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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寿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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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者正是“回春手”欧阳羽,只见他一手举着杯盏,一手扯着鸡腿,嘴巴一圈油光发亮,边咀嚼边说,丝毫不顾忌出门在外的形象,“哦对了,忘了说,前些日子小魔得了一张上古药方,炼制出一批国宝级驻颜丹,只是可惜了,在下徒儿中没几个女孩子——私心想着,若是能送给扶桑诸位神女娘娘来尝尝,想必是极好的,然而此丹丸用料极为珍贵,数量不多,只能先来者先得,真真有些伤神……”

    话音刚落,一波神女就退出了看戏行列,欢呼着去抢限定名额了。

    宽袖一掸,欧阳羽将嘴里嚼碎的鸡骨头吐出来,慢悠悠伸了个懒腰,阖眼一叹,故意露出一副为难模样,“哎,好些时候没出山了,听闻扶桑这里出了不少乱子?既然来了,也不能不做些什么罢?改日得四下走动走动,寻些有意思的事情来做做,不知各位家中可有什么疑难杂症,需的小魔尽绵薄之力?专注医术五万年,无论是肾亏不举,还是不孕不育,包管药到病除!可惜哇,小魔时间有限,还请有意向的各位你同僚待会儿私下寻我拿个号等专家门诊……”

    于是又一波苦逼家伙蠢蠢欲动没了煽风点火的兴致,可怜巴巴地往那欧阳羽身上直瞅。

    原本紧张的局面一下子就松散下去,殷肆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朝着欧阳羽感激地点点头。着一身翠色衣衫的魔物倒也不觉有什么,在诸多位神女娘娘的包围圈中冲东商君挥了下手,以示不谢。

    姻姒也长长舒了口气,愈发觉得这个豁达洒脱又喜好卖蠢的欧阳羽有些门道。

    “除却这只鼎以外,另有一物需的交给勾陈帝君。”又想起什么来,殷肆低头从怀中摸出一块玄铁令牌,当着众人面前恭恭敬敬递交到殷泽手边,“这是在冥山妖王禄昊那里缴来的冥山令,还是交给帝君保管最为妥帖。”

    殷泽呃了一声,点点头示意一旁侍从接下。

    “等一下。”

    又有人和声而起,姻姒幽幽抬眼,只觉得心神不宁,喊话之人手臂脸侧略带有银色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这副样貌皮囊,乃是自海底而来的鲛人所独有,这声线冷冽的男子,人称北海魔君,正是如今鲛人一支的杰出领袖。相传他骁勇善战,曾为扶桑立下赫赫战功,深得先任勾陈帝君器重,然殷泽即位后,十分依赖东商西参两位神明,修生养息,鲜有征战,北海魔君便一直对殷肆耿耿于怀。

    至于他为什么从不找西参娘娘的茬,据小道消息所言,那家伙是姻姒的仰慕者之一,虽然没有明说爱慕,却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关心和留意,可惜的是,他却没有得到过西参娘娘对他的关心和留意。

    当然,此乃后话。

    鲛人拱手一行礼,“在下偶然间听得传闻,诛杀冥山妖王禄昊乃是西参娘娘一手设计所为,只身犯险,鏖战连连,我们怎知这紫玉九龙鼎破土之日东商君身在何处,究竟是在海泽,还是躲在某处看好戏?莫不是他故意上演这么一出,叫扶桑神魔误以为——紫微王气又现,天将降大任于海泽罢?”

    那鲛人言罢,故意抬起下巴,有些轻蔑地望了望东商君。熟料殷肆并不恼怒,依旧维持着之前的语调,气定神闲,“彼时,我正在南坪。”

    即便那个男人素日里尽可能的低调行事,可碍于身份之故,树敌还真是不少呢——西参娘娘如是想。

    “有谁能证明?”

    全场皆静,无人能够应答。北海魔君哈哈一笑,扬手道,“若无人能够证明九龙鼎一事与东商君毫无瓜葛,那整件事的主谋,不是很明显了吗?扶桑之上怎么会出现如此贵重的宝物?又怎么会偏偏在海泽被挖出来?而东商君今日献宝,真的仅仅是来祝贺的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来示威的!”

    他冲勾陈帝君一行礼,神情更加嚣张,“这种象征紫微王气的宝物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海泽,而得此物之人又借帝君寿宴之时故意展示在众神魔眼前,佯装赠予勾陈帝君,其心险恶天地可鉴,还望帝君……”

    他治罪之言还未有说完,便被人打断,“北海魔君请慢。”

    姻姒慢慢站直了身子,琥珀色的双瞳紧紧盯住他,沉声道,“我能证明。”

    “西参娘娘您说这话……”

    “冥山妖王祸害南坪时,东商君一直与我在一起,待到海泽传来挖掘出紫玉九龙鼎的消息后才匆匆赶回去。此事与他无关,我可以佐证,诸位就莫要将‘莫须有’的罪责按在东商君身上了。”

    北海魔君未料到她会为殷肆佐证,不禁眉头一蹙,急冲冲争执道,“在下还听闻,东商君背信弃义,陷西参娘娘于危难之中而不顾,你怎还为这种无耻小人出头?”

    她掩口一笑,眼波流转,“北海魔君大人是从哪儿听来这些曲折情节的?尘世的三流绘本小说,还是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我如今好端端地站在你们面前,没缺胳膊没缺腿,面色红润有光泽,哪里是经受过危险的样子?旁的事我不便多说,也无法去笃定什么,但就事论事,紫玉九龙鼎一事,确实与东商君无关。”

    一字一顿,姻姒又道,“……以我性命担保。”

    她笑得明媚,笑得温婉,笑得好似全然没有与东商君发生过那些过节。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维护一个男人的名誉,而这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应当——哪怕自己也曾猜测过殷肆有自立为主之心,但她宁可相信,那男人这一次的赌咒无比认真:他若有异心,必将孤寡一生。

    孤寡一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可以令她用性命同样来赌咒一次。

    阿姻。殷肆双眸一动,口中低低唤了一声,无人听见。

    她没有理睬,言罢径直坐下吃酒夹菜。

    北海魔君与之前败下阵来的雪神双双对视一眼,再无辩驳之词,只得无可奈何重重叹了气,坐下继续喝着闷酒。也只能喝着闷酒了。一招逼迫东商君不成,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敌手不遗余力的反击。

    殷泽心有余悸地跌坐在御座之上,胸口起伏不定,连连吞了几口口水才稍有平复。

    臣子之间这般勾心斗角的论战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自己敬爱崇拜的兄长遭他人围攻,袒护也不是,提防也不是,认可也不是,斥责也不是……也无人来告知他应该怎么做,这种滋味叫人很不好受。

    喝了酒水压惊,年轻的勾陈帝君忽然指着盛满青梅的鼎惊呼起来,“咦,这紫玉九龙鼎……有一条龙裂开了!”

    众人循声望去,果不其然,分立在紫玉鼎四周的九条翔龙之中,有一条龙从头至尾被贯穿一道裂缝,虽不至于令紫玉龙粉碎,可那道缝隙赫然在目,煞是惹眼。像是有什么从龙状外壳里挣脱而出,又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征兆……安淑仪探着身子查看半晌,面上不由露出复杂神色,左右环顾欲向人询问,然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姻姒看着她,忽而心中漾起波澜……

    殷肆眉头亦难舒展,迟疑片刻终于打破静谧,“我曾听父王说起,扶桑有九龙传言,九龙非神非魔,生于混沌之中,分别掌管天上地下万物生灵,与天干地支相互对应,撑起九重天,而这只紫玉鼎上的龙,亦是按照天干地支所分布,这个方位上……应该是玄天黑蛟才对,可惜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九龙的下落,至今也鲜有人知晓。”

    勾陈帝君露出恍然的表情。

    “玄天黑蛟可呼风唤雨,潜沙走石,九龙鼎只裂其一角,必然是此龙现身扶桑,乃是大吉之象啊……”有了然之神明开始附和,“先任勾陈帝君确实说起过九龙之事,只可惜老朽追随他老人家苦苦寻觅多年,却只有幸见得其中四龙,那玄天黑蛟曾在海泽附近落脚,这一点,时隔数年,老朽都不会记错……”

    “呼风……唤雨……”姻姒若有所思念叨一声,“原罪老翁您所言均属实?”

    “西参娘娘可是在担忧浮台每隔千年大旱之事?”被唤作原罪老翁的年迈神明捋着花白胡须,轻咳数声又言,“依老朽浅见,若寻得此龙,将之降服,命其在沙海袭来之时招至雨水,足以缓解浮台旱情……只是,这玄天黑蛟身形巨大,桀骜不驯,恐怕……哎……娘娘还是趁早打消此等求雨念头罢。”

    她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宴席依旧继续。气氛却较先前沉重许多。酒过三巡已有人张罗着退场,第一个拎着大坛小坛玉液琼浆哈哈大笑离去的,竟然是欧阳羽。

    好端端的医者,妙手仁心,怎么行事说话是这种德行?姻姒摇摇头,觉得欧阳羽甚是可怜,治得好那么多神魔的疑难杂症,却治不好自己的中二病和失心疯。

    一晃神又与殷肆的目光相触及,那种感觉,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至少,他们没办离得再近一些。

    殷肆看着她,忽然远远举起酒樽,扬了扬手。

    他的唇好像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又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她会心,隔空应约。

    两人双双举杯将酒水饮下,都不知其中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这个寿宴过度给撸完了,带出了好多好多信息啊,长叹一口气,后续依旧矫情着。

    男女主的对手戏来了~啪啪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