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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不住了。
黎姝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缩在衣袖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心境的不稳。
两年前,黎盛之所以愿意放权,一则是晏夕澜先行移交权力后,当众给他扣下的道德高帽——同为托孤重臣,他迟迟不交难免陷入舆论压制的被动处境,到时就算老老实实放权了,仍旧会给人留下微妙的印象。
第二则是黎姝,这也是他心甘情愿暂且放弃嘴边肥肉的原因。只要黎姝能册封为后,他就是当朝国丈,以亲缘关系编织成的利益共同体系是最为牢固且束缚双方的存在,一旦黎姝诞下龙嗣,按照立长立嫡的规矩,日后必为东宫太子,届时他的地位将会得到质的改变。两相比较取其轻,如果在监国权的问题上与皇帝产生龃龉,不说之后种种的飞黄腾达,单他这个丞相当的都不太平。
而况他教了姬锦呈五年,自忖对其水平颇有了解,除开武课稍有亮点,文课只能用平庸来形容,这样如何能独当一面,势必仍需依赖他们,如此,收回权柄不过是一句空话,配合下又何妨?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朝大权在握的姬锦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及其快速地凭手段坐稳了位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少年天子是在藏拙。面对旁人的问询探究,黎盛咽下真相的苦果,端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笑而不语。不知情者还以为这是他们商议好的计策,又是听过那些传言的,纷纷出言恭维,黎盛面不改色地都接下了,暗地里却给黎姝洗了好两天要好好接近帝王黎家的荣辱兴衰可都系在你身上的脑。
黎姝年纪虽小,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经此一役,心是彻底冷了。病榻上的芸娘抱着她哭了好一阵,反反复复地说是娘害了你。自古伴君如伴虎,何况是被当做牺牲品,一个连人都不是的棋子。倒是少女抹了把眼泪,笑着说阿娘莫哭,您瞧,大夫人再不能克扣您的药钱了,平日也肯送些补品来给您滋养身体,女儿家都爱美,阿姝也有新衣可穿了。言罢起身转了一圈,笑盈盈地问:阿娘,好看吗?
十三岁的小丫头,正值青葱水嫩的豆蔻年华,俏生生的模样教人瞧着便心头发软,芸娘悲从中来,哭的更厉害了。
“阿姝,我的好阿姝,为何偏偏生在这样的人家。”
这天以后,妇人绝口不提那些陈年旧事,仿佛活在她心中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黎姝收回思绪,压下泛上眼眶的涩意,暗暗屏息憋红了脸颊,做出副娇羞的姿态道:“爹爹,这样……这样太羞人了!女儿还不想那么快就出嫁,女儿要在家中陪着爹爹娘亲。”
黎盛哈哈一笑,“册封大典形式隆重繁复,非一朝一夕能成,动辄需半年光景,姝儿且宽心。”言罢,宽慰道:“陛下与你情投意合,不会怨责于你的。”
黎姝心说是啊,他会直接上手扒皮。之后黎盛又冠冕堂皇地说了许多话方才离去,她手足冰凉地呆坐了好一会儿,起身走至门口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关门落栓,转过身,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黑衣人道:“速速呈报给陛下,快!”
翌日早朝,丞相黎盛联合朝臣向姬锦呈启奏立后事宜,被后者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赵怀远不日便将进京,北狄使臣还在随行队伍里,分封赏赐,缔结和平盟约,两者皆耽误不得,孤后宫那点事又怎能与此相提并论,容后再议罢。大义凛然的黎盛无言以对。
可在此之后,不知从何处开始悄悄流传起陛下实有龙阳之好,而对象就是当朝御史大夫蔺敏芝的传言,并有愈演愈烈之势。正所谓空穴来风越吹越疯,有人甚至做出了当今陛下之所以会有此偏好,概因蔺敏芝刻意引导所致的恶意揣测。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时间,永安城内暗流涌动,隐隐弥漫着一股浮躁的气息。
晏夕澜到乾元殿的时候,姬锦呈正在殿内大发雷霆。躲到门外避其锋芒的黎姝和张常侍见到他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相较于张常侍的欲言又止,黎姝则简单得多,凑近前道:“陛下一个人在里头,正为先生的事生气呢。”
“无妨,我去瞧瞧,你今日先回罢。”晏夕澜说完,接着对张常侍道:“劳烦张常侍在殿外候上片刻,若有他人来,还需劳驾您挡上一挡。”
张常侍答应了声,低眉垂首的站在殿门旁,不动了。
青年推开朱红殿门缓步而入,突然升起一种恍如隔世感,记忆里他们第一次的相见,似乎也是这般景象。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少年稚嫩的模样未有丝毫褪色,仿佛还会被他气得跳脚,张牙舞爪的放话要他好看。心情不知怎的好了起来,连带着嘴角亦挂上了笑容。
尚处发飙状态的姬锦呈抬头便见青年笑吟吟地向自己走来,目光里含着的,是他这三年来梦寐以求的温柔亲昵。那是两人曾经亲密无间,而如今他无比留恋的过去。他突然发不出火来了。
“你笑什么?”
晏夕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然而心境已经变了,人也不可避免的多了些柔软,终归是没像从前那般摆出生疏有礼的姿态。“启禀陛下,微臣是高兴。”
或许是气氛太过平和融洽,姬锦呈难得乖顺地接口往下问:“高兴什么?”
青年温声软语道:“陛下会为微臣那么大动肝火,总归是念着微臣的。”
姬锦呈完全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即一愣,回神后心底抑制不住的雀跃起来。可他被打击怕了,不敢再生出多余的期待和波动,只是克制且隐忍地笑了声,淡淡道了句:“蔺大人明白就好。”
晏夕澜见他怒气消了不少,态度也趋于和缓,便道:“陛下无需挂怀,谣言虽不宜堵,并非没有办法剔除。”从袖筒内取出一页信纸,呈给姬锦呈。
后者接过摊开一看,是一份人员名单,当中不乏朝中要员世族子弟。
“这几日微臣回溯谣言源头,将所有散布者都排查了遍,发现以上几人的行迹最是可疑。”晏夕澜停住,确定姬锦呈的心神都被吸引了后,娓娓道来。
流言一开始,并不是从上层流传出来的。对方很聪明,怎会去干缩小目标范围这种自掘坟墓的事。茶楼酒肆则不同了,每日人来人往流动性大,具有很强的迷惑性,茶余饭后谁不爱来点新鲜劲爆的猛料,听着都提神不是,而这类王侯将相难登大雅之堂的艳情韵事,远要比单纯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受欢迎得多。人总对那些遥不可及的人事物,抱有一种奇怪的既敬畏又想要染指的心态。
截止晏夕澜调查出成果为止,在广大人民群众有心无心的“众人拾柴火焰高”之下,目前内容已更新为:蔺敏芝升任如此快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学,而是爬了先帝的龙床,可怜先帝何等倚重他,到头来还被这佞幸为把持朝政稳固地位而祸害了唯一的独苗,当今的皇上。
积毁销骨亦不过如此。对方是想生生折了他的傲骨,将他打入泥沼再不得翻身。
而当文武百官门阀世族通过种种渠道“听”到这个传言时,更注重的是另一件事。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其政治意义上的价值是仅仅图个乐子的普通百姓所想象不到的,它关系着君主无嗣。一经确认,稳定的朝局势必发生动荡,各地藩王必起异心,大乾陷入夺位之争不远矣。姬锦呈在位时确认好继任者并稳住局势还好,万一他中途出了意外,严重的甚至将面临国土分裂的下场。而这一切,都关乎到世族百官未来的站位问题。
试问怎能不让他们多加关注?这时候,名单上那几个钉入圈子内的要员子弟就要发挥作用了。他们不用传播,只需要搅乱池水引导话题即可,事了拂衣去,很难留下话柄。但在他们的浑水摸鱼下,骚乱的种子已在众人心中成功种下。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酝酿期。
毫无疑问,有如此手段心计,并能最终受益的,只有那一人。就连晏夕澜都不得不感叹,他这手玩得确实漂亮。
“既如此,不若将计就计。”青年眼中精光一闪,“然后再帮他一把。”
他晏夕澜的谣又岂是那么好造的,既然上赶着送死,那他不介意成全他!
倏地,手被握住了。
青年回神,便见少年拉起自己的手,进而包覆住,用无比认真的神情掷地有声地说:“只要有孤在,就不会再让你受到分毫伤害。”
“旁的事,交给孤。”