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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登上早已等在那的快艇。5何昕言捧着骨灰盒,这会,她已经哭不出声了。眼睛又红又肿,沉默地,将那些骨灰撒出去。
何昕言本不愿意这么做,毕竟都讲究个入土为安,只是父亲在遗书里格外交代了。就连母亲,也说就依了父亲的心思。她也拗不过,终究还是照做了。
她的手伸进骨灰盒里,灰白色的,尘埃似的,刚一伸出手,就消散在海风中了。
顾锦言手里捧着一束桔花,站在她的身边。
海上的风很大,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凉了。她只穿了一件真丝的黑衬衫,单薄的很。风吹来,寒气直往身体里钻。
不远处,有一辆牧马人在那里。何可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看着艇上的那些人。阳光很好,这会,她甚至能依稀看见那些骨灰在风中消散开去。
眼睛很酸很酸。
到如今,这个男人真的死了。可她的心底里,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曾经以为会有的畅快。完全没有。
心口凉凉的,车窗关着,车子里很温暖,可她总觉得,那些冰冷的空气好像透过咽喉钻进了五脏六腑,很凉,很凉。就像冬天骑着单车,吸进来的冷气一样。冰得她心口生疼。
是天气太凉的缘故吧。
迟宇新坐在她的身旁,无声地,握住了她。她的手冰凉,脸上完全没了血色。从知道何光耀去世后,她便是这副模样。
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毕竟,何光耀也曾经给过她八年的美好童年。
无论装得多么不近人情,这心底里,总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
她不肯去何光耀的告别仪式,却执意要来这边。亲眼看着她的父亲,葬在这大海里。海水深处,应该也是冰冷的吧?行等入灰撒。
何昕言将骨灰都洒进了海里,凝视着眼前的大海。静默无言。没有人说话。等下了艇,顾锦言与李云沁将手中的鲜花摆在沙滩边上。
“爸爸。”何昕言的声音很低,因为哭得多了,嗓子都已经开始哑了。
她默默低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顾锦言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何昕言的身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昕言却突然转身抱住了她,嚎啕大哭。
顾锦言垂了眸,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言不发。何昕言哭了很久很久,那哭声听得他都莫名的想要落泪。
李云沁默默转了头,抹掉眼角不断滚落的眼泪。
他们都说,何光耀是因为被病痛折磨着,又等不到合适的肾源,所以才自杀的。可李云沁却没有办法这么自我安慰。
觉察到自己被枕边人骗了近三十年,才是主要原因。这样的想法,总是会随着何光耀在发现这件事时狰狞的面孔,一并冒出来。
自己是害死何光耀的主要凶手。她被这个想法折磨着,甚至不敢去看何光耀的尸体。
何可人不愿再看下去,收回目光,低声说,“走吧。”
迟宇新启动了车子。车子里很静很静,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何可人以手撑着自己的额,半侧着身,倚着车窗。
身子没气力,跟被抽干了似的。
这别墅,她来过。那时候,何光耀与尹芬还没离婚,有时候一家人会来这边度假。她那会爱在沙滩边上捡贝壳,何光耀不放心,亦步亦趋跟着她。她每每捡到一个好看的贝壳,就会手舞足蹈地拿给何光耀看。
何光耀亲她的脸颊,说,“我们家可可捡的贝壳,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贝壳。”
阳光中,海风温柔,海水时不时袭上来。她光着脚踩在沙子上,阳光将她与何光耀的影子映在沙滩上,一大一小,相互依存。
若是没有那段过去,没有那八年的时光。她或许会好过一点。失去了父爱,并不等同于没有过父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难过,抵不上拥有过却被抛弃的悲恸。
得知不幸的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明白曾经的幸福,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到如今,何可人再想起那些往昔,甚至有些记不清了。过去,成了一张蒙着丝巾的旧照片,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可是那时候,何光耀给的宠爱是真的,给过的温暖是真的。
但他放弃的毫不犹豫,割舍的决绝。
何光耀对她的爱,可以是锦上添花,却不会是雪中送炭。
而她对何光耀而言,也不过是可有可无吧?
何可人揉了揉额角,方才,何昕言那样放声痛哭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仅仅以失去父亲的难过心情哭出来,真好啊。
而她,甚至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身边,迟宇新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幸好他什么都没问。这一刻,她所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劝解,仅仅只是陪伴。
她没有办法停止对何光耀的恨而去原谅他,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心,让它不难过不悲伤。
周延与尹明安一同在外面的餐厅里吃午饭。她有心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自个在挣扎着对面,尹明安也不看她,自顾自吃着饭。
“可人姐去葬礼了么?”她低声问。
“不知道。”尹明安夹了鱼肚,放进她的碗里,“连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周延瞪他,一脸不满,“你现在就嫌我烦啦?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看她这副模样,尹明安倒是忍不住弯了嘴角笑起来,“那你爸呢?”
“我爸不算。”她振振有词,想了想,又接着说,“对了,我爸妈……说想见见你。其实也就是见个面,一起吃顿晚饭啦。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啦……”
尹明安的眼底里都是深深地笑意,“什么时间?”
“今天晚上行不行呀?”周延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你爸妈喜欢什么?”尹明安没回答她的问题。
周延明白他的意思是可以去,也开心起来。早晨出门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非说让她晚上将尹明安带回去吃顿饭。她说对方忙,母亲在边上一脸不满,“总不能天天忙吧。今天不行的话,你们定个时间,打电话回来说声嘛。5”她一下子陷入被动的境地,连借口都没了。
周延连连摆手,“不用买礼物啦。就是简单吃个饭。我们在水果超市买点水果就好啦。”
“既然你不愿说么,那我晚上好像……也还是有点事的。”
周延嘟了嘟嘴,恨不得在尹明安脸上刻上老歼巨猾四个字。真是一点儿也没以前可爱了,她暗自腹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爸没什么爱好的,就好茶,喜欢太平猴魁。我妈什么都喜欢,也没特别喜欢的。”
尹明安微笑着,“吃饭吧。”
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甚。眉眼弯弯,笑容明亮的如同春日里的阳光。她盯着他看,直到尹明安望向她,才又慌忙低下头去。
真是花痴。她心底里骂自个。
下午,尹明安提前走了,走之前什么也没跟周延说。周延想打电话提醒他晚上吃饭的事,可是每次准备给他电话的时候,身边总有同事在。直到下班,这电话都没打。
她和尹明安恋爱的事情,谁都没说。她不想同事们用有色眼镜看待自己,更不想是作为“总经理的女朋友”这种身份被看待。何可人因为要准备结婚的事情,最近也都没来公司。她也不好特意打电话同何可人说这事,也就都瞒住了。
下班的时候,周延考勤后,背着包就往外跑,她没走电梯,而是走楼道。想着趁这当给尹明安打个电话,正准备翻通话记录呢,尹明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在楼下等你。”
“好。我下楼了。”
挂了电话后,周延小跑着往楼下走去。十几层楼,等下了楼,她的脚都已经软了。远远的,就看见尹明安那辆车异常“招摇”地停在那边。
她私下看了看,跟做贼似的,确定没有熟人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上尹明安的车。
她抚着自己胸口,喘着粗气。好半天,等气顺了,才发现尹明安还没发动车子,她一脸不解望向身边的尹明安。
“你这是特务接头?”尹明安见她转脸看着自己,这才开了口。
“怕被同事看见啊。”
“跟我在一起很丢人?”尹明安完全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周延俯身,浅吻尹明安的唇角,奉承他,“怕被女同事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刺伤。她们肯定会说,我怎么就走了狗屎运被你给看上了呢?”
尹明安的手探到她脑后,将她按向自己,吻上她的花瓣一样的柔软的唇。他的吻渐渐深入。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他才松开了她。
他看着她发红的脸,笑起来,迅速地开上车道。
“刚刚怎么喘得那么凶?”
“我走楼道下来的。”
“干嘛走楼道?”
“准备给你打电话的呀。”
“打完电话再从电梯走不就可以了?”
“哦……我忘了还能这样了……”周延恍然大悟。然后尹明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迟宇新没带何可人回家,反而是去了远郊。周季尧在远郊有一处农场。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何可人才回过神,她看着外面完全陌生的景致,一脸疑惑,“这是哪儿?”
迟宇新没回答,径自下了车,然后替她拉开车门。
十一月份,桂花已经开了,空气中都是花香味,幽幽的,丝丝缕缕的,钻进自己的鼻息之间。17RjE。
迟宇新不知从哪拿了一顶草帽,盖在她的头上。
他牵起何可人的手,往里面去了。这里到处都种着花,大片大片的。她跟在迟宇新的身后,他很高,整个身影被笼罩在日光中。仿佛光明与他同在。
她想起了那一年,他一步一步走向她。他的身后是大片的光芒。然后,他带着她,远离那黑暗的地下室,走向了阔别已久的日光。
他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再往前走,是大片的桔花。很多桔花已经开了,黄色的,红色的,颜色与形状各异。在阳光下,盛放着,争奇斗艳。
有人走过来,“迟先生。”
“你去忙吧。”迟宇新的声音低沉,氤氲在这花香之中。
湖边,有一栋木头房子。迟宇新开了门,伴随着“吱呀”的声音,门被推开。何可人随着他走进去,才看见屋子里的布置。与迟宇新那房子不同,这边布置的很温暖,整个房间都是暖色调的。
房子建在水上,站在阳台上,脚下都是水。
“你的?”她问。
迟宇新走进去,倒了一杯葡萄酒,递给她,“周季尧的。他准备求婚用的。”
“真好啊。”
迟宇新看着她感慨的模样,微笑,“你也想要?”
“我有林中小屋了。再要这要那可不是太贪婪了?”她抿了一口酒,身上多少暖些了。
“就怕你不想要。”他的声音很轻很清。
他怕的,莫过于她什么都不想要。
何可人怔了怔,转脸,望着身边的迟宇新,“三哥……”
“嗯?”
她又转回脸,看着脚下潺潺流过的河水,那河里映着自己的脸,苍白的很。她轻轻开口,“那年,我做手术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那时候,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坐在车里,心急火燎地想要赶到她身边,想要陪在她身边。可是清河城的路上,堵得跟什么似的。车子半天才动了那么一小段。
他正要打电话过去,她的电话就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却是坚定地。如果……如果我能活着出来,你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我需要你。她如是说。
他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方才那些焦躁一瞬间就消散了去。她的声音就跟阔别已久的雨水浇灌着干涸的大地似的。
她说的是我需要你。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她说的不是喜欢,不是爱,仅仅是我需要你。但是,已经足够了。
她希望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这就够了
当时,他是如何说的呢?
如果你活着回来,嫁给我好吗?
我爱你。
可这之后,被催眠了的她忽然性情大变。他以为,他已经错过了再对她说这三个字的机会。可是并没有。
此时此刻,她就这么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那双杏核眼黑白分明。安安静静,不闪不避地看着自己。他甚至能看清她眼眸之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她已经嫁给他。她和他的婚礼在即。他知道,她需要确定的,是哪一句。
于是,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低声而坚定,“我爱你。”
这不是说说而已。
他愿意以这一生,做给她看,给她最好的一切,给她她所想要的一切。护住她这一生的安宁。
然后,陪着她慢慢老去。
何可人的眼底里慢慢地流出泪来,她却弯了唇角,说,“三哥,对不起……”
然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16649582
对不起,一直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
对不起,被你这样深爱着,却从未察觉到你的爱。
我这么地后知后觉,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她还没能够说出口,迟宇新已经讲她拥进了怀里。他连连吻着她的眼睛,又温柔,又怜惜。
他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她陪在身边,就好。
周延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并不从商。家里布置得倒也格外温馨。她刚进家门,父亲便过来开门了。尹明安的笑容谦逊而温暖,他将手中的礼盒递过去,“第一次过来,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听小延说您爱喝茶,就备了些茶叶。”
“这就是平常吃顿家常饭。这么客气做什么。”周父倒是慈爱的很。
周母带着手套将菜捧上饭桌,尹明安略略低头致意,“阿姨。”
“刚好饭菜都好了。快过来吃饭吧。”周母招呼着,然后又闪进了厨房里。
周延拉着尹明安坐下来,尹明安朝她摆了摆手,也进了厨房。
周父已经坐了下来,见着这情形,对周延说,“你怎么能让人进厨房呢?”
“我乐意。非得像您这样大男子主义呀?”周延微微昂头,一脸的骄傲自得,跟得了宝似的。周父看着她这模样,倒是笑了。
“阿姨,我来吧。”尹明安进去时,恰好看见周母被烫了一下对这着手指哈气,便说道。
周母倒不客气,将棉手套递给尹明安,便去盛饭了。好像尹明安是这家里的常客一样。
这态度,反倒让尹明安安心了些。事实上,他一直不喜欢那种过于客气的氛围。这样子熟络的态度,却反而找到了家的感觉。
自他记事起,便是在尹芬那里度过的。能给他以家人感觉的,只有何可人。这样家的氛围,倒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席上,周延父母倒没问他些个人情况,也就是闲话些家常。
一顿饭,因为闲聊的缘故,吃了很长时间。
饭后,他帮着周母将锅碗洗了。临走时,周延非说要送他。他同周延父母告别后,与周延并肩下楼。
楼梯上的声感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周延的心情特别好,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我都不洗碗的欸。你是故意表现自己吧?”
“是啊。不然你爸妈以后不喜欢我,我怎么娶你。”尹明安顺着她的话说。
周延的笑根本就掩不住了,那张脸明媚灿烂的跟惷光似的。
到了楼下,尹明安拍了拍她的头,“回去吧。”
周延只穿着拖鞋,比尹明安矮了不少。她踮起脚,亲他的唇,“就算我爸妈不喜欢你我也会嫁给你的。”话说完,她自个的脸就红了,她也不等尹明安说话,便小跑着转身跑开了。。
尹明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道里,然后楼梯上的灯又一盏一盏亮了起来。然后,她在四楼的楼道里探头看着他,朝他挥了挥手。
他也挥了挥手。
尹明安上车的时候,透过后照镜,才发现这一个晚上,自己的唇角也是始终弯着的,那笑容一直挂在嘴边,没消失过。
隔日上午,何可人正在露台上看书。梅姨过来说,有律师来找。
何可人想了一会,虽说也没明白怎么回事,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让他们进来吧。”
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她只穿了件雪纺衫,有些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她捧着桌边的柠檬水,往客厅去。刚下楼梯,便看见那两人已经进了屋子,见到她,微微鞠躬。
“坐吧。”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律师穿着藏青色西装,掏出名片,双手递过来,“我姓张。是何光耀先生的律师。”
何可人看着那名片,面部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她将名片放在茶几上,看着对方,连声音都是凉的,“有事吗?”
“是这样,何先生生前在瑞士有一笔资金,他在遗嘱中指明要留给你。总金额是2.5亿。”
梅姨泡了茶,端上来,放在两人面前。听到这话,她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沉默离开。
可何可人的脸上一丝情绪的起伏也没有。张律师原本以为这笔数额不菲的遗产,至少能让她的脸色好看一些,可是,完全没有,甚至,那眼底更暗了些。
这与张律师所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他坐在那,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风口浪尖上的女子,倒是有些毒不明白了。
何可人想起何光耀,才忽然明白,自己竟然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他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了。
她所需要的,是父爱,而并非这些冷冰冰的金钱。当初那么决绝的与她割裂联系,到如今,再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胸口很疼很疼。
甚至有些喘不过起来。
“我能拒绝吗?”半晌,何可人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
对方愕然,随即摇头,“不能。”然后将手中的资料夹递过来。
何可人接过那资料夹,简单地看了两眼。意外的是,何光耀将他在海边的那套别墅留给了尹芬。
这算什么?弥补吗?二十年前的抛弃与背叛,二十年间的不闻不问,这就能够弥补了吗?不,这不是能用物质所弥补的。那些受过的伤,那些被错落的委屈淋湿了心的日子,都还在以伤口的形式存在着。
她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接受这种形式的弥补。
而何家,却因为这2.5亿几乎闹翻了天。李云沁为了这事哭了又哭,反复问张律师,这是否确实是何光耀所立下的遗嘱,是否是在最后的日子变更的遗嘱。
张律师想起何可人淡漠的态度,倒觉得有些好笑。
“何先生立过两份遗嘱,五年前与一个月前。五年前的遗嘱中,便指明这笔钱交给何可人。一个月前新立的遗嘱与五年前一样,只是增加了一条:将海滨别墅留给尹芬。”张律师如实回答。
李云沁一脸不可置信,然后缓缓捂住脸,“他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们呀……”
顾锦言冷眼看着这一幕,那些事,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似的。若不是母亲哭成这副模样,他甚至想直接转身就走。这哭声,哭得他心里格外烦躁。
昨天夜里,李云沁不敢睡主卧,而是在客房睡。房间的灯都开着,昕言也陪在她身边,她却还是怕的不行,不敢睡,夜里给顾锦言打电话,非让顾锦言回来陪她。
她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我总觉得你何叔会回来找我索命。你回来吧。这家里一个男人也没。我安不下心。”
他本想不管不顾,可最后终究还是赶了回来。晚上,李云沁一步也不让他离开,他只得陪在李云沁的房间里,靠在沙发上,和衣而眠,靠了一晚上。
这会,就连何昕言听了张律师这话,也是一脸的不可接受。她抓着顾锦言的手,睁大了眼睛,眼里都是不解和失望,“那我呢……对爸爸来说,我算什么……”
她不能够理解和接受何光耀的这个决定。
顾锦言的手被何昕言捏的有些疼。
“你名下的几处房产,若是卖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也是何叔的女儿,更何况何叔对她心怀愧疚,总是要稍微多给一点的。”顾锦言低声安慰何昕言。
何昕言咬着下嘴唇,没说话。直到现在,她都没将何可人当作自己的姐姐,当作父亲的女儿。
而李云沁听着这话,也没在吭声了。房子外种了不少树木,阳光将那些树影照进屋子里来。峭楞楞的。李云沁以前觉着好看,这会却觉得寒气逼人,脊背发凉。
她总模模糊糊感觉,这会,自个回过头去,何光耀就站在不远处,面目狰狞看着自己。这么想着她的身子绷得更紧了些。
张律师看这屋子里几个人都稍稍平静了些,站起身,“那我先告辞。”
顾锦言点头,也站起来,“好。您走好。”
他一脸淡定。这屋子里,最平静的就要数他了。甚至比张律师更淡定。这些,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心底里平静的跟死水似的。
想必对何可人来说,这2.5亿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吧?何光耀对他身边的人,太不了解了。他给的,都不是对方最在乎的。何可人想要的,是平常的家庭,是父亲的疼爱,而不是金钱。何光耀到死,也没有一次,站在何可人的角度,为何可人想过。
如此悲哀。
李云沁坐在那里,双手抱胸,“锦言,你定个酒店房间。我得出去住。”
“妈!头七还没过呢。”何昕言抬高了声音。母亲晚上害怕得睡不着就算了,这会要竟还说出去酒店住。
李云沁的脸色如死灰一般,“这都化骨扬灰了,连魂魄都散了,那还管什么头七不头七的。”老人家总说,人死之后的第七天魂魄还会返家,她只要一想起这事,一想起何光耀那张因为极度愤怒青筋暴起的脸,她就怕。
何昕言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盯着自己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是爸爸呀。又不是旁人。”
顾锦言知道李云沁怕得是什么,他坐下来,喝了一口杯中的茶。茶很香,那清香没入喉咙里。
“等头七过了吧。现在这家里就没人,像什么样子。”顾锦言的声音淡淡的,低垂着眼眸,也没去看李云沁。
“你和昕言守着。我得出去,这家里,我是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李云沁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出去。”
顾锦言抬头看着她,“你当初不是费尽心力想要住进来吗?就承受这么一丁点结果的时候就受不了想要走了?”
那声音冰冷冰冷,带着一丝讥讽,完全不像是平日里的顾锦言。
李云沁睁大了眼睛,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巴掌已经打上了顾锦言的脸。那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响亮。她用足了力气,顾锦言的脸已经红了,然后慢慢地浮现出五个手指印来。
何昕言愣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顾锦言没有情绪起伏的脸和他脸上的掌印。她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气来,跑过去,一把抓住李云沁的手,“妈!你这是怎么了?你非要这个家散了才甘心么……”
然后,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自从父亲的病救治无望后,这家,渐渐变得都不像是家了。她想要的,是以前那个家。而不是现在这样。
李云沁因为太用力,自己的手都开始疼了。可眼前,顾锦言那平静的模样,看得她心底里害怕。
那些个照片,又浮现在了眼前。那是他为她的谎言,所付出的代价。
而此刻,她又在做什么呢?
何昕言低声啜泣着,“我求求你们了……不要这个样子。就一个星期,等头七过了,咱们再走,好吗……妈,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李云沁看着身边的女儿哭得满脸都是泪,亦抱住了何昕言的肩膀,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是何光耀去世之后,她第一次哭。
顾锦言看着身边,这两个与自己血缘上最亲近的女人。脸上还火辣辣地疼。想必李云沁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他到底在说什么做什么呢。
根本没必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