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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潜藏之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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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的常用手是左手,但右手用起筷子来也没什么障碍,只是落在看惯了她用左手拿筷子的大家眼里,总觉得哪里不协调。龙炽忍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队长,你不是一直用左手拿筷子吗?干嘛用右手啊?”

    安用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对答:

    “左右手同时使用可以锻炼大脑,你也可以试试看啊。”

    龙炽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安的这句话轻易地转移了,他试着用左手去拿筷子夹盘子里的松花蛋,却险些把面前的碗盘全都拨拉到地上,江瓷用盛汤的勺子把儿在他脑袋上警告性地敲了一下,他这才安生下来,乖乖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也许是因为认识没多久的缘故,大家的话题很少,再加上外面突然开始下雨,大家的心情或多或少地也受到了糟糕天气的影响,都自顾自地吃自己的,喜欢热闹的实在忍受不住这样尴尬的氛围,她想要找个话题,问兰任心:

    “兰姐姐,不是说‘魑魅’和‘大姐’也会来吗?”

    兰任心嘴里正含着一枚鱼丸,她把鱼丸吞下去,说:

    “她们早就来了,‘大姐’她正在后面的白塔里忙她的事,‘魑魅’的话……我们昨天刚到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后就再没见过她了,不过人家是房主么,时间自由,咱们也管不着不是?”

    夏琪夹了一筷子菜,边咀嚼边含混不清地说:

    “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大姐一会儿恐怕回不来了,白塔里又没有准备雨伞,她一会儿过来,得淋雨了。”

    兰任心擦了擦嘴,问:

    “要不要去给她送把伞?我吃得差不多了。估摸着她这会儿也该饿了。”

    这时,仍是鬼里鬼气的路婴开口了,她慢条斯理地说:

    “没事情,她要是饿了的话会跟我们联系的。‘大姐’她很虔诚的,最好不要随便去打扰她。”

    夏琪点了点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说:

    “要是实在不行,就让‘大姐’从‘天桥’那边过来嘛,我们给她开门。”好奇地问道:

    “什么是‘天桥’和‘白塔’?”

    兰任心接上了话茬,回答说:

    “你忘了吗?‘魑魅’在群聊天的时候说过的。这个别墅是主建筑,后面还有一座白色的塔,我们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就直接称是白塔了。从白塔到别墅四楼,有一条连通的通道,这条路平常是不用的,所以一直锁着。一会儿‘大姐’要是想过来吃饭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婴打断了。她的口吻相当不客气:

    “你让‘大姐’从‘天桥’过来?你昏头了吗?”

    路婴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柄银光闪闪的餐刀,叉起她面前的烧猪血,一块一块地往她那涂抹得漆黑的唇里送。在整个用餐过程中,她只碰她面前的这道菜,别的菜。半点也不沾举着筷子想了想,问路婴:

    “我记得,以前‘魑魅’姐跟我们说过。这个别墅里有个禁区?是不是就是‘天桥’?”

    她张开漆黑的嘴唇,再次吞下一块烧猪血,阴里阴气地回答说:

    “没错啊,那个地方,是死神的通道哦……”的表情变了一下。安也停下了筷子,凝神听路婴说下去:

    “你想起来了吧。‘魑魅’不是说过吗,她的爸爸妈妈宗教信仰不同,爸爸信仰基督,妈妈信仰佛教,两个人相安无事过了很多年,但是前几年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多,信仰不同就是他们矛盾的源头之一……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多,后来闹到了快要离婚的地步……”

    “……还记得‘魑魅’在群里怎么向我们形容事件发生时候的场景的吧?那天,她在房间里聊天,听见妈妈在那条通道上大叫,叫声凄惨,她跑出去看,正好看到妈妈的手扒着通道旁的栏杆,还没等她上去救,她妈妈就抓不住了,从高处落下……头着地……”的后背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被路婴这么一提醒,她彻底想起来了,“魑魅”在群中向她们讲起这段家里的黑暗往事时的脑中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从高处跌下来的中年女人,还没有完全断气。她狠狠地呼吸着空气,再艰难地吐出,死睁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天空,像是想要看透到天空中的那一边似的。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是一派苍白的色调,嘴里翻涌着红色的液体,顺她的嘴角流出,像极了一条垂死的鱼,口中吐出鲜红的血沫,随着她的呼吸向四下飞溅,她的视线中,最后出现的是她女儿惊慌失措的脸……突然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她搁下了筷子。那厢路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妈妈是彻底救不回来了。但更诡异的是,她爸爸从她妈妈出事之后,竟然离奇失踪了。是真的失踪哦,‘魑魅’说过,那天她爸爸原本是在家的,但等她亲眼看到妈妈出事之后,去找爸爸求助,却再也找不到他了。有人怀疑他是凶手,是畏罪潜逃 ,但不管在哪里都找不到他的影踪,他的身份证件和钱包都留在了家里,车子也还在,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滩水一样,刷的一下,突然就这么人间蒸发了……算算时间,现在他已经失踪了两年了,要我说,与其说是潜逃,或许是畏罪自杀,已经不在人世了哦,别忘了,这幢别墅可是背靠着悬崖的……”

    听到这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夏绵突然横插了一句话。仍是温和的语气,但却多了点什么别的情绪。他推扶了一下眼镜,道:

    “就算他是凶手。既然已经可能去世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最好对他保持尊重,这是基本的礼节。”知道,夏绵的父亲是因公殉职的,已经去世多年了,他对这样的话题向来比较敏感,要不然按他那种万年老好人的性子,绝不会当众这样指责一个人的。

    路婴被呛了这么一下,也不再发表看法,继续沉默地吃自己的饭。她嚼着嘴里的烧猪血。漆黑的嘴唇一动一动,像是两条活动着的黑色蠕虫。

    外面一道白光闪过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路婴这番描述她在群众听过一次,当时她还安慰‘魑魅’,但当她自己身处在这个曾经发生过人命案子的别墅中时,她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从高处跌落的女人,神秘失踪多年的男人……

    这次聚会。好像不大对劲……

    餐厅内又陷入了沉默,雨声缭乱,远方传来了石头滚下山崖的巨响,层层叠叠的回音敲得人的心一阵震颤。

    在沉闷的气氛中,安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宁静平和,她对兰任心使用了敬称:

    “刚才兰姐你说。这里有电话?可以拨出去吗?我记得在山脚下面,通讯信号很弱。”

    兰任心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当然有啊,是固定电话。就在客厅的鱼缸旁边。山里有个信号接收站,但山下面距接收站有点远,所以信号当然会弱啦。”

    她满脸都是无比自然的热情,好像她和安手腕上的伤毫无关系。

    安脸上的表情也很自然,她同样以热情的笑颜回过去。兰任心显然没料到安居然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脸上装出来的热情有些挂不住了,连忙低下头装作喝饮料。不再和安的视线交汇。

    木梨子把安和兰任心的表情统统看在眼里,可她不动声色,继续喝着自己碗里的汤。

    餐厅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餐厅内,杯勺碰撞的叮叮咚咚的细微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远远地,又传来了一阵闷闷的雷声。

    饭后,木梨子,江瓷,龙炽和夏绵一起回房间去休息了,安一个人在别墅里上上下下地转悠,修则始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赛车杂志,心不在焉地翻看,视线却时刻追随着安的步子。

    因为外面电闪雷鸣,天空漆黑如墨,客厅的大吊灯开着,上面镶嵌的钻石散射出璀璨的银光,把别墅内照得明亮无比。

    安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后,再加上和几个成员的描述,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幅别墅的平面示意图。

    别墅共有四层,加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里很空,摆放着一些平常用不着的大型工具,还专门划出了一个区域,储藏着很多坛陈年的中国老酒和一酒架的法国葡萄酒,由此可见,房间主人对酒类的酷爱程度。

    四层很简单,就是一个小小的祈祷教堂,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穹顶,还绘着精致的壁画。内部的装潢很精美,一进去,就仿佛置身于中世纪的教堂,庄重质朴,让人产生一股由衷的敬畏感和神圣感。

    四层有一扇门,不过是从里面紧锁着的,从窗户里看出去,确实有一条狭窄的水泥通道,两边有和人的腰等高的铁扶手,直通那座白塔。安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了许久,在烟雨迷蒙中,白塔看起来颇有几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复古韵味,完全没有路婴所讲的那种灵异诡谲的氛围。

    三楼,就是一个庞大的室内游泳池,更衣室、淋浴间等都有,里面的水隔一段时间会自动更换,很适合在这样的夏日放松休闲一下。

    二层的房间主要是以客房为主,只临时收拾出了四间,专门给安一行人住。二楼和一层的构造差不多,还有一个书房,但里面的书大多都是关于星象、占卜、周易、五行之类的,其他种类的书寥寥无几。

    接下来就是一楼了。从进入别墅后,会穿过一条短的走廊,走廊两边,一间是杂物室,一间已经摆上了塔罗牌等占卜工具,成了一间颇具吉普赛风情的占卜室。穿过走廊后,左手边便是一个巨大的客厅,设备一应俱全。而右手边有两个房间,分别是餐厅和厨房。

    穿过客厅,就又进入了一条走廊,走廊右边是一面完整的墙,上面挂着各种抽象的后现代绘画作品,左边则被两堵灰墙分割成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两个房门错落相对的卧室,共六间,除安他们之外的来参加聚会的五个人全部住在这里,有一间房被空出来,用来摆放大件的行李。

    据所说,这次参加聚会的人,全部是女人,住在一起也算方便,至少不用担心有男人趁机揩油的事情发生。

    安在这条走廊里走了一个来回,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檀香的香味。

    她走到一扇房门前,在这里,檀香的香味最为浓烈。

    这香味让她出神了许久,她想起了某件被她遗忘掉的重要事情。

    她快步走到客厅里,却发现修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沙发上只摊着一本还未来得及合上的杂志。

    客厅里只剩下安一个人了,她也正希望是这样。这件事她如果能一个人办妥,是最好不过的了。

    按照兰任心的指点,她果然在鱼缸旁找到了一个座机电话,它摆在一个木质高三角凳上。安拎起话筒,里面响起了一个拖长的“嘟——”声,这表示电话可以正常使用,并没受到暴风雨的影响。

    她用一侧的耳朵夹住电话听筒,在笔记本上找到了文煜的电话,按着号码打过去,文煜很快接通了。

    来不及听文煜对自己手机居然会关机的抱怨,安直接就问:

    “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什么人啊?”

    “是……”

    安刚想作答,却猛然发现:

    刚才那句“什么人啊”的问话,并不是电话那边的文煜发出的,而是——来自自己身后!

    安猛然回头,手里的电话也脱手掉落到了话机上,不偏不倚地撞到了挂机键上,电话被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