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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当然不傻,也没有出现什么把其他人认作小胖的乌龙戏。
毕竟杜阮阮偌大的一团站在边上,夜里打着灯笼也比别人多费光,原本就一脸漫不经心实则十分关注那边的皇上当然不会看不见。
既然掉下去的不是他挂念的小胖,他自然没了再多看的意思。余光一扫就收了回来,与身旁面容平静的男子道:“你许多年没回来了,今夜便在宫中留宿一晚,也随朕一起去看看吧。”
那男子自是颔首:“臣弟遵旨。”
面上淡淡,行走间却不经意地回瞥一眼,好似看到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到。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朝离荷花池不远的一处小院走去,仿佛并没注意另一头发生何事一般。李荣海自然能瞧见水里还有一人挣扎,可那又不是陛下记挂的那位,安排个小公公去看便是,犯不着劳皇上大驾。
再说他跟前除了陛下有一位许久未在京中露面的尊贵主儿,兄弟二人要携手去追忆往昔,他忙着派人开路打点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怎么来便怎么走,灯火通明的队伍打荷花池边上一擦便过去了。水中挣扎的挽冬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远却没有半点办法,她演了半响也没力气了,只好狼狈不堪地让人用棍子拉着爬了上去。
夏日池边风大,衣裳湿透吹起来也挺凉的。方才被她救上来那个已经回去换衣服了,幸而旁边还有心好的宫女回去拿了外裳也往她身上一裹,挽冬这才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轮廓尽显的难堪。
只是方才发生的这番事已经足够叫她丢脸。离得远的没看懂,像杜阮阮之类耳聪目明的一瞧她的表现便猜出了来龙去脉。
想攀高枝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宫里哪一个愿意永远在底下让人踩着没有出头的那天?只是觉得挽冬今日的做法着实有些天真了。陛下何等尊贵的人物,竟妄想让他亲自来救个宫女?这实在是她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挽冬裹着件半干不湿的外裳,面上一半红一半白。她猜出众人心思,偏又不能嚷嚷这事儿从前的确发生过。当时落水的那人模样还不如她呢,偏偏就借着这么一件事飞上枝头,后面竟一步一步爬到令所有人咋舌的高度。
她明明所有事情都是按着前边那人一样做的,凭什么这一世陛下便一眼没看她地直接走了?她心里既是不甘又是怨恨,可又不敢埋怨陛下冷心冷意,就将这一腔怨怼都发泄到了杜阮阮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眼圈发红地飞快跑了。
“……”杜阮阮摸了摸鼻子,让这飞来一眼看得一脸莫名。
怎得?她是觉得自己方才拉她上来时看她站不稳顺手搂了一把腰,心想皇上没摸竟让小胖摸了,才不舒服过不去了?
那过来啊让她摸回来就好了嘛,好好地瞪她做什么。
旁边刚刚递衣服的宫女叫添香,平日与挽冬关系尚可,此刻帮着打了个圆场:“她兴许是觉着丢了脸心里不好过,于是才迁怒了你。你别放在心上,等她明日回转来,定会与你道谢的。”
其余人也都这么想,纷纷劝她不要计较,杜阮阮当然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虽然她觉得对方明天也不可能来跟她道歉。
这儿闹出一起宫女落水的事情,自然也是不能多呆了,回头各处的公公嬷嬷肯定都要问起。大家各自道了声别,三三两两地散了。
杜阮阮白瞎一个好夜晚,净在外头干了点不知所以然的事,这会儿跟着往回走。她心里还记着自己出来是要找吃食……呸呸找芙蕖的,故而又从尚食局门口转了一圈,正好又遇上先前那个小林子公公。
他旁边那宫女与他十分要好,两人仍是一起回来。此刻见到杜阮阮,又睁大眼瞪她,瞪完才对小林子道:“这世上有些人会莫名其妙地对你好,但你只需要记得一件事,他们都是虚情假意另有所求,只有我一个人是真心对你好。”
小林子果然愣愣点头:“哦,我记得了。”
杜阮阮:“……”
她连许银子许吃食的皇帝都没瞧上,难不成还会跟她抢个面目稚嫩毛都没长齐的小公公?!!
小胖深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可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她都不知怎么还嘴,只好怀着满肚子的怨气恨恨地走了。
回房以后发现百合素馨她们也回来了,正在手挽手互相说着自家那个今夜如何如何以后如何如何,话里嫌弃话外虐狗。杜阮阮在边上听了半天都插不进嘴,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仍没有半个人愿意给她点吃的分享快乐,便含着两泡眼泪再可怜不过地洗漱好滚到了被里。
也是怪了,她挪着屁股刚往被子上一压,身子还没坠下去,吃货的本能立刻叫她发觉出不对。
杜阮阮唬了一跳,连忙又翻下来。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往里头一看——形状还没看清,一股子馥郁的香气慢慢悠悠飘到她鼻间。
旁边素馨正与百合说话呢,鼻子忽然耸了一下,立马睁大眼:“什么味儿?——谁藏了什么吃的,怎么这么香?阮阮,是不是你藏的?”
杜阮阮呼啦一下把被褥放下来,义正言辞地扭头看她:“我昨日才说我要忌口少食,怎么可能今日就食言!况且你不是方才还亲眼看我去洗漱么,要是有吃的我作甚放到现在才拿出来?”
素馨想想也是,狐疑地打量她一眼没看出异样,就转过头继续同百合说话。杜阮阮松了口气,四下望了圈没人注意这里,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爬上床后立刻翻向靠墙那边,两只胳膊伸进被子里谨慎地摸索一圈,摸完后翻到脸前面嗅嗅:……果真是吃的!
香的是虾仁春卷,软的是糯米凉糕,另还有两样一口一个做得极为精致的小酥饼。夏日天热东西还是温的,这几样都是她平日爱吃的。杜阮阮本就饿得慌,此时摸着近在咫尺的美食肚子咕咕噜响了一串长音,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在被窝里生生打了个滚!
——这么一滚,滚到一半也就停下来了。
屋里这么多人,能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她的被子里这么久没让人发现,杜阮阮当然想得出这宫里谁才有这般的本事。
可……
如果可以选择,杜阮阮也想开开心心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把东西留下,反正在其他人眼中这是天上掉都掉不下来的好事,她只管张嘴接着,享受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对自己的深情追求罢了。
但她没法说服自己接受。
她壳子里住的是个现代社会一夫一妻的灵魂,家里没人需要她飞上枝头发家致富,她也不愿意变成李嫔安婕妤这样为着男人争斗不休的模样。嫁给普通侍卫小哥也许同样管不住对方纳妾,但她至少可以在他有二心时选择和离。
而那个人面对她时仿佛深情又用心,每件事都做得再用心不过——可他始终没有放下-身架去听听她究竟说了什么。
他做的都是他以为她会高兴的,也总以为她说不愿意留下是在使性子闹脾气。
杜阮阮躺在床上对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情做了一番审视检讨,反省在这个过程里她是不是表现得仍旧不够明显不够坚决,他才没有明白问题在于她想出宫不想当小老婆,他却要她为了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个自己留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愈回视这段感情中自己付出和对方付出的,心中就愈加惆怅。再看一眼油纸包里的小纸条,更觉得如果对方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一面乱想一面把油纸包收好放在靠床的小桌上,香味飘散出来也不在意。心中打定主意这回再怎么都要将这事做一个了断,闭眼决定好好睡一夜明天趁着这个计划与皇帝大干一场——
眼皮刚合上忽让人一脚踹在屁股上:“你刚不是说你没吃的么!?”
杜阮阮:“……”
她睁眼一看,床边立着一名女金刚手提纸包对她怒目而视。
……可这吃食真不是她的呀啊啊啊!!
瞬间哭瞎的杜阮阮心中再给皇帝添一笔小黑账,一面求饶一面抱头鼠窜。背上新添五指山,泪水湿透小圆脸,只觉今日不顺之至,早知如此老是在房中呆着就是,反正也没吃饱何必出门作死……
留一块啊她还没吃饱啊啊!打都打了还不让她自己吃几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