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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ica看着何可人,她反倒是淡定地很,动作优雅,跟个没事人一样。琊残璩伤Jessica夹了一块永州血鸭,味道确实好极。她这些日子迷上了湘菜,菜系多偏酸辣,每每都觉得酣畅至极。
“这小姑子还真是一点面子叶不给你。”Jessica感慨着,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显然是对何可人意见颇深。
何可人想起以往迟安然和迟宇新的相处,有些食不知味。
“她和旁人不同。”何可人说了这么一句,却不肯再往下说。
那是迟宇新的前女友。即便两个人没明确交往关系,那也是前暧昧对象。
迟宇新长情,从未有过什么女人,这圈子里男的惯有的恶习,他倒是一点没沾。与迟安然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只对迟安然一个人另眼相待。
这十年,他也没找过别的女人。
迟安然回国后,一切都变了样,也难免会无法接受。
更何况,她还有着种种不堪的黑历史,连洗白都做不到。
何可人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迟宇新还没回来。梅姨也没睡,听见声音从屋子里出来。
“我给您冲杯牛奶。”梅姨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去了。16613520
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迟宇新没回来?”
“嗯。”梅姨的表情黯淡了下去,“明儿是二少爷的忌日。他估摸着今晚回不来了。这么多年,这个日子,他基本都不回来的。”
何可人蓦地想起之前姜瑜跟自己说过的话。
迟家二少,迟宇新的二哥,是被她害死的。
这件事情,迟宇新从不同她提及。即便她问,也每次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搪塞了回去。
何可人站着没动,脑袋嗡嗡地响着。下一刻,她拿了包,转身就往外走,“我出去一趟。牛奶不泡了。”
她走得特别快,跟带着风似的。
梅姨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她人已经走了出去了。门被轰然关上,发出“砰然”声响。震得耳朵有些发麻。
何可人一路开着车,这一条路,人流稀少。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只有路灯,静默地立着。
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很多事情,想起的越多,就越难过。
她在遇到花店时,停了车,买了一束花。她原想着买桔花,可看见百合时,总觉着百合好些。莫名其妙地直觉。
花店老板一边将花包起来,一边说,“我都准备关店了。我这地方偏,这么晚买花的人少呀。”
热情的面庞和更加热情的语调。
何可人面对陌生人的热情时,总有些无措。
她索性就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
这一路上,倒是寂静的很。十月底了,风很凉,吹在身上凉意肆虐而生。可这凉意,可多多少少叫自己清醒一些。
夜晚的西山,寂静极了。满山的墓碑齐齐整整地立着。低矮的灌木和台阶两边的水杉,静静地挺立着。
山风不断地刮过来。风声在耳边呼啸着。
何可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抱紧了自己一些。台阶很高,她爬得有些累了,微微喘着粗气,身上的凉意也渐渐散了些。
离迟宇新的墓碑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一团漆黑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影子拓在地面上,泼墨一般的浓重。
她放慢了脚步,等走近了些,迟宇新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眼见到是她,眼底里都是诧异。
迟宇荣的墓前放了好几瓶酒和一个斟满酒的酒杯。迟宇新手边放着一叠一次性杯子。他席地而坐,手边已经放了一个空瓶。还有一地的烟蒂。
月光下,他看上去比平日里沧桑了许多。
何可人没说话,沉默上前,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她学着他,盘腿坐在地面上。地上凉的很,凉意直往肌肤里钻,风呼呼地吹着山头的树。
“你怎么来了?”迟宇新地声音有点哑,沙沙的。
她拿了杯子,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知道你在,所以我来了。”停了停,她又看着墓碑上那与迟宇新像极了的人,“即便我不记得,即便你不说,我的罪孽,也是没有办法掩盖的吧。”
这种时候,不想你一个人在这里,与烟酒为伴,寂寞以对。
因为你在。只要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迟宇新看着她,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慢慢地流露出悲伤来。
她仰起头,将那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管不顾的模样。
他突然将她够进怀里,摁在自己的胸口。
“这不关你的事。”
从来,就与你无关。这是我的罪孽。
我的罪,即便是在这黑暗中都无法被湮灭。
但,若人生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对不起。
他身上是浓郁的烟草味和酒香,混在在一块,格外浓烈。刺激着自己的嗅觉。她睁着眼睛,静静开口,“那我能知道始末吗?如果没有见到事实,我相信与我有关。我不信,这是空穴来风。”
回答她的,只是这山间的风声。和迟宇新的心跳声。
迟宇新好半晌才放开了她,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也不点燃,只拿在手中把玩着。他低着眉,侧脸是好看的弧度,眉眼鼻子和唇部的轮廓清晰分明。
何可人也没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静静地看着这墓碑上的人,四似曾相识。可翻遍了记忆,也找不到蛛丝马迹。无迹可寻。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迟宇轩自小在清河城长大,从未离开过清河城。直到六年前因病去世。什么病呢?她仔细思索着自己看过的那份资料。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来。时隔太久了。
她想了想,给尹明安发了个信息。
“你知道迟宇轩是得了什么病吗?”
尹明安晚上一直在忙着对何氏的整改的计划书,周延今儿有聚会,却隔个十来分钟便会发一条信息。大概人一恋爱,就变得格外黏人吧?
这会听到手机信息的声音,他拿过手机,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边还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只是,在瞥见那几个字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那是不能够让她知道的事情。
他往后靠去,看着手机屏幕因为无操作而渐渐暗了下去。他坐在那里,那段过去和很多想法在自己脑海里闪过。
关于迟宇荣过世的详细情况,决不能同何可人提起。这是不需要和迟宇新约定,他便心领神会与他达成默契的事情。
他坐了好久,才给她回了一条信息:只知道是得了病。具体不太清楚。
只是,怕是要瞒不下去了吧。
只要她卯足了,怀着一定要找下去的念头,要瞒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可人看着手机信息,也没觉得反常。她看了看,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心底里却下了决心。
迟宇新抽着烟,烟头在漆黑的夜里跟红宝石似的,亮晶晶的。
风吹得身上一点儿凉意也没了。她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也没穿罩衫,这会冷得瑟瑟发抖。她捧着一次性杯子的手有些抖,手指已经僵直了。她喝了口酒,想让身上暖些。
迟宇新看着她的动作,沉默地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身上。他里面只穿了一件暗纹的灰色衬衫。
何可人将西装外套穿上,外套衣袖很长,她整个手都藏在了衣袖里。体温渐渐回升,身上也暖了。
“早点回去吧。”迟宇新沉声开口。
“我等你一起。”何可人的声音很清,也没看他,自顾自地喝着酒。这酒度数有些高,她喝的有些急,酒灼烧着咽喉,灌进胃里,火烧火燎一般。
迟宇新将烟蒂掐灭在地面上,从何可人手里夺过酒杯,“少喝点。”
“你这是对我酒量的蔑视。”何可人一脸忿忿然,重新拿了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迟宇新面前的杯子满上,“我需要真相。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还是会找到的。”
“真相那么重要?”
“是。”
她连犹豫都没有。
迟宇新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抿得紧紧的,“真实的地狱和虚伪的天堂,你要哪一个?”
这几个字说得用力。
她半眯着眼,睫毛发颤,“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应该背负起所有我的罪孽。这是不该逃避的。”
“即便你找到了事实。你也会明白,那并非是你要背负起的罪孽。”他拿起杯子,盯着那杯子中所映出的头顶的月亮,“那是我的罪孽……”
他抬眸,墓碑上,迟宇轩依旧是二十岁的模样,明朗的模样,那笑容甚至能将这夜晚照亮。那是与迟宇新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将杯中余下的酒洒在墓碑前。
这是,我与你的选择。
不该是她背负的选择。
两个人一直待到了凌晨一点多。那几瓶酒都喝得差不多了。一地的空酒瓶和烟蒂。何可人益发冷了起来,即便在迟宇新怀里也有些发抖。
照片上,迟宇轩一脸笑意看着他们。
这月光,温柔的照着他的脸。
六年,一转眼,六年的时光,也就过去了。可那些事情,依旧清晰如昨。
迟宇新没待到清晨,他松开何可人,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何可人牵住了他的手,那只小手瘦瘦小小的凉凉的,攥在他的掌心里。
两个人沿着高高的台阶往下走。周遭黑漆漆的,丛生的灌木和林立的墓碑在苍茫的月光下落下参差斑驳的阴影,峭楞楞如鬼一样。这条路阴森森地,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冷意和恐怖之感。
她和迟宇新并肩走着,他很高,身影拓在地面上,与她的影子一起,重重叠叠。
心里一点儿恐惧之意也没有。
只要你在,即便感到不安,也能够安心。
只要和你肩并着肩前行,就觉得无畏。
那是如同梦境一般,日复一日滋生的依恋。
隔日,何可人醒的时候,迟宇新已经走了。她看了一眼时间,九点钟。昨晚上酒喝得多了,太阳穴发胀。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小憩了一会。
窗帘拉着,阳光透过烟紫色的窗帘照进来,映得屋子里都是暖暖的。她又躺了会,想起来昨儿晚上的事情。
她猛地掀了被子,也顾不得穿鞋子,赤着脚去了衣帽间。大理石地面凉的很,冰的她弓起脚背。她蹲在地上,从边上的抽屉里翻出那个档案袋来。灰色牛皮纸的档案袋,里面是迟宇轩的生平资料。
他的事情,本来就难查,所以都只是泛泛的资料。六年前,肾癌。血型A。
那凉意顺着脚底钻到了每一寸肌肤。她失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响着,好象有无数的蜂蜜在里面胡乱飞着。她思考不了。
方才那一瞬间,涌上脑袋的想法,几乎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爱情和亲情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何可人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脑袋里空空如也,一片空白。她的头很疼,跟要裂开似的。太阳穴发胀,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往下掉。
她伸手去抹,可越抹,眼泪掉的越多。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手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每一次下手,用足了力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脑袋的痛感。
昨天夜里,迟宇轩的照片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旋着,越转越快。
然后那头像忽的变成了真人,高高瘦瘦,玩世不恭地坏笑着,就连语气,都一并是玩世不恭的,“小可可……”他如是唤她。
可倏忽间那人又变成了墓碑上的照片,如此反复。头愈发要炸开了。她捧着头,泪水掉的越来越急。
可她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大脑好像由不得自己做主似的。
门外,梅姨轻轻敲着门,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她却一丁点都听不见。门锁着,梅姨也进不去。她敲了好一会,心里忐忑不安,下了楼去给迟宇新打电话。
客厅里的落地钟指向了三点,清脆的声音在客厅了响了起来。
迟宇新过了许久都没人接。
她想了想,又给王昊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她有些急,语速也快了些,“你跟三少说声,何小姐到现在也没出门。敲门也没反应,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渐渐地,连呼吸都做不了主。像是被人丢进了深海里,心跳得很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呼吸不了,痛苦的像是就要死去。
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像是埋在了深土里,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却怎么也做不到。
迟宇新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给何可人拨电话,只是,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整个车子里都被这种黑压压的气氛笼罩着。
车子就快要到家的时候,迟宇新捏着手机,手指很用力,骨节寸寸泛白。
车子进了院子还没停稳,迟宇新便拉开车门跳下了车子。他的步子很快很快,脚下生风似的,一转眼便没入了门内。
梅姨不断地搓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一脸不安。这会,时针已经快走到了四点。她一见到迟宇新,忙喊,“三少。”
迟宇新没应声,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去了。她也连带小跑着才跟上了迟宇新。
呼吸被掠夺,何可人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她的指甲有些长,深深地嵌进肌肤里。那一块的皮肤上,全是指甲印。她俯着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掉。
门突然被推开,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有急促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一双大手拽住了自己的肩膀。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温暖的,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浓郁的熟悉的烟草味撞进自己的鼻息之间。
迟宇新。
她跟找到了救星似的,一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抬头望着迟宇新。她喘着粗气,脸色都已经变了。
迟宇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低着头,吻住她的唇,对着她的唇呼吸。在间隙之间,他对梅姨吼,“拿纸袋来。”
梅姨一路小跑下了楼,从储物柜里找出两个纸袋里,又匆匆上去,递给了迟宇新。迟宇新这才抬起头来,他让她平躺在地面上,用纸袋罩住她的口鼻,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慢慢呼吸……不要急,慢慢一点……”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温柔而小心翼翼。
过度呼吸。这么多年,她都没再犯过这病了。
迟宇新一眼瞥见地面上的那一沓资料,他眼尖地一眼就看见了那三个字。迟宇轩。那双眼里墨色渐深。17HW0。
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
何可人平躺在地上,慢慢地呼吸着,这才觉得好些了,总算是能够呼吸了。
像是有谁朝她伸出了一双手。
将她从那深海的孤独和绝望之中拉了上来。
迟宇新看着她的眸子渐渐变得清亮起来,方才坐直了身子,将她拉起来。何可人坐着,看着眼前的迟宇新,因为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脑袋还是疼,跟要裂开似的,心跳得很快。
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是那些话,怎么都吐不出来。她不断地张嘴,竭尽力气想要发出声来,但也只是徒劳。
迟宇新看着她的模样,一时急了,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不出话?”
她点头,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失措无助的模样,细瘦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咽喉。
他捉住她的手,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好好吃点饭。然后你想知道的,我都说给你听。好吗?”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度陷入过去的泥潭之中。
何可人亦望着他的眼,不躲不避,然后点头。
他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温水,将那水晶杯放到她的两只手中。他在她身边半跪着,“能记起什么吗?”
能记起什么呢?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努力的思考,明明有什么在哪里,可却忽然忘了究竟是什么。
她的身子颤抖着,手里捧着的杯子几乎要掀起大浪来。脸上的血色都退了去,瞳孔放大,猛地摇着头。
迟宇新扶住她的肩膀,倾身向前,低声说,“那就不要想了。不会有事的。我让梅姨给你煮粥。一会就上来。”
他急匆匆下了楼,梅姨见他这慌张的模样,也没敢多问。迟宇新是从谈判桌上赶过来的,他伸手将领带拽开,“梅姨,你煮点白粥。”
他掏出手机,走到露台边上,家里那两只藏獒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心里塞满了石块似的,将领带解开,扔到沙发上,他拨通了那个异国的号码。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
“怎么想起来给我……”
“她现在自己在努力回想那件事。又出现了过呼吸和失语的症状。这是是继续瞒着好,还是告诉她实情,再或者带到你那里?”迟宇新也不等Elijah的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急语速很快。
Elijah也没再跟他开玩笑,“除了过呼吸和失语症,还有什么问题?”
“一直在哭。她不能说话,我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别的什么。”迟宇新有些焦躁,搭在栏杆上的手很用力,竭力使自己能保持平静,“问她想起了什么就浑身发抖。”
“这样,你带她来我这。我看过以后才能回答你的问题。她这个是心病。与其忘记了,还不如让她解开这个心结。”
迟宇新抿着唇,好一会,才说,“好。我尽快赶过去。但这件事,我不希望再变成过去那副样子。”着倒菜还看。
“你放心。”
六年前。
六年前的她是什么个模样呢?失语症,经常性地过呼吸,甚至连记忆都紊乱了。她不肯吃饭,不肯睡觉。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之做了手术,更是出现了排斥反应。而她也不肯接受治疗。
混乱不堪的日子。
他不能容许她在走一段那时候走过的路。
王昊还在等着。他走过去,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去订两张最早飞巴黎的飞机。等会送我们去机场。”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上了楼,这楼道如此的长,长到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怎么也走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