到此处也是机缘巧合,打扰了前辈清修,甚是抱歉,还望前辈海涵。”
对方上下打量了顾云迟一番,沉吟片刻,说了句奇怪的话:“看你如此,她也该瞑目了。只是……你这身体……罢了,想来你自有办法的。”
“呃?阿迟,他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明白?”陶紫凑过来,拽了拽顾云迟的衣袖,小声问道。
不等顾云迟回答什么,被束缚着的神将目光转到了陶紫身上。他眯了眯眼,突然目光一凌,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竟然如此!呵呵,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真是小看了你啊!”那神也不知是在说谁,笑得一脸自嘲。
陶紫却彻底茫然了。这位古怪的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着奇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认识阿迟?总之,不可能认识自己才对。
不等陶紫问他什么,他已主动开了口:“崖边有几株灵药,你们且去采来,煮成药汁服下,身上的伤很快便会痊愈。”
茯苓倒是痛快,拱手谢了谢他,便转身去采药了。
一听他给自己找了疗伤的药,陶紫顿时觉得眼前的神善良无比,自己也瞬间同情心泛滥起来,也不多想,直接道:“前辈,你脚上有个捕兽夹,要不要我们帮你取下来?看上去很疼的样子诶!等下茯苓取了药,我帮你也敷一点吧。对了,还有你身上的藤蔓,要不要我们帮你砍断啊?”
一听陶紫这话,那神先是一怔,而后便是仰头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甚是开怀。他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是那样的有力,那样的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