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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事阻喜事,妗妃的红颜殒命果真让蜀国无话可说地收回了洛城公主和亲的“好意”,而驻守扈牧城外的十万兵马亦以操练完毕为由调返,此时云蜀两国的局势,似是已经摆脱了僵状。
而伏褚,如云国众人所想,辍朝多日以示哀思。
蜀国没有再行后招,一切又再恢复平静。
而就在伏褚辍朝的几日里,军机阁却动了几处,温千山虽以剿匪之功受赏珍宝,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许多军机要处已然撤换了不少新面孔。
魏晋身为温千山先锋,伏褚亦是以剿匪有功为由将其擢升一阶,但实则的主责还是先锋,实则不过是名义的擢升。
此时的襄侯府,满府众人都聚在府中大厅,温千山落在大厅主位面色凝重:“都来齐了?”
“回老爷,都来了。”安子轻道。
何氏眸色轻褐,眼睑低垂,此时的何氏妆容精致,盖住了病态。古氏性子沉,见此也不多言,只静静等着温千山说话。袁氏是个弱心性,众人不说话,她自然抱着温清浅也唯唯站在邵氏身边不敢多言。
温清玉少见温千山表情如此,与玲珑面面相觑了一眼。玲珑下意识看了一眼安子,安子朝着玲珑摇了摇头,暗示其不要言语。
连安子都这样表情,温清玉顿觉此事有些玄妙。
“老爷,可是遭了什么烦心事?”邵氏眼看温千山愁眉紧锁,问道。
温千山眸光闪了一丝复杂神色,手指敲击着桌案,这是他发愁时固有的动作。
何氏侧首看温千山不言语,便也先开了口,但第一句话却是对着府中一众家奴:“昨儿个我清了帐,除了贴身伺候府里主子们的,其余人等随时可以结了银子离府,至于有卖身契的也去账房拿了走了罢。”
一言惊起千层浪,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尤以府中的女眷争论最盛,大多奇怪何氏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温清玉只听身侧的温清姿“咦”的一声,眼神往身侧瞟了一眼,眸色一深,眉头一蹙,心中亦是不解却沉住气不多言。
古氏诧异抬头看着主座上坐着的这襄侯府的两位主人。
“主母,府中的账目是没有问题的,账上充裕着。”邵氏有些不满何氏所言。她两日前才将账目结清交付,今日何氏便说出这样的话,莫非连同温千山都以为她在账目上做了手脚不成,“主母若是觉得账实不符,大不了请府里的账房先生再核算一次。”
府中又不是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何以到了辞退府中下人的地步?
何氏听出了邵氏口中的不善,只淡淡抬了一眼:“邵妹妹多心了。”
温清姿亦是不解于何氏的决定:“府中还没有到要节衣缩食的地步吧?君上不是还赏了东西么?”
忽听一声大力拍桌案的声音,直吓得大厅里的人都不敢说话。温清玉也被吓了一跳。
温清姿与邵氏都是一惊,看着声音的源头,盯着温千山不快的神色不敢再说话了。
古氏强行笑了笑:“老爷,府中人都站在大厅里许久了,也就是想听听缘由。”
温千山终是道:“我大早入宫向君上辞官,自此无需牵扯朝中事。”
温千山说出话之时已是神色正常,但有心人还是可以察觉,方才温清姿提及君上赏了东西之时温千山重重拍向桌案的那一下神色明显地很不痛快。
可想想也该明了,那则军令状却是会让人冷了心。
温千山忠君多年,何曾有过二心?奈何君王之心凉薄,必要之时对他跟对罪臣也没有了分别了。
“君上允了?”古氏下意识问道。此刻她私心自然不希望温千山辞了官,温千山有着影响,对温清许的前程也是好的。
“君上留了我侯爷身份,暂扣兵权。”温千山道。
以伏褚一国之君的角度,温千山的作战经验在那儿放着,便是云国有天赋只得栽培的,真遇到情况了,也只有凭靠温千山才能有所抗衡。
留着温千山侯爷的身份,进退皆有说法,这也是给伏褚出主意之人的聪明之处。
理智如温千山,怎会不知伏褚为此的心思。
伏褚做着二手准备,而温千山却用他的实际行动在表示着他辞官的决心,辞了府中的下人,卖了宅子,迁居城外。
温清姿做惯了千金小姐,怎会甘心去城外小地方做她的平头百姓:“爹既然还是襄侯,住在京城也没有什么妨害。况且,况且我听说,城外都是些刁民住的地方,荒败得很,我不想去……”
温清姿声音越说越低,一想到会住到城外那些*份的地方,不免话里哭腔。
“爹,京城喧嚣,能过些安静平和的日子未尝不是福气。”温清玉道。
历史之上的良将,一切尘埃落定后能得好归宿的有几个?而饶会的结局,便是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落到便被送上了断头台。伴君如伴虎。
伏褚能有这样打算,想来也是愈加看清伏褚的君王本质了。
城外离了这政治漩涡的风头浪尖,生活也会安定很多,靠着襄侯府这些年来账房里攒的,生活下去不会成问题。
温清姿听温清玉这样说,大有被拆了台的忿然不快,瞪着温清玉说不出话。
“老爷三思,如今大局未定,朝中尚且需要老爷。”古氏劝道。
自饷银寻回,云国内里干戈算是平息,稳定了边关将士,国库也没有损失。而蜀国经历了内乱,楚桓初登位,又是一番新局面需要打开。
两国都没有得什么便宜。
古氏不过是想用襄侯府为背景给温清许筹谋。
温清姿见古氏如此说,也忘了早前对温清许的恨意了,只想着此刻可以挡着温千山的决定,连忙点头赞同:“是啊,”
但这番话说的忧国忧民,晓以大义,扣住了温千山忠君爱国的心理。
何氏沉默良久,方接过胧月递上的账本。轻轻放到了温千山眼前:“老爷,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温千山望着眼前这个曾为他不顾性命、堪负鲜血的女子,一身墨绿,重担掌家责。凝视良久:“一切交由你一手办了。”
淡淡一句话,一语落磬。
“娘,你也劝劝爹,不然以后女儿便没有锦衣玉食了。”温清姿急了,拖着邵氏的手,几乎要哭了。
邵氏不争不辩,只望着温千山:“只要是老爷说的,妾身都听。”
旦要是有温千山的去处,邵氏便乐意跟着。终归已经为他做了妾,何妨再随他天涯。
“有娘疼着你,你还是千金小姐。”邵氏轻轻抚了抚温清姿的手。
温清姿眼中氤氲,邵氏疼着她,她如何不知?
邵氏难得的服从,也是为了温千山。何氏看着邵氏,更从邵氏身上瞧清了当年那个身心里满满当当都是温千山的自己,只觉前尘过往如梦一般,面上虚无一笑,满是自嘲。
袁氏从不是个发言的人,也没有勇气发表意见,她本就不是娇贵人家出来的大小姐,自然顺遂着府里的意思。唯有抱着温清浅听着众人说话,温清浅望着大厅里的众人满是无辜无邪,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纯净清澈。
“离府的人,卖身与否都去账房拿三年的银子,从此你们与襄侯府主仆之情就尽了。”胧月拿起桌案上的账本,扬声道。
大厅之中,声音又起。
邵氏面上有些不耐,反身,凌厉的眼神扫着议论的众人:“忤逆老爷的意思,便是忤逆本夫人的意思。”
邵氏一贯凌厉的眼神手段这么多年已能在府中不怒而威,厅中众人果然不敢做声了。
但口不做声,不代表心中没有想法。到底也在襄侯府这么久了。
“我已经跟京城里的命妇们说过了,有府里缺人的你们便去受受差使。你们去账房领了银钱,自会告知你们的去处。今后如何就看你们的福气了。”何氏轻道。
厅中彻底无声,各人都有了出路,这样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何氏对着胧月使了眼色。
胧月会意,拿好账本:“现在都随我去账房候着,依我念到的名字挨个领银子,今后不一定会在一起侍候了,话个别,收拾好细软,便散了吧。”
邵氏是个有魄力的女子,何氏亦是有骨子里的骄傲,二人性子里大有相投之处。只是,葛素的事情改了何氏曾经一贯的凌厉倨傲。
于邵氏而言,何氏身为主母,命妇入宫是一道优势,给温千山的助力远比为其管家来的多。
只是,这份人脉优势,第一次用起来,竟是为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