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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萦拟眺望着关定的背影,忽然扯着嗓子高声道:“我还可以透露一小点秘密给你。琊残璩伤”
关定在听,但却绝不回头。
桓萦拟又道:“要想见到王三太爷,对那院中护花的老人,就得特别尊敬,也要特别客气些。”
他那两双长着歧指的大手,不断向关定挥舞着。
声音已经去得很远了,但关定还是能听得见,也听得很清楚:“祝你顺利,希望你早日平安归来。”
关定的眼睛似已湿润,却只在心里暗暗祝福道:“也希望你能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护花的老人,头发眉毛俱已花白,弯着腰、佝偻着身子,正在打理、修剪着院中的花叶。他手里还提着一根扫帚,间或清扫着残留地上的缤纷落英。
他的手指还未拂出,丛间的花叶却已被次第剪落,每一片,每一根都修剪得整整齐齐,恰到好处。
他手里的扫帚看似还未挥出,也没有刻意要去清扫地上的落英,但地上的落英,却似长了眼睛一样,纷纷向扫帚尖端环飞而来。
这种妙至毫巅的内力和武功,别人非但没有看到过,只怕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他,始终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关定大步走过去,拱手抱拳躬身为礼,恭敬地道:“我姓关,名叫关定,特地来求见王三太爷,恳请你老人家代为禀报一声。”
护花的老人似乎听不见,也没有回答。
关定道:“我此来,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来给王三太爷送点礼,顺便拜望一下他老人家。”
护花的老人还是没有抬头,却忽然冷冷地道:“跪下来再说话,要进去的话,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然后爬着进去。
关定并没有忘记桓萦拟的叮嘱,他已经对这护花老人特别尊敬,也特别客气了。
关定也忍不住突然冷冷地问道:“你叫谁跪下来从你的胯下钻过去再爬着进去?”
关定道:“这里并没有其他人,我叫的,当然就是你。”
他的话,似乎也就是命令。
这是种侮辱,谁都听得出来,这是种很伤自尊,也很不顾及别人尊严的严重侮辱。
听到别人对你说出这种话来,你会不会生气,你会不会发怒?
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一样会生气,也一样会发怒的。
关定忽然厉声大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他手里的青龙偃月刀已握紧,似乎已准备好随时不顾—切冲进去,冲过去,将这护花老人那白花花的脑袋一刀砍下来。
谁知那护花的老人反而笑了,他慢慢地抬起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眼前的关定,一双原本衰老又不乏疲倦的眼睛里,突然间就充满了笑意,慈祥、平易、近人的笑意。
关定手里握紧的关圣刀,再也无法挥动砍下了。
护花老人喃喃着道:“有意思,有意思,实在有意思得很。”
关定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所以立刻就问道:“什么事有意思?我这个人很有意思呢,还是我说的话很有意思?”
护花老人道:“我已经有七十年没听到过别人骂出‘放你娘的狗臭屁’这几个字了,现在忽然听见,觉得实有很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得要命!”
关定的脸突然就有点红,也有点发热了。
不管怎么说,这老人的年纪,已经大得足够做他的祖父了,他实在不应该这么出口伤人,如此无礼的。
护花老人接着道:“沿石阶走进去,向右转,你就会看见一扇朱红色的大门,敲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敲到第六次,再推门进去。”他说完,又慢慢弯下腰,佝偻着身子,去打理小径旁的花叶,扫帚挥动,扫那些似乎永远都扫不尽的缤纷落英。
关定的心里,实在很想说几句有礼或者抱歉之类的话,但却连只言片语都已说不出来。
等他跨上石阶,走入竹篱,再回过头来时,却已看不见那小径旁弯腰护花扫落英的暮年老人的身影了。
好快的身手,好绝妙的轻功。
关定心里也不由又是一惊。
越过数十级石阶,木屋已在关定身后,再右转出十余步,一排排富丽堂皇的建瓴高屋已历历在望。
“皇宫,果然是皇宫,只有真正的皇宫,才能有这种派头,只有真正的皇帝,才能住在华丽如此般的皇宫里。”关定在心里,不禁暗暗讶异惊叹着。
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仿佛也在花丛之中。
关定遵照护花老人的叮咛,敲门六次后,才推开门,慢慢地、轻轻地走了进去。
厅堂敞亮,窗明几净,色彩缤纷,目及之处,令人眼花缭乱。
一个人背对着坐在窗前,似乎正在看着一卷图轴。
关定躬身问道:“王三太爷?”
这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反问道:“你有事情么?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关定道:“我是来送礼的,顺便拜望一下你老人家。”
这人道:“拜望我老人家?你送的是什么礼?”
关定点点头,才笑着道:“送的是一把大刀。”
这人也不回头,只淡淡地问道:“你的大刀?”
关定道:“是。”
这人道:“什么大刀?”
关定道:“青龙偃月刀,也就是关圣刀。”
这人道:“你的大刀又有什么作用?”
关定道:“这把大刀会杀人,杀你想杀的人,无论他是谁,都一样可以杀得。”
这人道:“人人的大刀都会杀人,我为什么偏偏要你这把呢?”
关定道:“因为它是关圣刀,也就是青龙偃月刀。”
这人道:“你先砍我两刀试试。”
“但……”关定略一迟疑,才高声道:“好!”
关定说砍就砍,先冲过去,再转身砍这人的脖颈。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特别喜欢砍人的脖颈,只不过是因为,他从不愿在别人背后出手罢了。
先冲到这人面前,再转身,然后大刀出手,当然就慢了好几步。
这一刀当然砍空了。
这个人身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整个身子陡然凌空跃起,再轻飘飘地落到地板上。
关定失声道:“是你,原来真的是你?”
关定认得这个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王三太爷,她是宁散花,“杀人的君子、母君子”宁散花。
宁散花看着关定,眼睛居然也在笑,她突然道:“你从来都不在背后偷袭砍人?”
关定道:“哼。”
宁散花竖起拇指高声道:“好,好,好极了,果然是条真汉子。”
她忽然指着后面那扇朱红大门,笑着道:“轻轻敲门六次后,再推门走进去。”
这扇朱红大门后面的屋子,无疑更长,也更宽了。
屋角赫然横陈着一张短榻,短榻上,斜卧着一个人。这个人也是背对着门的,似乎正闭着眼睛,却不知是睡着了呢,还是醒着的。
关定再躬身问道:“王三太爷?”
这人道:“我也并不是你要找的王三太爷。”
关定道:“那你又是谁?”
这人道:“是个想被你砍上几大刀的人。”
关定道:“我若想见王三太爷,就得先砍上你几大刀?”
这人道:“你说呢?”
关定反问道:“你的脑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人道:“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
关定好奇地问道:“真的?”
这人道:“真的!”
关定道:“你真的想让我砍你几大刀?”
这人还是斜卧在短榻上,背对着关定,轻声道:“随便你砍我什么地方都行,砍死了最好。”
关定高声道:“好。”
他又握紧大刀冲了过去。
他可以砍这个人的背脊,可以砍他的腰眼,可以砍他的双股,可以砍他的后颈,也可以砍他的肩臂和脚根。
这些地方,无疑都是人身上的要害,现在全都已成了空门,只要真的被砍上半刀,就会魂飞天外,魄游鬼方,再也站不起来。
但是,关定手里的大刀,砍的并不是这些地方。他砍的是墙,这人对面的那扇紫褐色的厚墙。青龙偃月刀破碎虚空,沿着这人的发梢,斜划而过。
一大刀砍过去,紫褐色的厚墙立刻被砍出了个大洞,很大很大的一个大洞,这人发梢的断发也应声丝丝飘落。
碎裂的墙屑石泥反弹回来,射向这个人的面部。这人当然已没法子再躺在短榻上了,身子一挺,陡然凌空跃起。
关定整个身子也一跃而起,手中大刀凌空,一式“大海无量”,横砍这个人的脖颈。
这人再想闪避,怎奈力已将尽,身子又悬在半空中,也没有法子再使出新力来了。
关定手中青龙偃月刀陡然翻转,又一式“零落成泥”,重重地拍上这个人的肩臂。
这个人和关定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关定并不想要他的命。
只听“轰隆”的一声响,这个人壮硕的身子,已被打得横飞了出去,撞在另一扇厚墙上,厚墙上立马就露出了另外一个更大的大洞。
这人穿洞飞出,关定也跟着穿了过去。
里面的一间屋子更大,大得要命,大得至少可以容得下千八百人。
但现在,这间大屋子里,却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远远的坐在案几边,悠闲地品着茶。
刚才被关定一大刀拍进来的那个人,现在又已从墙上的破洞中穿了出去,穿得竟还一点都不慢。
满头苍苍白发,他,赫然竟是那个护花扫落英的垂暮老人。
护花扫落英的垂暮老人笑着道:“看来,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再见到你了。”
关定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护花老人道:“刚才他还在这里吹大牛皮说,只要你肯在他背后出手,就绝对过不了他这一关,但若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他的眼睛里突然间就有了笑意,喃喃着道:“他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也果真没有失信,确实没有在他背后出手。”
关定道:“他也果真没有失信嘛。”
护花老人似乎听不懂关定话里的意思。
关定道:“他想让我砍他几大刀,现在我已经砍过,他也确实被我砍到了。”
护花老人大笑道:“好,好,果真是个好小子,不但有种,而且还有趣得很。”
关定道:“我是个有趣也有种的好小子,那你呢?”
护花老人又笑着道:“我只不过是个护花扫落英,行将就木的垂暮老头子罢了。”
关定盯着护花老人,也笑着道:“是老头子呢,还是三老太爷?”
护花老人微笑着道:“垂暮的老头子,通常也就是老太爷。”
关定笑了,哈哈大笑,笑得真大声。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能也无法不开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