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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游鸿还未回答,谢少偃便先道:“过两日便是万寿节,朝廷鼓励百姓们多多出门踏青游玩,也免得到那日冷冷清清的不像话。”
苏铮暗自撇嘴,什么时候了,这皇帝还有闲情过生日。
几人上了画舫,画舫边徐徐往湖心方向驶去。苏铮解下了帷帽,靠在窗边观赏景致,一点都没有和谢少偃聊天说话的意思。谢少偃见她冷淡清寡,眼光瞧也不往自己这里瞧,心里有些不舒服。他邀了她出来本是要和她说说话,拉近些感情,小时候她可是非常黏自己的,他相信只要一会儿工夫,自己就能将她哄开心。
可如今,却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苏游鸿,说话都不方便,苏归鸿又这般不配合。
苏游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心不在焉似的,若是还有公务在身,我们兄妹可不敢打搅你。”
谢少偃道:“你还不了解我,做什么都是一心一意的,要是手头又放不开的事,我们约你们出来?”他说,“只是见郡主似是情致不高,我在想要如何才能讨她欢心。”
苏铮听了笑道:“只是一时被这湖光山色迷了眼睛。”
谢少偃便殷勤地叫人送上点心和特制的酸酸甜甜的饮料,几人聊着聊着,他问:“郡主这些年都是在何处,若是早些回来,也不必在外头多吃苦楚。”
苏铮道:“也没吃什么苦头,我被一户村户救起,便在他们家过活,因我失去了所有记忆,也不知道要上京来,这次也是机缘巧合。否则只怕一生都难得涉足荒都。”
“说起来,这次你是和颜君焕一起来的吧,颜君焕那样孤傲的性子你们都相处愉快倒是叫人意外。”
这才是今日的重点吧?
苏铮和苏游鸿对视一眼,苏铮便将自己在陶都认识的颜独步简单说出来:“当时哪里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颜君,他脾性也好。人也不错,又是我的老师梅甲鹤的朋友,平日里便有些来往。”
苏铮这些话要是被外人听去。只怕会叫人不耻得很,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评论一个男子,又直言“有些来往”,又是当着未婚夫的面说,是很是体统的一件事。谢少偃的话本来就有些怪怪的感觉,她又这般回答,这哪里是未婚夫妻该说的话?
谢少偃一听。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和自己结亲的觉悟。或者说意愿。
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有些忧虑地道:“少偃正想与郡主说这件事,郡主大概不知道,如今颜君焕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叛臣,朝廷已经决定将他收押审讯,以后若还有人问起你与他的关系,你切莫再如今天一般地回答了。”
在谢少偃看来,苏铮与颜君焕是什么关系虽不知道。但她数日来都在公主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头的消息十分闭塞,而从他掌握的情报上来看,她和颜君焕只认识一年多,之前她只是十分普通的村妇,又失了记忆,对朝堂之事应当是懵懂无知的,他本是想用这些话麻痹她,再徐徐图之让她相信颜君焕是个罪大恶极之人,然后这女孩自然会听他的话。
其实他本来并没打算用这种手段,他今日邀请她便是要将她带到自己府上去,软话不行便用硬招,对付个小女子哪里需要多少心思?谁知苏游鸿偏要跟来,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见苏铮默默思索,谢少偃对苏游鸿道:“郡主当初懵懂无知,与那颜君焕有交集,这本不是大事,但如今颜君焕罪行揭露,如过街老鼠一般。俗话说狗急了也要跳墙,奉旨捉拿他手下的人是我,而郡主又是我未婚妻子,未免他丧心病狂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我有意将郡主接过府照顾一段时日,顺之兄以为如何?”
苏游鸿微微地笑:“少偃这是不信任公主府的护卫?”
“岂敢岂敢,公主府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只是,此事与公主府无关,皆是因我而起,颜氏也是冲着我来,怎能给公主府添乱?”
“归鸿是我妹妹,公主府的女儿,便不劳谢家操心了。”
谢少偃牵起唇角,声音有些低沉:“郡主若有闪失,不光是公主府会担忧,我们谢家,乃至于皇上皆会不安,届时颜氏必定有机可趁,兹事体大,实冒险不得。”
苏铮托着下巴看他们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忽然噗嗤一笑,朝谢少偃道:“你怕颜君焕拿我来威胁你?”
苏铮多半时候是不苟言笑的,最多也只是微微笑,此时笑得露出牙齿,双眸弯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甜美和可爱,谢少偃竟是愣了一愣,咳了一声:“是。”
苏铮却话锋一转道:“可事实却是,你预备拿我去威胁他吧?”她娇笑着问苏游鸿,“若是我们信息无误,哥哥,昨晚颜君焕应该在宫里失踪了吧?”
苏游鸿微微低头:“嗯,据说门外禁军无一人察觉不妥,送药食进去时才发现已空无一人。禁军统领上报皇上时,发现皇上昏迷不醒,且御书房一片狼藉,传国玉玺和皇上亲自吃在手中的兵符不翼而飞。”
“咦?那颜君焕去了哪里?若是他拿了玉玺和兵符,他会做什么?不会要造反吧?”
苏游鸿宠溺地看着她:“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他是不会也不屑来甜言蜜语威逼利诱,拿了你去威胁什么人。”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谢少偃听得脸色发青,勃然怒道:“你们两个!好啊,原来早早成了颜氏反贼的同谋!”
苏铮外头瞧着他,眨眨眼睛:“哥哥,颜君焕是反贼吗?”
“他是不是反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好多人联名上书为他鸣冤,称他是国之栋梁,忠肝义胆,反倒是皇上忌惮功臣,欲自毁景朝江山,实在是,唉……”
谢少偃瞪大了眼睛:“你,你都知道?”他这个友人不是不问世事只知书中岁月,如个姑娘一样,轻易都不出大门的吗?
苏铮笑了:“我哥哥有鸿鹄之志,终将遨游天地之间,怎能不谙世事如井底之蛙般受人诓骗?”
谢少偃震惊地转头瞪着苏游鸿,苏游鸿一脸安然,甚至微带歉意,那目光平和包容好像在说他是最大的傻子似的。他恍然道:“自八年前那件事,长公主没能成功扳倒颜君焕,皇上便对她失望了,逐渐收走她的权势,你们父子为了避祸也从朝堂上退出……我早该料到的,似你这般的人才如何甘心平庸,那些文官文人的联名上书可是你干的好事?”
那是使民间舆论从谩骂颜君焕转变为为他鸣不平,甚至议论起朝廷不公的大事件,皇上震怒,虽然抓住了一些人,但一直没有找到主谋。
苏游鸿谦逊地道:“我岂有那等功力?”
谢少偃脸色略缓,却因为他下一句话又黑了脸:“是家父和梅甲鹤梅先生共同发力所致。”
谢少偃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与朝廷作对!简直大逆不道!”
苏游鸿叹了口气,淡淡道:“何为大逆不道?不过是当权者加之世人的枷锁。况且这大景江山本是颜氏打下大头,当年若非颜异退位让贤,姓景的至多得一个国公之位。你们忘记了前人的功德,忘记了是谁带领我们驱除异族建立家园,却要来谴责别人知恩图报?”
谢少偃脸色铁青。
“况且只说趋利避害,我们也会选择投靠颜君焕。”
谢少偃咬牙问:“为什么?”
“事实已经作答,你们既用毒,又派禁军层层把守,皇宫高墙之内,他都能来去自如,搅得天翻地覆,若他有意,取了皇帝性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之前他不动手,只不过是不愿,你们真当他是不能?”
说到最后,苏游鸿的言语中不乏讥嘲之意。
苏铮听得两眼放光,原来苏游鸿对那人也是如此的信心十足啊。
谢少偃青筋直跳:“一派胡言!他不过是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来人,给我将这两人都拿下!”
苏游鸿轻叹一声,谢少偃心里一滞,没有等到外面自己手下冲进来,却猛地发现自己手脚僵硬头脑昏沉,他大惊:“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铮无辜地举起手:“这话你问我比较合适吧,是我干的。一点小迷药而已,我改良过,药效不怎么强烈的,你放心,打个盹你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谢少偃怒极,恨不能撕碎了他,眼前却越来越混沌,最后阵阵发黑,倒了下去。
苏游鸿拍拍手,外头就有人进来将他扛到另外一个房间里绑起来,而画舫慢慢往回划。
苏铮叹了口气:“世人都说着谢少偃如何了得,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整一个刚愎自用自信过头的,而且事到临头还不肯认输,一点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风度都没有。
苏游鸿笑道:“还不是你故意嘲笑激怒他?”
“谁叫他欠收拾,一个干大事的大男人,想不出别的办法居然跑来从弱质女流身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