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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木岭一役,说来自是容易。只是要将雍州和衣城里的大水引到山木峡也是一样大工作。
温千山到达雍州的第一天便以兵力将困守住山木峡,由先锋魏晋留守峡谷。继而召了和衣城的县令商贾。县令苦于民生,商贾愁于生计。温千山在云国百姓心目之中本就是安全感的象征,如今能够解决和衣城中的水患,这燃眉之急可破,和衣城里的官商自是答应一力配合。
于是,雍州城中自是一番大规模的浩浩荡荡。困守山木岭的士兵在魏晋手中亦是有素。
雍州水漫和衣城,倾倒了不少人家。
借大禹治水引水而渡的方法,这场剿匪任务直直进行了大半个月。
大水一如初衷涌进峡谷的当天,山木岭中贼匪死伤大半,第四天,山木岭的水渐渐退却,而温千山却接到了云都君上勒令返京的召回令。
半个月,温府之中,何氏时时入宫陪着妗妃,邵氏的冷言冷语还是没有变,而太子伏引仍然照着自己的心意往碧绰苑里送东西。
而温清玉,似乎与古兰园的温清许有了一种新的默契。
两个人几乎是每日坐在花园听着安子从府外听来的关于山木岭的消息。
“小姐您尝尝,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桂花糕,茹姑姑说,刚过了夏天,院子里就快又有桂花开了,这些都是用去年晒的桂花做的,香醇着呢。”玲珑手中的方碟放置到二人面前。
方碟之中错落摆放着一溜通体白润的糕点,凉亭外清风一拂,桂花糕散出的清润恬淡的桂花香直直扑面而来。小厨房那边的人皆是心灵手巧的,搭配起糕点水果自是十分得宜。
“碧绰苑的小厨房比古兰园的可贴心多了,清许算是沾上了玉姐姐的福气了。”温清许素手执起一枚桂花糕,闭了眼睛轻轻嗅了嗅,道。
温清玉但笑不语。温清许吃了小厨房的糕点也有几天了,还是这样客气。
“安子,老爷不在府里,你这小子整日就往街上跑。今日又探到什么了?”玲珑站在温清玉身后,瞧着每日都会出现的安子习惯性调侃道。
温清玉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糕,嚼烂咽下,动作优雅:“水都引到了山木峡,想来那些山贼都降了吧?”
安子道:“那些贼匪都是亡命之徒,和衣城引过去的水已经让他们死伤了大半,可他们还是负隅顽抗。”
“那就守着,有了新的消息就来告诉一声。”温清许眼睛都没抬,道。
以温千山的耐性,山木岭的山贼一日不交出劫走的军资,围守在山木岭外的士兵便会一日不撤走。温千山带兵多年,对付这些山贼二人对他还是有信心的。
“回小姐,如今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君上已经下了旨意让老爷丢下那边的事情回京。”安子又道。
“顶换主将是军中大忌。”温清玉皱着眉。云王此番动作意欲何为?
与温清许面面相觑。
温清许低头思索,问安子道:“那边现在是何人接管?”
安子摇摇头:“君上并未委任哪位将军前去接管,当时魏晋魏先锋留在雍州善后。”
温清玉、温清许二人皆是听出了当中味道。
山木岭之役已经落定,胜券在握,剿灭山贼,搜出军资不过是几日之间的事情,其余事情交由旁人收尾自是可行。
况且君上手握生杀大权,生性多疑。与蜀国之间的争夺暂时告一段落,如此做法也是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威。
再联想半个月以来宫中妗妃的频繁召唤,这种想法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君上是想牵制军权了。
半个月,温千山这一役真算是近年剿匪时间最短的了。
“今天嫡母回来应该就会有说法,毕竟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宫人口中是没有秘密的。”温清许低眉,略略沉吟道。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府里,正在大厅候着。”正说话间,喜儿呼吸紧张着前来通报。
伏引?近日殷勤着往碧绰苑里送玉器,今日竟然亲自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玲珑瞧着温清玉脸色一变,旋即便道。
温清玉面上一怔,温千山被君上调返回京的消息刚到,太子伏引便来造访……
“太子殿下对玉姐姐的用心温府不少人都见着了,况且爹就快回京,是非正多,玉姐姐该是去见见的。”温清许看了看温清玉的脸色,低声劝道。
每次看到伏引,温清玉脑中便会忆起那晚的事情,那种刺骨的恨意直直令她难以释怀。但是温清许此言十分在理。
“小姐若是身子不适便让安子去禀告太子殿下。”玲珑心思剔透,跟随温清玉多年,如何看不出温清玉这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以身子不适为由,是最简单有效的借口了。
温清玉理智驱使,手一抬:“不必,尚且未知太子来意。”
“玉姐姐去吧,清许在这里候着玉姐姐你。”温清许唇角勾起,对着身后立着的锦绣道,“锦绣,你回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锦绣端详了一眼,微微欠身:“是。”
温清玉瞧着锦绣转身离开向着古兰园的方向而去,再瞧着这凉亭唯有了温清许一人。起了身,“随我去见太子殿下。”
安子与玲珑跟着温清玉离开,锦绣早已走远,温清许坐在原处,瞧着温清玉三人身影渐远,盯着温清玉的背影,温清许眸中一转,低眉之间唇角轻勾。
穿过凉亭外的花花草草,过了几处院子,便出了温家的后院。沿着长廊一路往正厅方向而去。温家招待客人,一般都是在侧厅接待,但君君臣臣,太子前来造访,自是要以正厅接待。
温清玉一身紫衣出现在正厅之外。
伏引眼中一亮,面上欣喜,却要靠近。
温清玉直直迎着伏引的目光,瞧着伏引靠近。恭恭敬敬、大大方方膝头一弯,福身施礼,声音疏离冷清:“臣女温清玉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秋。”
似如凉水一灌,直浇得伏引身子一僵,僵在半路。
“你先起身。”伏引回神抬头便瞧见了安子与玲珑立在温清玉身后,面上忽有不快,不耐道:“你们都出去,把外面的人都叫走。”
安子、玲珑面面相觑。
温清玉稳稳直起身子,眸子低垂,眼睑几乎合起:“太子殿下口谕已下,你们照办便是。”
“是。”安子、玲珑异口同声告退离开,正厅之外的下人们亦被打发离开。
伏引的瞳孔中映着温清玉的模样,这身紫色,一头珠翠,久不言语。
“太子殿下请进。”温清玉声音一扬,提醒着伏引。
温清玉头颅抬起,眼眸如水。此刻的她还站在正厅之外,而伏引,正站在正厅门口不远处,二人相隔的距离,不过一丈之远。
伏引适才反应过来。
二人齐齐进去正厅,却是伏引先开口说了话:“虽是我负你在先,可你从前也不曾对我口吻这样的冷淡疏离。”
“哦?”立在正厅,温清玉轻“哦”一声恍若未觉,“太子殿下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幽怨的口吻。”
其实二人之间的那一段记忆,岂止是片言只语可以说通的。
温清玉是深闺女子,高门嫡女,大门不出,所能接触到的男子,除了温千山与府中的下人们,细数起来真的没有几个。太子伏引,曾经是她心中最最柔软的一处所在。
似同当年的何氏,一头栽了进去,于是母女二人都被“情”之一字伤了一伤。
幼时那个白马少年,几乎是她最青涩的韶华守候。他细数着与她的情意,奔溃了她的理智,用着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占据了她的心。
可当那个和亲旨意下达之后,一切便都变了。
甜蜜作无情,往往才是伤人利器。
他的怯懦自私、对失去权势的恐惧感在那一刻无限放大,她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他的心里兴许是有她,只是那个位置太小。
他伤她之深,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对他的心早就随了那日的护城河水冲刷而去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冷,周遭死寂无声,正厅之中的二人皆沉默良久,此刻正厅的地板之上,仿佛落下一支针都可以听到。
凝重的气息带动了空气的温度,似连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清玉,我已决意要娶你。”良久,空旷的正厅之中,太子伏引声音一扬。
温清玉眉头一低,反应过来却是周身一震,抬起头,眼中少有的愕然。
太子伏引凝视着温清玉,眼神无比坚定,重复着证实道:“清玉,我要让你名正言顺成为我伏引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