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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太君今天穿了件银灰嵌蓝边儿的衫子,一头灰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端正坐着,身后几个嬷嬷不紧不慢的替她锤着。
“梨霜见过祖母。”在陈江氏和陈海氏身后行礼,梨霜随即缓步坐到最下首的椅子上。
“嗯,三夫人呢?”
“已经知会了,三爷也通知了。”
不久,陈三老爷穿着朝服走了进来,与陈四老爷生的有七分相似,较之却又多份文雅,缓步轻移,陈四老爷躬身行礼。身后,是一身婀娜的陈沈氏。
“起来吧。那是家里的账本,你们夫妻仔细瞧瞧。”
“娘?”眼里闪过喜色,陈沈氏随后忙低眉敛眸,声音也温柔下来,“娘,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自幼吃着陈府的饭菜长大,大难临头时却一声不吭,你也配称陈家人!”说着说着,陈老太君越发厉声厉色,双眸狠狠地瞪向陈三老爷,“从今以后,别说我是你母亲。”
“娘,你,您怎么能这样说呢?”不敢置信,陈沈氏猛然也拔高了音调,“承袭帅位的时候半分都没沾上,如今,如今倒好,出事的时候就想起我们,如今,如今又拿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旧账来打发我们,您,你!”
“闭嘴。”在一旁低声,陈三老爷蓦地抬头,“娘亲既要将儿子赶出去,便莫忘了儿子也是嫡子。”
“放心,你的那一份少不了。仪凝,给三爷报账。”
呃,这就,定了?猛然抬头,梨霜差点儿把茶叶吞下去,这老太太什么时候这么干脆了,难道,她不由看眼面色阴沉的陈三老爷。
“梨霜,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猛地,陈海氏冲梨霜甩了个脸子。
“哦。”
“哼,我也去。”扭扭身子,陈沈氏瞪眼梨霜,“分家就分家,她一个下堂妇凑什么热闹。”
“三叔,梨霜是您亲侄女吧。”笑笑,梨霜看眼陈三老爷,望向陈老太君,“祖母,爹可还在前线打仗呢,他老人家一向敦厚,您就不怕吓着他?”
“有你什么事?”
“是没我什么事,不过,”撇撇嘴,梨霜将陈海氏递给她的账本放下,“三叔啊,离了陈府,您当真还能官运亨通?”说着,梨霜忽的收起笑意,直睨向陈三老爷,嘴角歪歪。
“什么意思?”头皮发麻,陈三老爷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却······很多事,这几年,他也未尝没有看透。
“嗯,朝廷的事情我不懂,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右相您认识吧,他最近似乎有意把沈家小小姐许给个少年将军,那人如今不太出名,但是,好像,比赵将军强了不少,就是不知怎么的,沈相一直没把他推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直射向梨霜,陈三老爷眼珠子都快瞪圆了,他入朝以来一帆风顺凭陈家当然不够,更多的,是这位才智多谋的大舅。
“你敢监视沈府?”陈沈氏的脸不由狰狞了起来。
“哇,三婶原来是沈府的人?”
“你浑话我当然······夫君?”
“滚出去。”语调倒还自然,可陈三老爷已忍不住的青筋耸起,人,也多了份戾气。
“······是。”
就在陈家口舌不断的时候,秦清玫姐妹已进了风画雪,这儿虽是酒馆,可主子来了,青楼都能变成客栈!
“四姐姐,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呀,”看眼天边已露的残阳,秦清桂嘟嘟嘴,“真是的,打不过就不要打了嘛,还逞强。”
“也不一定输。”
“啊?”
“呵呵。”看眼秦清桂吃惊的小脸,秦清玫忍不住笑出了声,“虽说麻杆儿的武功在武阳之上,可你莫忘了,武阳最擅长的是什么。”
“啊,难道,麻杆儿是女人?”
“噗,咯咯咯咯,桂儿你,你,”指着笑着,秦清玫用帕子拭拭唇角才道,“我是说他会耍无赖。那个麻杆儿为人就跟他那身衣裳一样,虽说这几年圆滑了不少,可榆木就是榆木,砍了还是榆木疙瘩。”
“砰!”话音刚落,一个人便被人扔了进来,直直掉在地上,“嗵!”
“哥哥!”其实从秦武阳刚靠进来秦清桂就发现了,因为那缕无与伦比的香气,如今,看着那周身点点血迹,墨发披散,右颊高高肿起,一动不动口里还散着细细呻吟的身影,秦清桂莫名想笑,却,害怕报复的赶紧扑了过去,“哥,哥哥!”
“嘶——滚,”勉强推开,秦武阳瞥一眼早已目瞪口呆的秦清玫,“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药,嘶。”
“啊,哦。嗯,呵呵呵呵呵。”肩膀一阵乱抖。秦清玫才忍着笑意吩咐,“桂儿,去让人拿伤药来。”
“哦,哥,你没事吧?”
“没,还不赶紧——嘶,滚。扶我起来。”说着,秦武阳睁开眼睛,伸出胳膊,“啊,嘶,嘶,嘶,你,你轻,轻—嘶—点儿。”
“我又不是丫鬟——你这是,输了?”
“不然呢,那个傻×,不知道打哪儿新学了套武功,厉害的,”嘟囔,秦武阳随即狠狠咬牙,“那个臭干子,姥姥的,本少跟他的梁子结下了,不报此仇,嘶,我,我就不碰女人!”
“呵,你能忍住?”这时,秦清桂拿了伤药进来,嘱咐她去休息,房里便又剩下了姐弟二人。
“有什么忍不住的,也不看本少是谁。”龇牙咧嘴,秦武阳却还是很好看。
“那你打算怎么报复,打得过吗?”边抹药,秦清玫边打趣儿。
“干嘛非得打架啊,他不是开了家棋馆嘛,我也开家,把客人全抢喽,瞧他那名字,弈棋易财,恶心巴拉的,本少就开个‘棋行天下’,震死他······对了,我听说这西荣国都有个美女,会跳剑舞。”
“你是说太子妃?听说她那套舞其实是套剑法,不知是不是真的。”
“肯定啊,尧呆子在那儿,还能有假?嘶,能不能轻点儿。”
“说了我不是丫鬟。既如此,怎么不见有人来抢?反正有人想扰乱西荣,用这个岂不更好。”
“我怎么知道,没准儿是因为一个个都有自知之明呢,嘶,瞧你这手劲儿,怪不得尧呆子不娶,嘶!可本少就不同了,天资聪颖,学套破剑有什么难的,到时候,哼哼。”
“搞清楚,是我瞧不上他。”白了秦武阳一眼,秦清玫加大劲道,“学,可也得有机会,这次出来本就没带几个人,让你进太子府就不错了,还能把人太子妃掳出来慢慢教你。”
“切,猪才用那方法。”
“那你······”
“赶紧的,上药,不然等本少神功大成,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兔崽子!”
“啊——”顿时,秦武阳凄厉的惨叫飘向门外,亮遍了整个风画雪。
对于分家这件事,不知为何,陈家四房无一人知道,所以,暂时将两方都安定下来的梨霜,觉得很有必要拜访她这位英年早残的四叔。此时,陈四老爷正在陈家比武堂,对府里不用巡逻的侍卫进行训练。
偌大的比武堂上侍卫成行,人人手执兵器操练着,时不时躲过不知何方的弓箭手。陈家侍卫大多也是上过战场的,因而武艺虽不高明,比之寻常侍卫却多了份煞气,走动起来颇为壮观。
“梨霜见过四叔。”恭敬行礼,梨霜对着正在场前空地上闭目修炼内功的陈四老爷一笑。
“怎么了?”没事儿的话,梨霜,一般可不会出荷苑,这几天,她似乎又帮着陈海氏打理内务。
“四叔不知道?祖母要分家了,想把三叔赶走,哦,就说怎么没见四叔呢,您,不知道?”
“什么?”猛站起来稳住身形,陈四老爷看眼一脸笑意的梨霜,面色难看,“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梨霜也是刚刚知道的,不过这时他们好像有了分歧,正僵持着呢。”
“真的,那,我去看看。”
“哎,等等,四叔走了,谁来指导这些侍卫?”
“你,”
“这几天我帮你训练,过几天命人送我到故居去,如何?”悄声说着,梨霜神色不变,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好。”点头,陈四老爷喊道,“卫都统,这几日训练交由二小姐吩咐,不得有误。”
“是!”
刀枪棍棒,继续,乒乒乓乓。
一众侍卫的武功,确实不高,但······
端把椅子坐着,梨霜看着,唇角紧抿,万夫莫开,可不能全凭武器地势,可要找到突破口,这么多人要是按方阵练指不定得到猴年马月才能达成,只是,有什么办法呢?还不能造成人员伤亡。歪歪嘴角,梨霜喊声卫都统。
“二小姐。”
“嗯,让他们都停下来,挖地。”
“挖,挖地!”
“对呀,带着各自的兵器,使劲儿挖,能挖多深挖多深,每人一个坑,挖的最深的有赏,还有,让弓箭手不要停,照样射,射中的也有赏。啊,到时候我教他们练内功,不是你们练的那种。去说吧。”
“是!”这位二小姐,卫都统虽不了解,可却也知晓一二,不说别的,就那身轻功,也可见其内功之上乘。想着,卫都统喊得越发大声。
众人,一片惊愕,尔后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虽说他们不如卫都统消息灵通,可就看头儿那一脸激动劲儿就知道,这内功,绝对是好东西!
挖!
也不知道陈四老爷用了什么办法,陈家财产虽已分了一部分给三房,灶台也分开了,可明面上,一切照旧!
“哎,不愧是四叔。”喝茶感叹,梨霜咂咂嘴,“就说嘛,老虎没了‘王’还是老虎,怎么可能突变成猫呢。”
“可不是,瞧四老爷那样儿,跟当年那副颓废劲儿一比可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棠儿也很高兴,随即更高兴地问,“姐,明天我也和你去比武堂好不好,听说那儿如今可壮观了。”
这倒是真的,虽说训练的侍卫不过百人,可一个个都是卯足了劲儿挖坑的,恨不得把体内那点儿小内力全使出来,而且梨霜也说了,不但今天挖的最深的教内功,明天,后天,大后天依然作数,弓箭手也依然如实是,看着那得了内功的侍卫一脸高兴,其他侍卫眼馋的啊,恨不得今晚不巡逻了,挖坑去!
当然,没能如意。
不过惊动了府里好多人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