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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你来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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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寿堂。睍莼璩晓

    大太太柳氏,三太太伍氏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下首,屋子里气氛似乎并不大好,若兰进来时,便见到柳氏脸上闪过一抹如释重负,而伍氏脸上却是一种欲言又止。

    若兰压下心头的疑惑,抬头看向高坐堂上的钱氏,敛眉上前行礼,“孙女见过祖母。”

    钱氏摆了摆手,眼睛撩也没撩若兰一眼,淡淡的说了句,“免了。”

    “谢祖母。”

    若兰站起,走到了伍氏下首的位置的坐定。

    借着丫鬟上茶遮了老太太视线的功夫,伍氏微侧了脸,以帕掩嘴对若兰飞快的无声的说了一个字。

    丫鬟一退下,伍氏便恢复了原样,低眉垂眼,温顺恭谨的坐着。

    明白过来的若兰,挑了挑唇角,抬头朝对面的柳氏看过去。

    柳氏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飞快的睃了眼若兰,同样以帕子掩了手,指了指老太太身后一个面相皎好正偷偷拿眼朝若兰打量的小丫鬟。

    到得这个时候,若兰若是还不知晓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她真的是笨的可以去死了!

    一瞬间,心头就好似三伏天喝了几十年的陈酿一般,燥得她张嘴就能喷出一口火来。

    堂上的钱氏许是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满是法令纹的唇角微微扯开,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毒蛇似的看了坐在伍氏身侧的若兰。

    “兰丫头。”

    若兰倾了倾身,“孙女在。”

    天晓得她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将心头的那股邪火给压了下去。

    钱氏看到若兰的脸眼里的阴鸷便越加的浓厚,心里的厌烦排山倒海般的朝她袭来。她猛的撇了脸,目光突的便对上了身后低眉垂眼姿容清丽的小丫鬟,看到小丫鬟时,脸上才敛下的笑,又重新绽了起来。

    “兰丫头,你这嫁人多久了啊?”

    “回祖母的话,孙女也记不清了,左右小半年的样子吧!”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钱氏话声陡然一冷,目光如刀的刮向低头垂眼的若兰,怒声斥道:“连自己什么时候成的亲都不知道,你说你还知道什么?”

    若兰笑了笑,没有去接钱氏的话。

    见若兰非但没有露出惶恐害怕的样子,反而是扯了唇角,给了自己一个三分讥诮七分嘲讽的笑,钱氏的心头火,轰一声便炸开了。

    “啪”一声,随手便将自己跟前的茶盏砸到了若兰脚下。

    “母亲!”

    大太太柳氏和三太太伍氏齐齐失色,连忙站了起来,试图安抚钱氏,让她不要做得太难看。

    钱氏跋扈惯了,哪里将二人放在眼里,她目光死死的盯了若兰,见若兰不动如山的坐在那,即不张惶,也不瑟瑟。

    由不得便越发的拍了身前的案几,怒声道:“好,好,好一个不孝女。”

    北明朝以孝治国,这若是被长辈说上几句不孝,当官的便毁了仕途,为人子女的便是断了生路。

    像若兰这样出嫁了的,若是被自家婆婆听到这话,怕是一纸休书休回家的都有可能!

    大太太柳氏和三太太伍氏那个恨啊!

    没有任何时候,她们希望眼前的这个乖张跋扈的老太太干脆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了算了!便生,她们还得硬了头皮前劝着。

    “母亲,兰丫头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她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也自有夫家的人管教,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当然是鸡蛋里挑骨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呗!

    若兰扯了扯嘴角,微微站起,一脸清冷的看向钱氏,“祖母,孙女哪里做错了,惹得您老人家发这么大火?还请您说出来,好让孙女改正。”

    你哪里错了?

    钱氏抬头,目光直直的定在若兰皎洁如玉的脸上,冷笑不止。

    那句,你来到这世上就是个错,好歹总算是被残存的理智给压了下去。

    “你这么些年可真是白活了,”钱氏挑了嘴角,一脸嫌恶的看了若兰,冷笑道:“这么大人了,连自己哪里做错了都不知道,还要别人来告诉你,蠢到你这种程度的人这世上还真少有,那杜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竟然娶了你这样一个蠢妇!”

    大太太心知老太太今天是纯心要作死了!

    可是老太太作死是她的死,她没有道理让别人跟着她死!

    大太太飞快的给自己的丫鬟画眉使了眼色。

    画眉便偷偷的走了下去,将留在外面侍候的小丫鬟喊上前,轻声的吩咐了几句,小丫鬟撒了脚丫子便往外跑。

    真到了这步,若兰反而觉得心静了下来。

    回门时一幕还历历在眼,她本不是个心肠歹毒,别人得罪她一下,她便要置人于死地的性子。但眼下,瞧着老太太的作为,似乎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们还有见面的机会,老太太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跟她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如此……

    若兰笑了笑,她抬头目光灿灿的看了老太太,一字一句道:“既是这般,那老太太您不如去找了婆婆,与她说一声,将我接了回来,如何?”

    “兰丫头,不得胡说!”

    柳氏和伍氏听得若兰的话,顿时大惊失色。

    于柳氏来说,若兰虽与她们不算亲厚,但却也没有交恶。杜家这门姻亲在非常时刻,绝对能起关健作用。

    伍氏到是想着,若兰若是被休弃在家,那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若兰感激的看了眼柳氏和伍氏,暗暗的摆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不必担心。

    柳氏和伍氏其实在喊出那句话后,便恍然明白过来。她们是关心则乱了!以若兰的心智和杜德元对她的看重,岂是能如了老太太意的人!

    明白过来,又看到若兰的手势后,两人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一种决然后,二人心领神会的挥手打发了自己身边侍候的丫鬟,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钱氏没有看到柳氏和伍氏的小动作,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若兰身上。

    听了若兰的话,钱氏冷冷一哼,怒声道:“我到是想跟你婆婆说道几句,可又念着你亲母早逝,无人教导,养成现在这样蠢笨到也是情有可原。便是看不下去,也只得忍着。”

    “如此,孙女可是还要多谢老太太慈悲?”若兰笑盈盈的看向钱氏道。

    “哼!”钱氏重重的哼了一声,目光淬毒似的瞪了若兰的肚子,一字一句道:“你成亲也有小半年了,怎的这肚子却还是没有音讯,莫不是你就是那不会下蛋的鸡?”

    柳氏和伍氏这会子真是恨不得能将自己耳朵堵死了!省得让她们听到钱氏这诛心之言。

    谁家的长辈不是将晚辈当眼珠子似的疼着护着,她们家到好,这老太太哪是长辈,根本就是千年的老乌鱼精,专吃小辈的!

    说若兰不动气是假的,她便是再不把钱氏当一回事,可是三番两次的被她无故为难,且回回都挑击刺人心的话来说,她要是再不气,她便是死人了!

    只是,再气也不能乱了分寸。

    若兰大大方方的看向钱氏,“啊”一声惊呼道:“老太太何出此言?若兰是父亲的的女儿,父亲又是老太太亲生,若是若兰是那不下蛋的鸡,那老太太岂不是那老母鸡?”

    “噗哧”一声,屋子里不知道谁忍俊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钱氏正被若兰的话气得两眼发黑,霍然抬头,便发现那一声轻笑是站在她身侧的姿容妍丽的小丫鬟发出的,顿时,目光便冷的像把刀子一样,狠狠的剜了过去。

    小丫鬟自知失态,“扑通”一声便跪下去,“奴婢失仪,求老太太责罚。”

    “罢了!”钱氏牙齿缝里崩出两个字,收了目光,看向若兰,讥诮道:“堂堂官家千金都如此粗鄙不堪,你个小丫鬟可比她强上百倍了!”

    小丫鬟脑门子上的汗如水一样直往下滴,她自是知道是老太太买来干什么的,可是光看这孙姑奶奶与老太太的对仗,那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既便是今天姑奶奶迫于压力收了她,怕是这往后的日子也不如她之前想像的那般好混!

    若兰自动的忽略了老太太话里的贬低之意,她一脸淡然的看了钱氏,紧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夫君还与孙女闲说,说是这世上毒物任青蛇竹儿口还是黄蜂尾上针,都不毒过这多年的老鸡头。孙女原不信,后来夫君与孙女细细道来,却道是一家祖母为人刻薄狠毒,很是不喜膝下的孙女,便杀了只老母鸡哄那孙女吃下,结果,你猜如何?”

    若兰目光咄咄如寒冰的迎着高堂目泛腥红的钱氏,一字一句道:“这孙女啊因着那老鸡头竟是化成了一滩血水,尸骨无存!老太太,你道是这老母鸡,毒不毒?”

    “孽障!”老太太如何不知,若兰这是话中有话,骂她是个老毒妇呢!她勃然变色,拍着身侧的椅子,怒声道:“孽障,你怎敢如此待我,怎敢……”

    柳氏和伍氏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

    两人看着气得如同疯颠的钱氏,不约而同的想到,最后这一气就气成二太太那样的,宁可多买些人床前侍候,也别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大姑娘,”一直没出声的钱妈妈眼见老太太气得两眼就差翻白,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给侍候茶水的,好不容易老太太喘过气来了,她才抬头,狠狠的看了若兰,“大姑娘,您便是这般为人子女的?或是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来,您还有何面目立于这世间?”

    “妈妈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若兰一脸疑惑的看了钱妈妈,不解的道:“我只不过是与老太太讲个故事,怎么就是气老太太了?”

    “您刚才明明……”

    “我怎么了?”若兰挑了眉梢笑盈盈的看向钱妈妈。

    “您先说老太太是只老……老母鸡!”

    “呵呵”若兰掩嘴而笑,不赞同的看了钱妈妈道:“妈妈您是老人了,当差的年头也有些多了,怎的这听话就不能听全,专挑一半说呢。”

    “奴婢明明……”

    “明明是老太太说我是不下蛋的鸡,我只不过是请教老太太,我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是老太太的儿子,若我是鸡,老太太是什么?”若兰吃吃笑道:“我可没听说过人能生出鸡的,除非那是个老妖怪!”

    得,又把老太太给骂进去了!

    才喘过气的老太太听得若兰那句“除非那是个老妖怪”,眼睛由不得便又翻了起来,吓得一侧的丫鬟直喊,“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钱妈妈顾不得再与若兰争辩,她急急的赶回老太太身前,替老太太顺着气,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您老何必跟她置这个气。她就是再牙尖嘴利,也不过是嘴上讨了好,您现在就把人指给她,长者赐不敢辞,她再能耐,这人她也必须收下。”

    钱氏悠悠回了魂,细细想了钱妈妈的话觉得也对,遂压下心头的恶气。

    指了身侧的小丫鬟对若兰道:“你娘短命,继娘又是个命苦的,有些事没人替你操心,我作为你的祖母,却是不能不替你操心。”

    “不敢!”若兰*的道:“老太太还是好生保养,争取活个千年万年的好,孙女的事不必劳您费心。”

    千年!万年?

    什么东西活千年,万年?

    王八!

    钱氏咬牙不去理会若兰的话中之意,她回头对身边的小丫鬟说道:“彩兰,去给你主子磕个头,以后和大姑娘好生侍候姑爷,争取早些替姑爷开枝散叶!”

    叫彩兰的小丫鬟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站在原地只磨脚。

    “小蹄子,老太太的话你也不敢听了?”

    钱妈妈怒声喝道。

    “奴婢……”

    彩兰想起攥在钱氏手里的卖身契,咬牙朝若兰走去,才要跪下行礼,却是被若兰一句冷喝给阻止了。

    “我不是你的主子,你跪错了人。”

    彩兰抬头一脸惶然的看向若兰,稍倾又回头看向钱妈妈。

    钱妈妈得意的看了若兰道:“大姑娘,这是老太太赏给你的人,你便收着吧。”

    若兰冷冷一笑,手一伸摊在钱妈妈面前,“即是如此,那东西拿来吧。”

    “什么东西?”

    “身契!”若兰冷笑的看向钱妈妈,一字一句道:“我可没听说一奴有二主的,既是我的奴才,身契自然要在我手里。”

    好似早就料到若兰会有这个要求,钱妈妈笑道:“本就该如此。”

    说着,自袖笼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了若兰,“大姑娘可收好了。”

    若兰笑笑,接了那身契,一目十行的看过,随手往袖笼里一塞。

    在钱妈妈颇有深意的目光里走到跪着的彩兰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后说道:“你可有家人?”

    彩兰略一犹豫,飞快的摇了摇头。

    若兰目光撩向此刻一脸轻闲似是看戏的钱氏和钱妈妈二人。

    稍倾,唇角绽起一抹冷笑,对着彩兰一字一句道:“你想好了再回我。”

    彩兰咬了咬牙,稍倾还是摇了摇头。

    若兰点头道:“既是孤身一人,那就好办了。”

    彩兰不解的抬头看向若兰。

    若兰的目光却是直直的看向高堂之上人钱氏,话像刀子一样崩了出来。

    “大公子的生母一心礼佛为大公子祈福,大公子一直心有戚戚,之前,我们还商量着想买个丫鬟送去佛堂侍候她老人家,不想,老太太却是已经备好了,原想着,你若是有家人,少不得拿些银两贴补一番,既然你没有家人,省事了许多。”

    彩兰半响怔在原地。

    她一个风华正好的小姑娘要陪着一个姨娘一生青灯古佛?彩兰眼一翻,倒在地上。

    钱妈妈没想到若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正欲寻了说词,不想上首的老太太先发作了。

    “好,好,”钱氏盯了若兰,“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少人能打发到佛堂去。”

    言下之意,便是送走了彩兰,她还会有白兰,青兰,红兰……

    “老太太多虑了!”若兰好整以暇的说道:“姨娘早有心愿想要礼遍北明佛寺,老太太愿意破费,孙女便只好却之不恭!”

    天下寺庙多的是,你来一个,我送一个,来一双,打发一双!

    “你这孽障!”钱氏踉跄着便走了上前,举了手里的拐仗便要招呼若兰。

    “老太太不可!”

    柳氏和伍氏连忙上前拦了钱氏。

    “你们好大的胆子!”钱氏不管三七二十一,举了手里的拐仗便要招呼到柳氏和伍氏身上。

    若兰也没想到钱氏竟然会当场动手,一时又气又急,眼见柳氏和伍氏为护着她,便要挨了钱氏的打,急怒之下,竟是胸前一闷,眼一翻,人晕了过去。

    “若兰!”

    一抹身影以离弘之箭的速度冲了进来,一把搂住了昏倒过去的若兰。

    闲成一团的人顿时齐齐朝这边看来,待看清是抱着若兰的人时,不由失声道:“大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惟清抬脸,幽深的眸子寒光闪闪的瞪着犹自涨红了脸的钱氏,怒声道:“敢问老太太,若兰做错了什么,你要对她动手?”

    钱氏被江惟清那税利的目光盯着,竟是一句话说不上来。

    “快,快去请大夫。”

    伍氏回过神来,连忙吩咐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