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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兰太太一叫破来人的身份,莉迪亚的脑子就懵了,她条件反射地把挽着对方胳膊的手抽回来,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她头上。
威……威克姆先生?
谁、谁是威克姆先生?!
心里想要尖叫的莉迪亚彷佛被施展了定身术,只能看着男人笑得一脸歉意地对面色不满的特兰太太道:“我的太太和孩子都在斯托克,我怎么能不回来呢,”他一脸诚恳地说,“我还要多感谢您对他们俩的照顾呢。”
“照顾不敢当,”特兰太太举着烛台在前头领路,“只是让自己的妻儿落到由救贫院救助才能存活的地步,您就不感到惭愧吗?照顾妻儿是你的职责,你却抛弃了他们,让他们在人们的异样眼光中艰难求存,当初你在圣坛前向上帝宣誓的时候,应该承诺过会爱护妻儿一生吧?”
“特兰太太,您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英俊的男人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整个人彷佛会发光,“我不该走的太过匆忙,连话都没有交代一句,只是那时的我,实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先走一步——如今事情了结,我也归来,就是为了要好好弥补她们母子。”
特兰太太狐疑地看了威克姆一眼,推开了育婴室的门,“希望您能说到做到,威克姆先生,这样,也许我还能把您当成一位有担当和责任感的绅士看待。”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芒刺在背的莉迪亚迫不及待地进了育婴室的隔间里。
小小的房子里,面色通红的小家伙攥着小拳头闷闷呼吸着,弗兰太太正好给他检查完起身。莉迪亚强忍着眼泪,对她道谢,坐在弗兰太太让出来的位置上,握住儿子干瘦的小手。
“阿尔瓦,妈妈在这儿呢,妈妈就陪在宝贝身边呢。”她啜泣着,伤心地眼泪不停的往外流。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莉迪亚头上,把本就昏暗的光线遮盖了大半——她心头一跳,急急抬头,就看到一双分外深沉的蓝色眼眸,那是救她的那个男人的,还是、还是她的丈夫……莉迪亚脸上刚刚降温的热度又有了飙升的迹象。
那位先生彷佛看不到她的紧张,依然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床上的幼儿和幼儿的母亲。他的视线犹如实质,盯得莉迪亚如坐针毡。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该找个借口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对方的时候,弗兰太太开口了。
“——你把我留的那些以防万一的药喂了?”她满脸赞许的笑容。
“小阿尔瓦烧得厉害,”特兰太太没有注意那对‘久别重逢’夫妻的异样,有点紧张地道:“你以前说可以用那些药汤给发热的孩子降温,我没做错吧?”
“做错?怎么会,你做得非常好,”弗兰太太看着威克姆和莉迪亚,“两位可要好好感谢特兰太太,她让小阿尔瓦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降到了最低——孩子已经退烧了,等他醒来喂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就会好起来的。”
莉迪亚顺势站起,避开了威克姆的注视,再次向特兰太太道谢。心里却有些难过——以家里目前的状况,她哪里来的营养品给孩子补身体呢?面容英俊的闪闪发光的威克姆先生也真诚的感谢两位太太的热心帮助,他认真承诺,等家里的一切收拾妥当后,一定会邀请两位女士来家中做客。
特兰太太她们自然满口答应。男主人回来的家庭和没有男主人的家庭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外表严厉内心善良的救贫院院长更是用一种欣慰的口吻对整个人还有些醒不过神来的莉迪亚道:“以后有威克姆先生在,你也能轻松点了。”大家一起来到育婴室外的小起居室坐下。
特兰太太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补充道:“哦,对了,亲爱的威克姆先生,您刚才说因为意外事故耽误了时间,能给我们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吗?”确定了小阿尔瓦没事的特兰太太总算想起问他们久久不归的缘由了——要知道以阿尔瓦当时的状况,可半点时间都浪费不得。
她的问话让莉迪亚后怕不已,对身边这位陌生的丈夫又添了几分感激之情。
威克姆没有过多标榜自己的功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两位太太却满腔义愤。
“您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们呢?您应该把他们抓起来,交给警察局处置!他们需要受到严厉的教训!”
威克姆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他摊开双手,“太太们,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一位人质。”
“可你有枪不是吗?”弗兰太太不满道:“那些醉鬼作恶多端,镇上已经有好几个姑娘遭到迫害——就是你的太太,前段时间也差点——哦,上帝!”弗兰太太突然惊恐地捂住胸口去看莉迪亚,“亲爱的威克姆太太,别告诉我今天晚上的那两个醉鬼就是?”
莉迪亚苍白着一张脸,“是的,就是他们。”
威克姆眼皮一跳。
“哦,这么说他们是特意来找你报复的?”弗兰太太抖着手不停的往胸口划十字,特兰太太的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威克姆先生,听听,你怎么能放过那两个该死的恶棍呢!你应该直接送他们下地狱!”特兰太太一向嫉恶如仇。
面对两位太太不满的注视,英俊的威克姆先生摸了摸鼻子,“不是我想放过他们,而是,”他弯下身从靴子里把手枪抽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按下弹巢的解脱按钮,将里面展现给大家看,“手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噢!上帝!”弗兰太太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怎么敢——怎么敢?!”她瞪圆眼睛,一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特兰太太虽然也很惊讶,但却能理解眼前先生的选择。
“——原谅我们这位胆大包天的先生吧,”她看向威克姆的眼神充满欣赏,“任何一位勇敢的绅士都不会在妻子遭遇危险的时候无动于衷,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为拥有这样一位邻居感到由衷的骄傲。”
“尊敬的特兰太太,您真的是太过奖了,我可没您所说的那样勇敢,不过有句话您说的确实深得我心,”莉迪亚发现她这位丈夫的声音就和他英俊的脸容一样迷人,听得人心花怒放,“是的,正是因为看到了我……我太太的脸我才决定冒险一搏——”威克姆先生的话让莉迪亚猛地抬起了头,正好和对方幽深的蓝色眼眸对个正着,莉迪亚感觉自己的心脏彷佛被一只小爪子挠了一下,痒酥酥的。“幸运的是,胜利女神站在了我这一边,她让我成功救下了我的妻子。”
弗兰太太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感谢上帝。”
特兰太太也神情激动,“威克姆先生,您说得对,神明永远都是站在正义这边的!”她挥舞着手臂,“我一定要把您做的事情告诉每一个人,您真的是太勇敢了!”
威克姆再次表示他愧不敢当。
这时,克兰修女带着一个女仆走了进来。那是弗兰太太的女仆,弗兰先生见妻子久久未归,特意派人前来询问。此刻,大家才愕然发现旁边的挂钟短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多了。
弗兰太太连忙走回小隔间,来到小阿尔瓦床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情况好的不能再好后,回头叮嘱了威克姆和莉迪亚这对父母两句,这才提出告辞。
她要走,特兰太太他们几个自然不能阻拦,齐齐把她送到门口,莉迪亚再次握住对方的手谢了又谢,威克姆则提出要送弗兰太太离去——外面的雪虽然下的小了,但很难确定有没有酒鬼、流浪汉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刚刚才听了一个惊心动魄故事的弗兰太太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目送他们一行离去后,莉迪亚才搀扶着特兰太太回到小起居室里。
特兰太太用剪烛花的小剪刀拨了拨有些暗淡的蜡烛,待得室内光线重新变得明亮,才一脸正色的走到莉迪亚面前问她有没有把失忆的事情告诉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干咽了下喉咙,“不,特兰太太,我还没来得及说。”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捏在手里的围巾。
镇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说他是受够了她才会选择毫不犹豫的离去——连孩子都不要了——如今她变得比以前更糟,失去了所有记忆,也不知道他清楚后,会不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莉迪亚,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你的丈夫,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事。”特兰太太自然看出了莉迪亚的紧张,她的脸色苍白的比纸张还要透明,满眼都是等待宣判的恐惧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