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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小屋子,破旧的小床,不断散发着难以入鼻的臭味。琊残璩伤
白发苍苍的小老头子,坐在箱子上,若无其事地喝着酒。
喝完第二瓶,他才抬起头来问种无忌:“这是真正的好酒?”
种无忌道:“是!”
小老头子道:“三十年陈的茅台大曲?”
种无忌道:“是!”
小老头子道:“刚才你是不是说你是种清淮那老小子的儿子?”
种无忌道:“是!”
小老头子道:“好,既然是他的儿子,你就有资格也喝上一瓶!”
小老头子说着,一瓶酒已闪电般自他手中激射而出,疾如快箭,直扑种无忌面门而来。
种无忌不敢托大,右手陡然翻转,迎上击来的酒和酒瓶。
小老头子又一个鹞子翻身,左手托着酒瓶,不慌不忙地朝嘴里倒了两口,右手化爪为掌,一式“怒斩华山”,直切种无忌后颈血管。
种无忌右手再度翻转,抓上击来的酒瓶。双脚瞬时滑出,“力脱樊笼”,堪堪避开小老头子横切而来的手掌。
小老头子“嘿嘿”一笑,右手化掌为钩,一式“探囊取物”,径直扣上种无忌腕脉。
种无忌向后滑出两步,一式“水来土掩”,反切小老头子脉门。
小老头子亦自后退三步,仰首喝尽瓶中的酒,酒瓶陡然翻转作剑,一式“夜叉探海”,径取种无忌双股。
种无忌再度滑开半步,自腰间一探,软剑陡现,虎虎生风,瞬时抖得笔直。身子不退反进,一式“我欲乘风”,迎上小老头子刺来的酒瓶,剑势去力未减,直取小老头子腰腹。
小老头子矮小的身子,一时之间,尽入种无忌剑影笼罩之下。
小老头子不慌不忙,也使一式“力脱樊笼”,险险跃离剑圈之外。
种无忌再近半步,左掌化拳,右手软剑斜斜划出。
小老头子见已避无可避,身子倒飞而出,轻飘飘地落到小床边的厚绵被上,酒瓶翻转,抵上刺来的软剑尖端,笑嘻嘻地道:“看来你果真是种清淮那老小子的儿子无误了,单看这一式‘醉枕江山’,虽还差了些火候,比不上那死鬼,只怕也已相差无几了!”
小老头子左手的酒瓶瞬间碎裂。
种无忌收回软剑,躬身作礼道:“多谢前辈赞誉,前辈承让了!晚辈再谢过前辈指点之恩!”
小老头子又笑嘻嘻地道:“好,这点竟也让你看出来了。不错,不错,实在不错,孺子尚可教!”
种无忌再次躬身为礼。
小老头子跳到箱子上,又笑着道:“喝酒就是要公平,我们再来过,一人一瓶,这次只比酒量。”
种无忌道:“是。”说着,他也坐到箱子上,拿出酒瓶,拔开塞子就往嘴里倒。
小老头子道:“好酒不可糟蹋,要慢慢品,就像这短短百年的人生一样。我喝一口,你才能喝一口。”
种无忌恭敬地道:“是。”
小老头子捧起酒瓶,喝了—口,种无忌也捧起酒瓶喝一口。
小老头子上下打量着种无忌,瞧了半天,才道:“想不到你这孩子还真的有些意思。”
种无忌道:“是。”
小老头子道:“比你那死鬼老子有意思。”
种无忌道:“是。”
小老头子又喝了口酒,再瞧了种无忌半天,忽然问道:“难道你也想跟他们上‘君子坞’去?”
种无忌道:“是。”
小老头子:“你想找死?”
种无忌道:“我不想找死,更不想死。”
小老头子笑了,露出一口已经快要完全掉光了的牙齿,又笑嘻嘻地道:“我既然已经收了你的黄金,又喝了你的好酒,就算不看你那死鬼老子的薄面,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种无忌道:“是。”
小老头子道:“可是,你若真的去了‘君子坞’,我也不一定能保证你就有命回来!”
种无忌道:“我知道。”
小老头子道:“‘君子坞’里有各式各样的君子,有大君子,有小君子,有公君子,也有母君子,有杀人的君子,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君子。”他又喝了口酒,才接着道:“这些君子里面,你知不知道,最可怕的又是哪种君子?”
种无忌道:“十方君子。”
小老头子又笑了笑,才道:“看来你这小子不但很有意思,而且还不算太笨,至少比你那死鬼老子要聪明得多。”
这次种无忌不说话了。
一个人,不该说话的时候,还是尽量闭嘴为好。
小老头子道:“‘君子坞’里的老大,就叫做‘隐君子’。这个人外表平平,其貌不扬,看来就象是个隐逸红尘的居士,不单和蔼可亲,还平易近人得很。不论说话,还是办事情,都中规中矩,方圆得当。”他忽然重重地拍到邻近的箱子上,大声道:“可是,这个人简直就不能算是个人,简直应该抓出来砍头一百次,然后再挫骨扬灰,打入十九层地狱。”
种无忌只有静静地听着。
小老头子又喝了几口酒,消了些火气,道:“除了这些所谓的‘君子’之外,‘君子坞’里现在又多了另外一种君子.”
种无忌问道:“哪种君子?”
小老头子道:“假君子,又叫做伪君子。”
种无忌道:“这种君子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小老头子道:“既然同是所谓的‘君子’,都是一丘之貉,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这种君子更加可怕一点而已。
种无忌明白小老头子的意思。
小老头子还是进一步解释道:“伪君子们,虽然看上去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吃穿也不讲究,有时还会故作大方,豪气干云地请几次客,做一两件好事,扮几回好人。
种无忌道:“但最后阴黑着面,背后捅人几刀,踢人几脚,推人下水,落井下石,还翻脸不认的,无疑就是他们这种人。”
小老头子道:“当然,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他们通常也不会来招惹你,所以……”
种无忌道:“所以你希望我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招惹上他们。”
小老头子道:“你最好还是装作看不见为好,也不要招惹到他们的头上,尤其是十方君子的两个儿子,和隐君子的那个宝贝女儿。”
种无忌思忖着道:“‘君子坞’里,竟然还有母君子?”
小老头子道:“虽然不算太多,至少还是有着那么一个。”
种无忌道:“幸好只有这么独一无二的一个,再多几个,只怕就真的要让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活都活不下去了!”
小老头子眯着眼笑道:“这头母君子,不单美艳至极,y?n荡无耻,而且狡猾如狐,凶狠毒辣,最恨别人不拿她当回事,不正眼看她。同时,她最厌恶的,也正是别人正眼看她!”
种无忌的面色已变了,却还是道:“这句话,我有些不懂。
小老头子道:“就算你真想看她,最多也只能是看上一眼半眼,目光决不能长时间在她身上游走逗留。
种无忌道:“她叫什么名字?
小老头子又喝了口酒,才冷冷道:“柳如诗!”
种无忌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雅致得很!”
小老头子道:“一点也不错!”他放下手里的酒瓶,才接着道:“还有一个人,名叫先生,是个不拜真君不炼丹的老道士。”
种无忌道:“这个人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老头子道:“他不吃素,只吃肉。”
种无忌道:“不吃素,只吃肉的道士,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老头子道:“他不吃其它肉,猪肉、狗肉、羊肉都不吃,只吃人肉,最嫩最新鲜的那种人肉,尤其是初生婴儿和小孩子的肉。”
种无忌的面色立刻就又变了。
四瓶酒已经快喝光了,小老头子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似乎已经快要睡着了。
种无忌赶紧又问道;‘据说这些君子们,也并不算是忘忧崖上的真正首脑。”
小老头子道:“嗯。”
种无忌道:“这忘忧崖上的真正首脑又是谁?”
小老头子道:“你还是不要问的为好。”
种无忌道:“随便问问也不行?”
小老头子道:“因为你既见不到他,也找不到他,更惹不起他。”
种无忌道:“他就那么神秘可怕?”
小老头子道:“是。”
种无忌还是忍不住要问:“你肯定?”
小老头子道:“只要是他想杀的人,从没有多活过半个时辰的。当然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因为凡是以前见过他的人,现在都已经安安分分地躺在棺材里面歇息去了。”
死人是既不会说话,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种无忌又不说话了。
小老头子道:“但是你也用不着不服气,我知道你的武功很不错,你外面那两位朋友更是难得一遇的高手,可是若跟王三太爷比起来,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他叹了口气,才接着道:“连我和你那死鬼老子联手跟王三比起来,都差得很远,否则你的老子既然已经去了,我又何必躲在这间小房子里喝凉风睡大觉?”
种无忌又道:“难道当今江湖中的高手们,真的已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武功能比得上他了?”
小老头子不说话,又开始喝酒来,一口就把剩下来的半瓶酒全都喝光了。喝完,他矮小的身子慢慢地倒在床上,忽然就睡着了。
这次他是不是真的已睡着了?
种无忌替他盖好被子,慢慢地退了出去。
夜色已阑,天将放亮。
种无忌坐下来,就坐在关定和张沧澜对面,眼里满布红丝,他是不是也已醉了?
张沧澜道:“你们说的话,我们已经全都听见了。”
种无忌当然知道。
张沧澜道:“那小老头子究竟是什么人?”
种无忌道:“是个小老头子,也是家父生前唯一的至交好友。”
王婕妤眨了眨眼睛,笑咪咪地道:“我想他的武功一定极高。”
种无忌道:“你为什么不自己跑去问他?”
王婕妤立马就闭上了嘴。
山风袭来,山势更加凶险,就像这忘忧崖上的人,和这世上不算大多数的人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